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25　二、人間佛教的教義觀

「佛陀所說的法，都是人間佛教」。*70然而，佛教在二千多年的傳播中，為了適應各地文化風俗，發展出豐富多樣的教義內容和儀軌形式，卻演變成「佛教派系分歧太多，名相複雜，失去了佛教的本來面目。」*71這種多樣性雖顯示佛教的適應力，但同時因對「佛陀教法」與「佛所制戒」的不同詮釋，導致許多歧見與異說，因而「造成佛教發展的困難」*72。

對於這些現象，大師因此提出：「回歸佛陀本懷，要信仰人間佛教。」*73佛陀在弘法的過程，依著各種不同根機對象，有各種善巧方便說法，但其根本教義始終如一。例如：「全世界公認的原始佛教時代，佛陀經常講苦、空、無常、無我；到了後期，才鼓勵信徒要行六度萬行，要發四無量心，要學四弘誓願等。」*74大師認為，我們應該回歸佛陀出生、成道、說法、弘法、涅槃都在人間的史實，「重整如來一代時教，重新審視佛陀說法的本懷，希望透過人間佛教的倡導，能夠真正把握佛陀的根本教法與化世的精神」。*75

佛教發展的歷史中，雖然在各地形成不同的佛教型態，但大師強調應尊重多元發展，避免在形式上過於計較，而是要在「義理上把佛教單純化」。*76他認為，佛陀宣說的十二因緣、三法印、四聖諦，乃至因果、業報、五戒、十善、六度四攝，這些內容「都是真正能夠讓人們安定身心，進而解決生活、生死與生命等人生課題的無上真理」。*77大師直言，佛教中某些談玄說妙的現象，「只有讓佛教提早消滅，不能為佛教增分」。*78他指出，禪宗在中國歷史上一枝獨秀的原因，正是其「回歸佛陀本懷──信仰、修行單純化」。*79

佛法僧三寶，以法為中心。佛法教義既是修行的指南，也是解脫的依據。對佛法的正確認識與實踐，不僅關係到個人煩惱的解脫，更影響佛教的普及與發展。大師以「回歸佛陀本懷」為原則，統整早期佛教和大乘佛教重要的義理思想，提出「義理、信仰、修行單純化」的核心主張，透過五戒十善、無常、苦、空、無我，以及六度四攝菩薩行，建立適合現代大眾的修行次第與教義系統。闡明如下：

（一）五戒十善：完善人格與道德的行為準則

受持五戒的重要性，大師在《佛法真義》〈受持五戒〉*80一文中有詳實完整的論述。大師談到在佛教裡，各宗各派對佛陀所開示的教法，儘管在義理思想上各有主張，但對佛陀所制定的戒法，則是一體共遵的。

大師舉例佛教徒受持戒法，就好比學生遵守校規，人民恪守法律一般。不同的是，校規、法律是來自外在的約束，屬於他律；而佛教的戒律是發自內心的自我要求，屬於自律。

戒是一切善法的根本。作為一個佛教徒，皈依三寶是學佛的入門，受持五戒則是信仰的實踐。在諸佛菩薩的清淨國土中，受持五戒是人民最基本的素養，也是成就淨土的重要基礎。同樣地，大師在推動人間佛教的過程中，也高度重視五戒十善的實踐，他說：

五戒十善，是佛陀初步給予人間的指示，不但為社會大眾訂下了一個行事的依循標準，也讓人生有了明確的依歸和指標，所以「人間佛教」就從這裡開展出來了。因此說，人間佛教就是佛陀本有的教化，「人間佛教」追根究柢，它確確實實是溯源自佛陀的教法。如太虛大師所謂「仰止唯佛陀，完成在人格，人成即佛成，是名真現實」，人道能完成了，佛道就會完成。*81

大師指出，人間佛教源自佛陀教法，佛陀訂定五戒十善，作為人生依循的行為準則。透過在日常生活中實踐道德、完善人格（人成），最終成就佛道（佛成）。五戒的內容：

不殺生：不侵犯別人的生命，而尊重其生存權利的自由。

不偷盜：不侵犯別人的財富，而尊重其擁有財富的自由。

不邪淫：不侵犯別人的身體、名節，而給予尊嚴的自由。

不妄語：不侵犯別人的名譽，不誇大宣傳獲取別人的信仰，不貶抑他人、不造謠生事，而尊重他人信用的自由。

不飲酒、不吸毒：不吸食麻醉品、毒品，不吃危害心智的食物，或讓人類互相戕害的食品，這就是尊重自他健康的自由。*82

戒律，是行為的規範，其根本原則在於不侵犯他人的生命、名譽、財產等，以此達成自他身心的自由、清淨與解脫。因此，大師指出：「戒是對自我的管理，是對別人的尊重，是不侵犯別人，尊重別人的生存自由，若能如此，自己不也就自由了嗎？所以，一般人不懂，以為受戒會有許多的限制、束縛，因而不敢受戒，實際上受戒對自己是有極度自由的空間。為了自由，怎麼能不受戒呢？」*83

佛陀稱五戒為「五大施」。其價值主要體現在以下幾點：「1.五戒是做人根本道德。2.五戒是倫理基本德目。3.五戒是了生脫死的正因。4.比丘戒是由五戒昇華境界。5.一切戒皆由五戒中分支開出。」*84這說明五戒不僅是道德與生活的基礎，更是成佛的起點。部分人或誤以為受戒會是一種束縛：「何必受戒，自找束縛！」但實際上，持戒才能得到真正的自由，「因為違反法制戒條會受到法律的制裁、牢獄的災難，所以才會失去自由。」*85

大師進一步闡明，「戒的本質是不侵犯，從不侵犯中，完成身口意三業的清淨」。*86又說「五戒分開來講有五條，其實根本上講卻只有一條──不侵犯眾生。人間的鬥爭、動亂、不安，就是由於彼此相互侵犯，不尊重他人而引起的。如果世間上每個人都能嚴持五戒，那麼人間淨土的理想就不難實現了」。*87和諧社會與世界和平，根本在於五戒的實踐。

此外，大師指出，五戒與儒家五常存在相通之處：「所謂不殺生曰仁，不偷盜曰義，不邪淫曰禮，不妄語曰信，不飲酒吸毒曰智。」*88儒家的五常和佛教的五戒十善，都是促進社會和諧穩定的力量。

傳統戒學強調戒律的禁止性與約束性，而大師更重視其正面與積極的意涵，將戒律轉為積極利他的行為準則：「除了不殺生，還要積極護生；除了不偷盜，還要積極布施喜捨；除了不邪淫，還要尊重別人的名節；除了不妄語，還要說好話、誠實、鼓勵、讚歎；除了不喝酒、不吸毒，還要正行。」*89這樣的轉化，讓戒律不僅止於防止惡行，更成為推動社會道德與人心淨化的動力。

從五戒發展而來的「十善」，則是從身口意三業展開自我淨化的行動，如大師所提倡的三好運動：

身體沒有「殺生、偷盜、邪淫」的行為，這是做好事；

口中沒有「妄語、綺語、兩舌、惡口」的言論，這是說好話；內心沒有「貪欲、瞋恨、愚癡」等三毒，這是存好心。

十善業是由五戒所延伸，即在原本的五戒基礎之上，更進一步規範口、意二業的內容，擴充為十善業。如《十善業道經》云：「譬如一切城邑、聚落，皆依大地而得安住；一切藥草、卉木、叢林，亦皆依地而得生長。此十善道亦復如是，一切人、天依之而立，一切聲聞、獨覺菩提、諸菩薩行、一切佛法，咸共依此十善大地而得成就。」*90十善業如同大地，成就一切修行與道德根基。

