p087　弘一大師與趙樸初老居士

二○一五年十一月二日下午，大師於北京光中文教館，接受《百年巨匠》書法篇總導演孫鐵健採訪，講說與前中國佛教協會會長趙樸初的往來因緣。

提問：「佛門常講『禪茶一味』，趙樸老也曾說『禪書一味』，您怎樣理解這句話？」

大師說：「『禪』，不是屬於佛教專有，也不是釋迦牟尼佛創造的。禪，是我們每一個人的，就是我們的心。禪是我們心裡的寶藏，禪是智慧、是靈巧、是幽默。

趙樸老的一生有兩個信仰，一個是佛教，一個是共產主義。這兩個信仰當中，他對禪、悟很有心得，從他的言論、講話、書法、詩，很有禪味可以得知。一個人講話有禪味，吃菜有禪味，做事有禪味，就會不同凡響。要形容趙樸老這一個人，他就是一個『禪人』。」

提問：「一九四二年弘一大師圓寂時，留下『悲欣交集』四字；一九九九年，趙樸老在往生時，也留下了『慈忍』二字。您覺得這兩位大師想告訴後人什麼？」

大師說：「這兩句話很有禪味，弘一大師在人生之最後──死亡，究竟是應該歡喜呢？還是要悲哀呢？世俗的人，生之可喜，死之悲哀，這是一般看法；但是弘一大師看法就不是了。『悲欣交集』，我想這兩個字就是說他對世間的服務、廣度眾生，結緣、願力還沒有完成，但他就要去世了，不過生命不會死，生命是永恆的。身體雖有老病死生，人的精神可以輪迴、輪轉，就像念珠，一段一段的生命不會間斷，等於燒木柴，一根燒完，再接著燒一根，再燒一根，一根一根的木柴不同，但生命的火得以延續。人的死亡，就等於是移民一樣，不值得悲哀。

趙樸老雖是一個在家居士，我看他甚至比我們出家人還更有修行、更有智慧，把人生看破、看透，人情世故了然於心。他過世時，我也很悲慟，寫了『人天眼滅』紀念他。人、天兩眼睛好像沒有了，看不到了，表示慧燈熄了，好像太陽給烏雲遮蔽，世間沒有了光明。

承蒙趙樸老寫過好多字給我，每一幅字對我，都有啟發、教育我的思想。不過有時候承蒙他讚美，我也不敢當。記得他題寫了一幅『富有恆沙界，貴為天人師』給我，我哪裡敢當這樣的讚美。這位老人家對人的慈愛、悲心，和弘一大師都是一流的。」

提問：「太虛大師的佛學思想是『人生佛教』，其精義是什麼？」

大師說：「太虛大師倡導人生佛教，不過太虛大師圓寂以後，到了趙樸老跟我的這個時代，就改為『人間佛教』。

『人生佛教』只是指人，『人間佛教』是普及一切眾生、一切生命，可以說都需要佛教來護持，正需要佛教給予他們心靈上的幸福、安樂、平靜。

佛教的教主釋迦牟尼佛，他不是神，沒有權威，他也是人，是一個覺悟的聖賢。我們把釋迦牟尼佛看做是一個老師，當然他的教化就是人間的教化、人間佛教。

其實人間佛教是『示、教、利、喜』。就是開示人的教化，教導人要有禮貌、要勤勞，要能提得起、放得下，無煩無惱，教人要平安吉祥；教化世間眾生平等、男女平等、生命平等，大家互相尊重，互相包容，創造和樂的人間、和平的人間，我想這個應該是人間佛教的主要意義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