綜上所述，三學戒、定、慧，是佛教的實踐綱領，是學佛者所必修的課目，所謂「勤修戒定慧，息滅貪瞋癡」，由戒生定，由定生慧。其中，五戒十善是一切修行的根本，也是完善人格與道德行為的準則。如大師所言，五戒的精神在於「不侵犯」，進而獲得身心的自由與解脫。經由「做好事、說好話、存好心」的實踐，不僅可以自心和悅，促進家庭和順、人我和敬、社會和諧，更能邁向世界和平。五戒十善為理解佛法及修持菩薩行的重要基礎，更是實現人間淨土的必要條件。

（二）無常、苦、空、無我：離苦得樂的解脫智慧

早期佛教的核心教義──苦、空、無常、無我，體現了佛教對宇宙與人生的根本觀察。大師認為，佛陀最初開示的這些根本教義充滿深刻的智慧和啟發性，但在傳播的過程中，由於後代弟子未能深入理解佛陀的教化，在教義的詮釋上往往偏向悲觀，「多從消極上講說人間的苦、空、無常、無我，使得一般信徒都跟著從消極面去體會，讓人感覺到佛教的人生沒有美景、沒有光彩。」*91

大師認為，在傳播佛法的過程中，人間佛教既要符合「佛說的」，還要順應「人要的」。*92這樣佛教才能給人接受，並深植民心。因此，大師倡導從現實人生出發，積極樂觀地詮釋佛陀的教義，並透過深入思惟和實踐佛法，生起出離心與菩提心，最終超越人生的種種苦痛，達到解脫和自在。

1、苦是增上義

關於「苦」，大師指出：「佛陀提出苦的實相，是要我們正視這個問題，從而進德修業，去除苦因，得到究竟安樂；不是要讓我們感到人間是苦，就厭離人生、就感覺到娑婆如苦海、三界如火宅，人生沒有意義、人生活得沒有目標，因此不愛世間、厭離世間。」*93可見大師認為，苦不應被視為我們的敵人，而應當看作是人生的增上緣。它促使我們修行、成長，並通過對苦的轉化，達到自我超越。

大師強調，「苦是有積極向上、成長的意義，不必把它說得那麼消極，不堪忍受，佛弟子本該以學習苦行作為修行悟道的橋梁」。因此，苦能激發出人的奮鬥精神，「人生對苦，應該要有一個重新的認識，它是我們的增上緣，不是我們的仇敵。假如能自我訓練，以苦為樂、以苦為有、以苦自得，那也是人生最大的享受」。*94在這樣積極正向詮釋下，「苦」能帶來「學習、奮鬥、增上、成熟、超越」的正向意義。*95

如古語所說：「不經一番寒徹骨，焉得梅花撲鼻香。」經由苦的錘鍊，啟發本自具足的自覺，不被煩惱習氣受限、牽制，進而激發勇敢、無畏、向上、超越的佛性能源發揮作用。所以，「苦」是促使我們成長和進步的重要動力。苦能激發人的奮鬥精神，人生中的困難與壓力，應該被視為自我鍛鍊與突破的養分。

因此，「苦」不僅是修行的起點，更是自我超越的力量泉源。在面對現代生活中的各種壓力和挑戰時，我們應該以積極的態度看待這些「苦」，將其視為促進自身成長的機會，從而實現真正的離苦得樂。

2、空是建設性

關於「空」，大師指出，緣起真理以「空」來解釋本是非常契合，但「空」一詞常被誤解為「沒有」或「空無」，這使得世人「一直誤解，認為佛教講四大皆空，空空如也，什麼都沒有」。*96事實上，「空性」指的是一切人事物（有）都處於變化（空）之中。大師認為，「空」並非徹底的虛無，而是成就「有」的基礎，即空就是有；我們應當理解，唯有依靠「空」，「有」才得以成立。因此，大師提倡「空」是萬物存在的根本條件，空性成就了萬有的意義，並為人類生存與繁榮提供了可能。他說：「空是建設萬有的意義，空有容納萬物存在的條件，空讓人能生存，空讓人能富有。」*97

大師從「有」的角度來照見「空」的無限性與創造性，進而提出「空有不二」的思想，強調「空」與「有」的和諧統一。他認為，「空」並非否定「有」，而是為「有」提供依據。大師以「四大皆空示現有，五蘊和合亦非真」*98的觀點，說明「空」與「有」是互相依存、相輔相成的兩面，彼此並不矛盾，和諧統一，而是構成宇宙萬物的和諧根基。

大師的詮釋，將「眾因緣生法，我說即是空，亦為是假名，亦是中道義」的教義發揮得淋漓盡致。他強調，空性並非消極或悲觀，而是積極且充滿希望的智慧。緣起性空的理念，讓人生充滿無限可能與希望。當人們遇到瓶頸或逆境時，若能從空性的角度來思維，便能跳脫既有的局限，突破困境，實現內在的解脫與自由。

3、無常是希望義

與「空」相關的「無常」概念，大師強調：「因為世間無常，就有我改變的時間，就有我改變的空間。我們在人間的生活起居，甚至未來理想，都因為無常而可以進行改良，可以設法變好。」*99一般人對「無常」的看法，往往帶有消極與無奈的情緒，而大師認為：「對於無常，你若是從壞的上面想，它便是壞的，但是無常也可以幫助我們變得更好。」*100因此，無常的積極意涵在於提醒人們：人生稍縱即逝，人與人之間的因緣隨緣起緣滅而變化，這正促使我們珍惜「擁有」、「因緣」與「關係」*101。

此外，無常揭示世間一切現象處於流動和變化的過程之中，因此，大師勸導我們：得意時不要驕傲；失敗時不要氣餒，抱持平常心，持之以恆的勤勞、努力、與人為善的廣結善緣。正如大師所言，無常可以幫助我們變得更好，因為無常意味著改變的可能性。大師指出，無常是進步的動力，是促使我們努力改變和成長的契機。它帶來的不是悲觀，而是變化中的機遇與希望。無常讓我們得以反省自我，改變現狀，並創造更美好的人生。因此，無常的人生處處皆充滿著成長與改變的希望。

4、無我是超越義

關於「無我」，在早期佛教中，「無我」意指否定「我」的實在性，強調「我」並不是真實存在，沒有固定不變的自我。*102然而，隨著大乘佛教的興起與發展，「無我」的概念逐漸融入「法空」的思想，並與般若智慧結合，呈現出更深廣的內涵。*103

大師在闡釋「無我」時，特別強調：無我，不是要我們否定自己，而是教我們不要私我，不要小我，不要執著一個愚痴的「我」，而應該發揮一個「真我」，追求一個大我，把「我」淨化、把「我」美化、把「我」擴大，把「我」昇華。*104這種真我是經過淨化、美化、擴大和昇華後的我，是一個超越自我中心的小我，能夠涵蓋他人、世界與整體的更大生命體現。

大師從大乘佛教思想與佛性論的立場出發，將「無我」與大乘菩薩道的意義積極結合。例如，禪宗所說的「即心即佛」與「是心是佛」便體現這一精神。大師進一步倡導「我是佛」與「行佛」的理念，這種實踐正是將「無我」導向實現菩薩道的積極行動，展現出人生的價值。

在大師的詮釋中，無我是一種超越個人利益的精神，是放下自我中心，追求更高目標的過程。它鼓勵我們關懷他人，貢獻社會，追求共同的幸福，並突破個體的局限，達到更高的心靈境界和更廣闊的生命視野。這種無我之道的修行，促使放下我們小我，實現人我一如的境界，從而創造一個和諧共生的世界。

綜上所述，大師對苦、空、無常、無我的詮釋理解，以開發內在佛性為核心，強調個體的能動性與自我承擔意識。他倡導不假外求，不崇拜他力，而是反求諸己，從自身尋找解脫的力量。面對外在因緣的變化，以般若智慧為導向，秉持勇敢與無畏的精神，將困難逆境視為開發佛性能源的契機。

大師本著契理契機的原則，注重善巧方便，既繼承佛教「佛說的」根本教義，又回應「人要的」現實需求，強調自我的承擔力承認「我是佛」，同時又體現緣起觀中同體共生的思想。大師將苦、空、無常、無我的核心教義融入現代生活，轉化為可實踐的智慧，指導我們如何在變化和挑戰中保持內心平靜。透過轉煩惱為菩提的實踐，我們得以在現實生活中每一個當下實現內在的自由解脫，並建構一個「淨化的」、「善美的」、幸福美滿的人間生活。

（三）六度四攝：菩薩道的實踐指導

佛法浩瀚無邊，但歸納起來可分為：人乘、天乘、聲聞乘、緣覺乘和菩薩乘五乘佛法。這五乘佛法是根據修行者的發心、目的與方法的不同而有所區別。其中，人天乘是佛陀為適應世間眾生而設的方便法門，屬於世間法，無法徹底解脫生死輪迴。聲聞乘和緣覺乘雖然可以了脫生死，超出三界，但僅為自我解脫，「拔一己之苦，得一己之樂」，未能廣利他人。在大乘經典中佛陀曾以「焦芽敗種」形容這種修行，顯示其未能達到究竟圓滿的境界。唯有菩薩乘，能夠自利利他，自度度人，發四弘誓願，修六度四攝法門，方能圓滿佛果，成就佛法的究竟之道。

菩薩是梵語「菩提薩埵」（bodhisattva）簡稱，常以犧牲、利他的精神行菩薩道，以無上菩提為修行目的。大師對「菩薩」定義如下：

凡是覺悟到生命苦空無常，發起「上求佛道、下化眾生」的人，不論出家在家，不分地位高低，只要能發菩提心者，都有資格稱為菩薩。*105

因此，菩薩不僅是供奉於佛堂中的泥塑或木雕，而是願意傳播佛法、服務眾生的人，都是人間的菩薩。六度四攝，是菩薩道實踐必修法門。六度，包括布施、持戒、忍辱、精進、禪定和般若這六種修行，涵蓋身口意的全面修養，是菩薩圓滿佛道的重要實踐。

與此同時，四攝法──布施、愛語、利行、同事，是菩薩接引眾生的權巧方便。四攝法以巧慧為根本，與六度相輔相成，為菩薩廣度眾生提供了具體的實踐路徑。

1、六波羅蜜

「六波羅蜜」，又稱「六度」或「六到彼岸」，意指通往解脫與圓滿境界的修行方法，包含布施、持戒、忍辱、精進、禪定與般若六種修行。這是大乘佛教中菩薩修行成佛的必由之路，亦是自度度他、自利利人的實踐法門。六度的核心在於以般若為導，作為菩薩道的指導原則，顯示出菩薩道與解脫道的緊密連繫。大師指出六度的重要性：「六度在大乘佛教裡，即是人間佛教生活的準則。」*106六度的實踐也反映了佛法與日常生活的結合，強調在世間行菩薩道，進而完成自利利他的目標。

（1）布施

在《佛法真義》〈布施〉一文中，大師談到布施，可以分三種：財布施、法布施、無畏布施，但現在的人常常把布施局限在金錢的施捨上，其實佛教對布施不是那麼狹隘的見解。財施可分為內財施與外財施，前者如捨生命，後者如捨財物；法施是以佛法教導眾生，幫助其解脫煩惱。其中，法供養是最為殊勝的布施，《金剛經》指出，法施的福德超越物質布施。而「無畏布施」則是消除他人的恐懼與不安，提供安全與希望。「所謂無畏布施，就是給人不要有掛礙、不要有恐怖，如慈母保護嬰兒，如國家保護人民。我們能給全人類不要有所畏懼，能過幸福安樂的生活，那才是更難得的布施。」*107

在人間佛教的實踐中，布施的詮釋與運用被擴展為以下三點：

第一、「四給」融攝布施觀。傳統布施多局限於財物，而大師以「四給」的理念將布施深化為：給人信心、給人歡喜、給人希望、給人方便。

大師把布施譬喻為四個年級：「一年級是布施金錢，二年級是布施勞力，三年級是布施語言，四年級是布施心意。」*108大師認為，布施金錢，有時候給太多的錢，他也不會用；布施勞力、做義工，有時也沒有那麼多的事可以做。但是好話不怕多，尤其能夠

「心香一瓣」，存好心為人祝福，以教義、佛法傳人，隨時隨地的實踐「給人信心、給人歡喜、給人希望、給人方便，隨手的好事，滿面的笑容，這些與人為善的行為，也都是布施」。*109

大師曾開示布施的普遍性與日常化，「我雖沒有出錢出力，但別人布施，我心裡歡喜、讚歎對方，不計較、不比較，施者、受者的功德都是同等，這就是更上等的布施了。能做到這樣，即是人間佛教的行者了」。*110這不僅包括財施，還包括以語言、行為與心意為基礎的布施，「給」不一定需要多少財富，身口意三業都可以「給」。所謂「日用常行饒益，成道非由施錢」，即便無財力或勞力，只要以善意讚歎他人的布施行為，也是一種功德無量的布施。大師倡導「四給」精神的實踐意義，不僅擴展布施的意義，成為人人都能做得到的修行法門，同時經由文化、教育、慈善與共修活動，將人間佛教的理念廣泛傳播，增強其社會影響力，受到各界的認同與肯定。正如賴永海教授所言，星雲大師把「求」的佛教，變成一個「給」的佛教。*111

第二、無相無我的布施觀。真正的布施應該做到「三輪體空」，即不執著於布施者、受施者以及所施物。大師對於布施的觀點如下：

1、財物布施，要有給人就是給自己，共榮互利的觀念。

2、信徒以財物布施僧團，比丘、比丘尼以佛法布施給信徒，二者之間「財法二施，等無差別」。

3、最重要的是無畏布施，給人不掛礙、不要有恐怖，要如慈母保護嬰兒；如國家保護人民，讓人人過幸福安樂。

4、接受的人和布施的人有同等的功德，所謂施者、受者，平等無差別。

5、在布施的過程中，要做到三輪體空，民胞物與、天下一家、物我兩忘的布施，如《金剛經》所云：「布施要無相，度生要無我。」

6、在布施的過程中，要避免一些不如法布施，如：貪圖名利、要求回報，內懷執著、偏見等。更不能假布施之名積聚錢財，投資其他事業，把別人慈善救濟布施的錢財移做他用，這是違背因果，不合乎佛法。

大師強調，布施應以平等無差別為基礎，避免追求名利、期待回報或心懷偏執。合乎無相的布施，才能真正體現佛法的精神，化解人我對立，促進普世和諧。

第三、同體共生的布施觀。佛教倡導布施是廣結善緣之道，主要建立在緣起中道和生命共同體的觀念上。大師在〈我對人間佛教的體認〉文中指出：「人類社會是複雜的，每一個人是個體的，但也是緣生的，沒有離開眾緣而能存在的東西，這個宇宙之間都是彼此相互依存。」*112

緣起法揭示，一切現象皆因緣和合而生，沒有獨立、恒常存在的實體。大師由此闡明，人間佛教：

人間佛教的精神，是要我們把別人融入到自我之中，彼此不對立，人與人不是兩個，所有的眾生都有一體的關係，覺得這個世界一切都與我有關聯。我們認為佛陀證悟的緣起中道，就是人間佛教的真理，我們把它傳承下來，就是人間佛教的信仰。*113

「緣起中道」是人間佛教的信仰，由此體認「所有的眾生都是一體的關係，覺得這個世界一切都與我有關聯」。經由布施等各種菩薩道的法門，引導眾生離苦得樂，自己也在付出奉獻的過程中，開發佛性能源，放下習氣執取。

在人與人之間的互動中，布施是連結彼此、激活生命共同體的重要方式。透過布施、喜捨、付出與奉獻，可以深化這種共生的關係。對於布施所帶來的影響與改變，大師深刻闡釋其雙重益處：「布施，是給人呢？是給己呢？看似給人，實際上是給己。布施能度『慳貪』，是自己發財之道。」*114苦惱源於貪欲，而貪婪的習氣可以經由布施波羅蜜的實踐來轉化，布施不僅是放下慳吝與執著的修行方式，也是解脫煩惱的重要途徑。大師並以種子作為譬喻，指出布施就像播種到田裡，最終的收穫仍歸於自己。例如，一顆種子種在土裡，長大後結出萬千的果實，所以布施有「種一收十，種十收百」的利益。布施為菩薩道的弘法創造機緣，為眾生播下得度的種子，建立與佛法的緣份，進而帶動全體共建和諧社會。

當今社會，天災人禍頻仍，慈善布施成為許多團體積極投入的事業。然而，大師認為，若缺乏大善知識的指導，布施雖為善行，卻僅停留在人乘層面，難以達到佛教所倡導的究竟慈善。現代社會雖然用各種防護設施保護人民，卻難以消除人們對於生命安全的恐懼與不安。只有以佛法的智慧引導布施，才能幫助眾生真正解脫苦厄。因此，大師強調，「要讓人心免除恐懼、害怕，人人道德提升，做人正當、正派，佛法的布施是很重要的」。*115

大師進一步指出，唯有回歸「佛陀教化人心的本懷，是解決根本的苦難，以佛法淨化人心的貪瞋癡三毒；唯有如此，才能真正杜絕世間不斷發生的天災人禍」。*116這種從淨化心靈出發的佛法布施，不僅是解脫之道，也是世界和平的關鍵。

綜上所述，大師指出，布施對佛教的發展具有深遠的影響。從印度到中國，佛教千年傳承得以普及，很大程度上歸功於廣泛實踐的大布施精神。特別是「人間佛教的財施、法施、無畏施超越世間，更為可貴。」*117

（2）持戒

持戒是修行的基礎，也是解脫的根本。戒律不僅能使身心清淨，還能為修行者提供保護與指引。佛教中的三聚淨戒，包括：

一、攝律儀戒：指斷除一切惡行，是出家與在家弟子共同遵守的基本戒律，如五戒和十善等。

二、攝善法戒：指修習所有善法，是菩薩修行的重要戒律，涵蓋培養德行與智慧的全面實踐。

三、攝眾生戒：也就是饒益有情戒，以慈悲心利益眾生，致力於提升他人福祉，彰顯菩薩精神的核心價值。

這三類戒律統合所有菩薩戒，持守三聚淨戒能實現自利利他，成就圓滿功德。

佛法的一切修行不離開戒、定、慧三學。戒是身口意三業的規範與修行的準則，由戒生定，由定發慧。然而，有別於過去傳統佛教對戒律的恐懼式解釋，如以「不可為」或「不准做」的形式對戒律加以限制，大師提倡以饒益有情為準則，強調戒律的積極性與現代化，所以大師認為，戒律的根本應以「不侵犯」他人的生命、名譽、財富為原則。戒律除了律己，更是維護僧團和合，以及具有社會教化的功能，如大師所言：

推廣五戒、菩薩戒，方能匡救當今道德淪喪、社會失序的時弊；唯有提倡戒律規範人間化、生活化、現代化，建立人間佛教受持菩薩道自利利他的戒行，以八正道、四攝六度為戒律的內容，才能饒益眾生。所以，人間佛教主張，八正道才是戒律，六度萬行才是戒律，四攝法門才是戒律；具有饒益有情的內容，才是真正的戒律。*118

戒律不僅是規範，更是服務眾生、自利利他的指導。所以，大師依據菩薩戒的精神，提出人間佛教的戒律原則，是具有利他性質的「八正道、六度萬行、四攝法」。以下探討人間佛教戒律的四個面向：

第一、三業修行的指導原則。大師在《佛法真義》〈持戒〉一文中，透過「戒的三重意義」，強調持戒不僅是佛教徒的基本修行，更是日常生活中應實踐的道德與行為準則。首先，戒是修行一切善法的基礎，也是一切修行的根本。其次，戒不是用來「讀誦」的，而是要去實踐「奉行」。比方說，日常生活中，時時「做好事、說好話、存好心」，就是淨化三業以及實踐〈七佛通戒〉的「諸惡莫作，眾善奉行，自淨其意」。再者，「待人好」，處處為人設想，凡事都能了解「因緣果報」的真理，這就是持戒。

戒律使行為合理合法，通過持戒，行為得以進入正軌，由此產生禪定，最終開啟智慧，證得涅槃。大師在《人間佛教的戒定慧》中，對於戒學歸納四個面向：

一、戒的制訂──因時制宜，時開時遮；

二、戒的精神──止惡行善，饒益有情；

三、戒的實踐──服務奉獻，自他兩利；

四、戒的終極──人格完成，菩提圓滿。*119

大師透過這四點闡述戒律的靈活性與深層意涵，戒律不僅是外在規範，更是身口意三業的修行指引。因此，持戒應因時制宜，不拘泥、不固化，因為戒律的根本精神在於止惡行善，利益眾生。實踐戒律不僅是個人修行，更應融入服務與奉獻，如大師所言，透過五戒、十善、菩薩三聚淨戒的實踐，能「完成人格」、「圓滿菩提」，繼而「自利利他」、「自度度人」，這正是佛教戒律的可貴，也是「人間佛教的戒學」之終極目標。*120如《大般涅槃經》云：「一切眾生，雖有佛性，要因持戒，然後乃見。」由此可見持戒是人道到佛道重要的實踐原則。

第二、行佛所行的「饒益有情」。大師認為真正的持戒應該是發菩提心，行佛所行。大師指出，「禪」代表「佛心」，即我們的真心；「淨」代表「佛土」，即我們的世界；「律」代表「佛行」，即我們的行為。*121因此，以佛心為己心，以佛行為己行，就是發菩提心的持戒。

大師進一步期許持戒之人，要以無我的精神實踐行佛，所謂「光榮歸於佛陀，成就歸於大眾，功德歸於信徒，利益歸於社會」，達到《金剛經》所說的境界：「無我相、無人相、無眾生相、無壽者相，才是最究竟的持戒。」*122真正的持戒並非自以為「我正在持戒」，而是將其融入日常生活，自然流露為一種生活方式。究竟意義上的持戒，不會因持戒而生驕慢之心，也不應因此輕視他人過失。持戒者應以無我的心態行持，時刻保持謙虛與慈悲，才能真正體現「饒益有情」的精神，實現菩薩道的核心價值。

第三、以身作則的「無為而治」。所謂：「沒有規矩，不成方圓。」大師早年制定《佛光人十八講》，到後來出版《佛光山徒眾手冊》，再到2016年的《佛光山清規》，都是體現戒律的重要性。大師回憶自小在佛門中接受的楗槌磨鍊，深知不合公義的教育對人造成的影響，因此，他在建立教團時，秉持「無為而治」的理念。*123大師認為，現實生活中，每個人的根機不同，領導者應具備惠能大師所言的境界：「佛法在世間，不離世間覺。」也就是說，領導者需先「自我覺悟、自我實踐，才能規範他人」。*124

作為領導者必須以身作則的自覺與行佛，同時充分授權他人，展現對人的信任、平等與尊重的無為而治，大師的理念不僅體現在佛光山僧團的管理，更延伸到弘法事業的集體創作，將戒律與法治緊密結合，為人間佛教的實踐注入穩定的根基。大師期許僧信二眾從上到下，人人自覺遵守法制與戒律，行為與道相應、與法相契，從而實現「最富有的人生」。

第四、與時俱進的「佛教新戒條」。《彌沙塞部和醯五分律》卷二十二載：「雖是我所制，而於餘方不以為清淨者，皆不應用；雖非我所制，而於餘方必應行者，皆不得不行。」*125這段話啟示我們，戒律應與時俱進，才能成為普世適用的生活倫理和維繫社會秩序的方式。在中國佛教的發展史中，祖師大德曾以清規代替戒律，適應當時的文化與社會需求。進入二十一世紀，佛教已發展為世界性的宗教，不同地區的人文、環境、氣候、生活方式和觀念各異，戒律必須具有「可開、可遮」的靈活性，方能融入現代生活，達到可親可近可行的效果。

大師主張，「戒條有很多，橫說豎說，那都是條文，最重要的，還是要自我心中有道，行為不要侵犯別人」。*126他在《貧僧有話要說》中提出〈我訂定佛教新戒條〉，以「十要十不要」的形式，將戒律現代化和生活化。「十要」是積極的修道；「十不要」是消極的品德。*127

「十要」：「一、要正常吃早飯。二、要有表情回應。三、要能提拔後學。四、要能推薦好人。五、要肯讚歎別人。六、要能學習忍辱。七、要能長養慈悲。八、要有道德勇氣。九、要能知道慚愧。十、要能守時守信。」

「十不要」：「一、不可好買名牌。二、不可輕慢他人。三、不可嫉妒好事。四、不可侵犯他人。五、不可語言官僚。六、不可去做非人。七、不可承諾非法。八、不可打擾別人。九、不可輕易退票。十、不可無理情緒。」*128

這些戒條不僅延續戒律的基本精神，還結合現代生活的實際需求，展現佛教戒律在現代化和生活化方面的努力與探索，為漢傳佛教戒律的發展注入新的生命力，具有深遠意義。

綜上所述，大師對持戒的理解與實踐體現佛教戒律的靈活性和適應性。夏德美研究員認為，人間佛教與時俱進地調整戒律規範，才真正符合佛陀制戒「因時因地」制宜的原則，才能「避世譏嫌」，消除世俗社會對佛教的誤解與偏見，掃除佛教現代化道路上的諸多障礙。*129作為菩薩六度之一的持戒，核心在於克制貪瞋痴慢疑，並由此延伸出愛護與尊重一切生命的慈悲喜捨。正如大師所言，看似束縛的持戒，實際上是大自由。因為持戒能超越「毀犯」，引領我們走向平安與解脫的正道。

（3）忍辱

忍辱，亦即安忍和忍耐，蘊含原諒與智慧的深刻內涵，能夠承受身心的苦難與外界的侮辱。《瑜伽師地論》將忍辱歸納為三種行相，分別是「不忿怒、不結怨、心不懷惡意」，從中可見，忍辱不僅是外在的克制，更是內在的淨化與提升。

忍辱分為三種：

生忍：面對生活中的善惡好壞，能以平常心接受，並以勇氣與耐力淬鍊智慧與力量。

法忍：在世間諸法的變化中保持心靈穩定，以佛法智慧轉識成智，消除煩惱，增強內在力量。

無生法忍：達到不生不滅的境界，認知一切法本來平等，超越忍與不忍的二元對立，隨緣自在，處處皆為淨土。

《佛遺教經》云：「忍之為德，持戒、苦行所不能及。能行忍者，乃可名為有力大人。若其不能歡喜忍受毀謗、譏諷、惡罵之毒如飲甘露者，不名入道智慧人也。」這段經文指出，忍辱是超越持戒與苦行的高尚德行，真正的修行者，應該以喜悅之心接受逆境與非議，從而顯現智慧的光芒。

大師一生經歷顛沛流離的歲月，在苦難與挑戰中，面對複雜多變的社會和無數的人我是非，「忍耐」成為大師為人處事的核心準則。他認為忍耐實在是世界上最強大的力量，自省道：「更須堅此百忍，方足以應付萬難。」*130

在《佛法真義》〈忍辱〉一文中，大師表示，「忍」是力量、是智慧，忍具有認識、擔當、負責、化解之意。因此，大師視忍辱為生存必需具備的力量，以及應對人生各種困難所展現的慈悲與智慧的一種生命境界。

第一、忍耐，是唯一生存的力量*131。對於生存與生活的種種困境，大師特別推崇忍耐的修行，並將其視為唯一的智慧力量，是克服困難、面對挑戰的根本。大師認為：「忍的功力有多少，成就的事業就有多高。」*132忍耐幫助我們克制煩惱與情緒，特別是在面對八風（稱、譏、毀、譽、利、衰、苦、樂）時，提供內心穩定的基礎，減少束縛，培養專注與定力。能夠安忍逆境，樂觀向上者，必能成就智慧與解脫，將忍耐的力量延伸至世間成就與出世間的解脫境界。

第二、忍耐，是長養慈悲心*133。忍耐能有效對治瞋恨，並化苦為慈悲。「忍一口氣，風平浪靜；退一步想，海闊天空。」大師提倡在衝突中以慈悲觀取代暴力對立，認為打罵或爭吵無法真正解決問題。以《中阿含經．長壽王品》記載長生童子「以德報怨」的故事為例，他原本可以殺死梵豫王來替父親報仇；但是，一想到父親的教誨，忍辱與原諒讓他三次放下復仇之劍，最終化解兩國仇怨。這種寬宏大量的心胸感動梵豫王，不僅消弭人我對立，更幫助長養慈悲心，促進和諧。

第三、忍耐，是智慧的養成*134。推動人間佛教的過程中，大師以自身實踐說明忍耐對智慧成長的重要性。忍耐是理解無常與生滅本質的基礎，幫助修行者認識「法忍」和「無生法忍」的智慧。

大師認為，忍耐是通往開悟的重要途徑。由於體會無常、苦、空、無我的究竟義，可以「忍耐」忙碌、「忍耐」奔波、「忍耐」勞累、「忍耐」疲憊，開拓人生，活出人生三百歲，創造遠大的前程。通過忍耐接受、承擔各種外在因緣，不為外境所動，如《壇經》所云：「善知識！何名禪定？外離相為禪，內不亂為定。」成就禪定的力量。從定中生出的智慧力，不僅能化解困難與逆境，更能達到定慧等持、隨緣自在。忍耐因此成為通往解脫的重要途徑，實現波羅蜜的圓滿，離苦得樂。

第四、忍耐，是人生的藝術*135。忍耐融合智慧、慈悲、平靜與應對之道，是面對人生挑戰的一種高境界回應。大師將忍分為三層次：「先忍之於口，是為下忍；再忍之於面，是為中忍；如果能做到凡事不動心，那才是上忍。」*136這不僅適用於個人修行，也關乎國與國之間的和平與人民的安樂。大師強調：「能夠忍耐一點委屈誤會、忍耐一點榮辱毀譽，那就天下無事了。」*137透過忍耐，實踐無我，包容人事差異與違逆，凡事三思而後行，安忍如定，再由定生慧，調和眾事，自然能在生活中處眾無礙，開創平和圓融的人生境界。

綜上所述，三藏十二部經的總綱為戒、定、慧三學，而忍辱的實踐正是成就戒、定、慧三學的關鍵。首先，不被煩惱習氣所驅使，避免侵犯他人的行為，並進一步饒益有情，成就戒學；面對困境能處變不驚，謀定而後動，成就定學；多看多聽，深入了解因緣，三思而後行，則成就慧學。經由忍辱的修行，在世間能成就事業，在出世間能夠達到不生不滅的覺悟境界。

大師在《往事百語》中分享其實踐體證，指出：「忍耐」並不是膽怯，而是在面對生死存亡、榮辱毀譽時，能打從心裡發出無比的勇氣，堅守理想。忍耐能成就勇猛精進，賦予面對困難與逆境的無畏力量。所以，真正的忍耐並非妥協，而是「當仁不讓，顧全大局，為眾謀福」。以天下蒼生的幸福為己任的菩薩行。*138

在忍辱的實踐中，個人能轉化「瞋恚」的習氣，長養慈悲包容的心量，這是立身處世、成就事業的重要因緣。大師說：「在我近八十年出家的生活中，我深知忍的妙用、忍的力量，忍的功力有多少，成就的事業就有多高。」*139

所以，忍辱，是吃虧呢？是便宜呢？看似吃虧，實際上是便宜。忍辱能度「瞋恚」，是自己做人之道。*140透過忍辱轉化瞋恚，不僅是自我修行的必經之路，更是立足人間、造福眾生的做人之道。

（1）精進

在菩薩道的修行中，除了布施、持戒、忍辱之外，精進也是一項重要的行持。精進意指「對於斷惡修善之事，必須要精進、勤勞地去做，不能有懈怠放逸之心。」*141《大智度論》指出，精進涵蓋身、口、意三業的努力，防止煩惱入侵，是一切善行與功德的根本，能夠生起一切善法，最終達至佛道。

精進可以分為三種：一是披甲精進，意味著菩薩在修行中勇猛無畏，像戰士披甲無懼諸苦；二是攝善精進，指對各種善行勤勉不倦；三是利樂精進，強調在利益眾生時毫不疲倦。精進能促使善法增長，加速成就正果，例如佛陀便因精進而比彌勒早九劫成佛。

所謂：「勤有益，戲無功。」大師在《佛法真義》〈精進〉中指出：

勤勞、精進是為了對治懈怠、懶惰。懈怠是眾行之累，是人生之病，所謂「在家懶惰，失於俗利；出家懈怠，喪於法寶」，所以精勤的人生，才能有成就。當然，精進必須是正當而有益於人我的行為，才是正精進。*142

精進對治懈怠，是人生成就的動力；懈怠則是「眾行之累，人生之病」。然而，精進不是盲目前行，大師指出其原則「必須是正當而有益於人我的行為」，才是正確的精進。

大師常言其人生三百歲，可以說就是「精進」最好的寫照。大師以「忙，就是營養」來闡述人間佛教中精進的意義：

第一、忙，能獲得身心輕安。精進忙碌，不僅強健體魄，增強耐力，還能保持活力，減少疾病與煩惱，讓生活充實且安穩。佛陀教導我們以四種精進來袪惡行善，即「未生之惡令不生，已生之惡令斷除，未生之善令生起，已生之善令增長」。

意思是說，還沒有犯的惡事、惡念，要用智慧去糾正，不讓它生起；已犯的惡行，要勇敢地懺悔、斷除；好的念頭、沒有做的善事，要有勇氣、力量讓它萌芽；已行的善事、好念，要能保任它，讓它成長、茁壯。總之，對於斷惡修善的事，必須要精進、勤勞地去做，不能稍有懈怠、放逸的心。經年累月，實踐八正道，保持正見、正思惟的自覺，在生活中實踐正語、正業、正命，不斷的淨化習氣，自然正念、正定，

第二、忙，增長生命的能量。「精進能策發一切善行，與一切功德相應。」*143若六波羅蜜中少了「精進」，其他五度皆不能圓滿。如《大智度論》說，精進法是諸善法之根本，能出生諸道法，乃至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。通過忙碌，體會服務奉獻的法喜，學習謙虛、耐心、慈悲與包容，開啟內在潛能。大師強調在「忙」中體會「數不盡的樂趣，無限的喜悅，能安身立命，能多所體悟，生活實在太美妙了！」*144「在忙中，我充分領略服務奉獻，不求報償的法喜。所以，我能有能無，能苦能樂，能大能小，能進能退。」*145

「忙」促使生命能量增長，拓展智慧與慈悲，使人自在解脫。

第三、忙，是人生的營養。忙碌，激發生命的力量，保持心靈的活潑，通過不斷努力實現自我成就。大師以其自身忙碌的經歷證明：「雖然我整天忙得無人無我，無日無夜，但在我不僅未曾減少什麼，反而增進了信心道念。一個人若懶惰懈怠，才是罪過。」*146大師強調「忙就是營養」，呼籲佛教徒不應只追求個人解脫，「真正的信仰，是發揚人間的佛教信仰精神，要能犧牲、奉獻、服務，實踐弘揚佛法、普度眾生的菩薩道」。*147忙並非瞎忙，而是用心地將佛法傳播給社會大眾。

雖然精進與勤勞伴隨著辛苦，但卻是獲得法喜和解脫的根本。大師回顧自己的一生，雖然遭逢大時代的種種考驗，但是感到人生非常幸福，享受苦難、貧窮、奮鬥、空無；體會「四大皆有」，感覺人生「花開四季」，他說：「佛陀、信徒給我的太多了。雖然出家，註定要犧牲享受，但其實吾人也享受了犧牲的妙樂，我覺得在佛法裡的禪悅法喜，就已享受不盡了。」*148

綜上所述，《勸發菩提心文》云：「修行則勤勞暫時，安樂永劫；懈怠則偷安一世，受苦多生。」這句話強調精進與努力的重要性。大師常引用觀世音菩薩二六時中尋聲救苦、地藏王菩薩時刻度化地獄中的眾生等例子，來展示菩薩道的精神。他們以精進不懈的態度，積極利他，展現了「忙，就是營養」的菩薩道精神。

「忙是善舉，忙是利行，忙是情義，忙是功德。忙，才是佛法的真諦。」*149

《八大人覺經》云：「覺知懈怠墮落，常行精進，破煩惱惡，摧伏四魔，出陰界獄。」對於菩薩行者而言，看似艱辛的努力精進，實際上是通向解脫煩惱，出離五蘊熾盛，獲得法喜與希望的源泉。精進的修行不僅成就自己，還能激發無限的慈悲與智慧，進而幫助他人走向解脫，反觀懈怠往往是成功的障礙，正如大師所言，唯有精進是自己的成功之道。*150

（2）禪定

佛教常教人要「都攝六根」，要「攝心守意」；攝心一處，這就是禪定。禪定能生智慧，是成佛的根本。禪定可分為三種：一、世間禪，指的是色界、無色界的四禪八定，這是凡夫所修的禪定；二、出世間禪，超越三界的大小乘禪定，包括觀、練、薰、修四種；三、出世間上上禪，是佛的大定，如自性等九種大禪。一般說到禪，常會聯想到打坐和入定，《六祖壇經》認為真正的禪定是：「外離相為禪，內不亂為定，外禪內定即是禪定。」星雲大師提出融攝止觀的「人間生活禪」，概括於下：

禪修思想，在於平常、平實、平衡的意境涵養──但盡凡心，別無聖解。

禪修內涵，在於信心、道心、悲心的長養增進──不變隨緣，慈悲喜捨。

禪修生活，在於規律、簡樸、惜福的用心實踐──依戒生活，知足澹泊。

禪修精神，在於承擔、無畏、精進的落實行履──自心是佛，直下承擔。

禪修運用，在於生活、生趣、生機的權變妙用──觸處皆道，機趣無限。*151

透過大師的描述，禪的實踐不止僅於打坐，而是強調禪在日常生活的具體應用。特別是在現代忙亂、充滿不確定和迷茫的生活中，找不到自我價值的生命狀態，透過禪反觀自心，開發內在無限的寶藏妙用「觸處皆道，機趣無限」的人間生活禪。以下從三點，探討人間佛教對禪的看法：

第一、禪是我們的真心佛性。其實，禪並不是佛教，或是某一個人的專屬，那麼，禪是什麼？大師在《佛法真義》〈禪定〉一文中指出：

是我們每一個人自己心內的寶藏。參禪主要的是把禪心活用起來，生活中如果可以活用禪心，那麼我們處事便有靈巧、智慧。禪的妙用，就如同菜裡加了一撮鹽，味道更加可口；如客廳裡掛了一幅畫，能美化環境；如綻放的一朵花，為平淡的生活增添色彩。你能找到自己的禪心，你的生活、動作、說話就不一樣了。*152

找到自己的禪心，生活中的行動、語言將煥然一新。禪心一旦啟動，在受苦的時候，感到快樂，在委屈的時候，覺得公平，在忙碌的時候，仍然安閒，在受責的時候，知道慈悲，禪就是開悟，只要一開悟，你在生死的邊緣沒有生死，你在寒暑的時候沒有冷熱，你在榮辱的當頭感覺平常，你在生活中處處都有禪悅法喜，這就是禪者的自在解脫。禪心正如生活中的一抹光亮，讓平凡變得多彩多姿，歡喜自在，所謂「平常一樣窗前月，才有梅花便不同」。

第二、禪是一種處世的智慧。二千六百多年前，佛陀在靈山會上拈花微笑，傳遞宇宙的奧祕和人生的真理，啟發出許多禪學智慧的語錄篇章。許多人誤以為坐禪必須像「老僧入定」般一動不動，實則不然。大師表示：「打坐只是過程和方法，用來幫助我們生定發慧。禪的真義應該是活活潑潑的，所謂搬柴運水是禪，喝茶吃飯是禪，行住坐臥是禪，語默動靜、揚眉瞬目都是禪。」*153禪不僅是生活的態度，也是處事的智慧，讓我們處人處事隨遇而安。如大師所言：

禪是悟的，不是學的，也不是從知識上去理解的；它必須從生活中去修行、體驗。一個人有禪定的修養、功夫，他的心會很寧靜，不會因為別人的一句話、一件事而起伏、動亂，受到影響。所以有了禪心，就能隨遇而安；有了禪心，就不會斤斤計較於世間上的人我是非、權勢名位。*154

有禪心的人能夠隨緣放曠，不為世間的權勢名利或人我是非所困擾，做到內心安然自在。他們不向外求，不執著於攀緣，能平靜地面對生活的一切。大師以「在大便裡乘涼」的公案為例，趙州禪師與弟子文遠禪師關於一塊燒餅的對話，啟示禪心的超越性與內在的平等性。一個具備禪定修養的人，內心安穩，不會因外界的言語或事件而動搖。禪者心中自有定見，不會隨境所轉。

第三、禪是六度的動力。佛教常教導「都攝六根」與「攝心守意」，這正是禪定的實踐。若無法去除妄想與貪念，身心便難以安住，更無法服務他人、利益眾生。「禪定，是安心立命的修行，是一切六度的動力。」*155在日常生活中，我們如何實踐禪定呢？大師說：

只要經常保持精神統一，意志集中，也就是令心專注一處，負責任，把工作做好，愛人愛事，有一天也會悟道的。因此，習禪的人要把「禪心」提煉出來，有了禪，在人間就能安然自在，就能隨緣放曠。*156

因此禪定的關鍵在於保持精神統一，意志集中，令心專注於當下，不執著於過去，不妄想未來。禪修者應提煉「禪心」，並融入日常生活。如此，我們便能安然自在，隨緣而行，以禪心應對人生的起伏，慈悲自在，逍遙解脫。

綜上所述，大師所倡導的人間生活禪，強調在日常生活中保持內心的安定，覺照自心，不讓散亂的煩惱與習氣動搖內心的平靜。在為人處世時，應以慈悲與智慧應對一切事物。大師常說「禪，是一朵花」，修行的目的就是為人間生活增添美好與色彩，而非遠離人群、冷漠無情，因此，「禪定能度『散亂』，是自己安心之道」。*157禪定不僅是心靈的安定，更是一種生活的智慧，讓我們能夠自在地面對生活中的每一個挑戰。

（3）般若

般若是戒、定、慧三無漏學的根本，也是六波羅蜜的核心。般若智慧意指洞察一切事物的本質，因此被譽為「諸佛之母」。在《大智度論》中，般若被描述為能生諸佛，是一切善法的源泉，能幫助我們越過生死之海，達到菩提彼岸。

般若有三種形式：文字般若、觀照般若與實相般若。根據不同的境界，般若又分成四個階段：凡夫所持「正見」，聲聞與緣覺的境界為「緣起」，菩薩的境界是「空」，而佛的境界則是「般若」。正如《大智度論》所說，「般若為導，五度為伴；若無般若，五度如盲。」五度是世間法，只有具備般若，才能究竟，使其成為出世間法，可見般若的重要性。

那麼，什麼是般若？「般若是我們人之本源、人之根本、真如佛性，就是我們的本來面目。」*158般若讓我們超越時空與人我對待，使我們不再陷於愚昧與迷惑之中，從而能夠認識自己的本來面目。大師說：「佛教講真如、自性、如來藏、實相、般若、法身⋯⋯用種種名稱告訴世人，都是為了建設人生未來的希望、未來的成就。」*159每一個人的希望與成就並非依賴外在的他人或神力，而是來自每個人本自具足的佛性與般若智慧。

大師經常引用《金剛經》中佛陀的示範，說明六度如何融入日常生活。佛陀以簡單的日常行為，如著衣、持缽、乞食、洗足等，來表現六度在日常生活中的應用，示範如何隨遇而安，隨緣生活，隨喜而作，隨心而有，這正是般若智慧的實踐。

對於覺悟後的般若生活，面對各種人事會以何種態度面對，大師說：

生命到了覺悟了以後，它有般若智慧會處理自己。人到了開悟以後，對於自己，等於旅行在這個世間，他的能量是廣大無邊的。人到了覺悟以後，明白好壞、是非、善惡、對待，都覺得這些沒有什麼了不起，五欲六塵都不放在心上，這不就是人間佛教的解脫嗎？*160

對於那些渴望往生西方極樂世界，期待依賴他力解脫苦難的人，大師提醒說，真正的解脫來自於對自身的般若寶藏的覺醒，而非外求。他說：

過去講三大阿僧祇劫、東方世界、西方世界等等，如能證悟般若緣起，就會了解那都是方便說法，我的世界、我的自由解脫，佛力可以加持，但一切會自我解決。*161

十方世界都是方便說法，自由解脫必需依靠自己證悟般若才能度一切苦厄。在大乘佛教的思想體系中，般若與方便被視為「不一不二」，這體現兩者密不可分的關係。般若代表佛教的靜觀智慧，善巧方便則展現佛教的實踐理性。若缺乏般若智慧，善巧方便可能淪為世間法；而若缺乏善巧方便，般若則難以具體實踐。程恭讓教授教授用「不即不離，不一不二，平衡開發、辯證彰顯」*162形容般若與方便的相互關係。菩薩的目標，不僅是追求解脫的智慧，還要以智慧和慈悲行動來幫助眾生，最終達到究竟的佛果。

大師以「善方便」*163說明般若與善巧方便的不一不異。般若思想不僅是自我覺悟諸法實相，離一切虛妄，更要以菩薩無所得的般若大方便，涵蓋各種善巧方便的生命智慧。般若不離方便，實踐方便不離般若。大師在《佛法真義》〈般若〉中提到般若和其它五度的關係：「以般若為眼，則能喜捨不作施想，持戒不著戒相，忍辱離於我執，精進不生驕慢，禪修不戀定境」。*164不著一切而具足一切，是以成就佛道。

因此，般若能度「愚痴」，是自我明理之道，*165有了般若，所有的布施、持戒等行為，才能離相、離執著，超越人我對待，成為出世間法，達到人生更高的圓滿解脫。

綜上所述，六度指導菩薩道的實踐，是人間佛教的生活準則。六度不僅是理念和口號，更是四弘誓願的具體體現，將「眾生無邊誓願度，煩惱無盡誓願斷，法門無量誓願學，佛道無上誓願成」落實到人間生活的菩薩行中。「布施可以種一收十，改造自己慳貪的性格；持戒可以三業清淨，改造自己惡性的行為；忍辱可以自他得益，改造自己瞋恨的惡習；精進可以無事不成，改造自己懈怠的因循；禪定可以身心安住，改造自己散亂的思想；般若可以觀空自在，改造自己愚癡的認知。」*166

大師也用交通工具來比喻六度的作用：「布施是發財號；持戒是平安號；忍辱是道德號；精進是成功號；禪定是安心號；般若是智慧號。」*167六度指導我們如何在生活中實踐菩薩行，幫助我們建立美好人生，邁向圓滿究竟之地。

2、四攝法

佛教中有多種度化眾生的方法，其中「四攝法」是菩薩道重要的實踐指導，包括布施、愛語、利行、同事。四攝法，是大乘佛教慈悲精神的具體展現，屬於「善巧方便」的實踐方法，根據眾生的不同根性與需求施以教化，充分體現大乘菩薩道的慈悲精神。相較於六度波羅蜜偏重於自我修行與自利利他，四攝法側重於菩薩以各種善巧方便來度化眾生，使佛法更容易被人接受。正如《華嚴經》所云：「若能成就四攝法，則與眾生無限利。」大師在《佛法真義》〈四攝法〉*168重點闡述如下：

（1）布施：廣結善緣

佛門中，布施者常被讚歎說「功德無量」，這裡的「無量」並不在於所施之物的多少，而在於發心的大小與純正。大師認為你心量有多大，結下的緣就有多廣。真正的布施，是不求回報、無所執著的「三輪體空」，在過程中不僅幫助他人，也能提升自身的慈悲與智慧。布施的範圍不限於物質，更包括言語的安慰、精神的鼓舞，以及心靈的啟發，以廣大的心量，廣行布施，喜捨結緣，給人接受，給予眾生得度的緣份。

（2）愛語：語言的巧妙

愛語，強調語言中應有真心與善意，使人聽後如沐春風。它不是諂媚、奉承虛偽或言不及義的言辭，而是能讓對方感受到誠意的表達。愛語不僅在讚美時得體，還要在開示或教誨中，使人心開意解，歡喜接受。同時，愛語也包括在適當的時機給予建設性的建議，讓對方受益而不感到牴觸。這種語言發自內心的慈悲，達到潤物細無聲的效果，讓人心生信任與親切。愛語的實踐不僅是一種表達方式，更是一種修養。以慈悲心傳達智慧，使人樂於接受。

（3）利行：助其增上

利行，指的是以無私的精神，幫助他人成長與進步。中國有句話：「欲意取之，先要予之。」通過提供必要的助緣，讓對方得以在身心、事業上不斷增上，最終實現自立自強。利行的核心在於無私地奉獻、無我地付出，幫助他人而不求回報。這不僅是對他人成就的貢獻，也是自身慈悲心的實踐與提升。同時，利行的範疇不限於物質或知識的援助，更包含心靈上的支持，讓對方感受到無條件的鼓勵和關懷。在實踐過程中，利行還能促進自我慈悲心的深化與圓滿。

（4）同事：同行共事

同事，強調與眾生同行，以對方的角度及立場，設身處地為他著想。共同協作。菩薩應隨眾生的需求與因緣，靈活運用不同方式接引對方。例如，觀音菩薩「應以何身得度，即現何身而為說法」，即為同事的典範。此法不執著於固定的形式，而是隨緣調適，融入對方的世界，以無我的精神幫助對方更容易接受佛法，進而引導其走向解脫之道。

四攝法充份體現佛教的慈悲與智慧，從身教到言教，佛法才能進入人心，傳播於社會。正如大師說：

菩薩度眾，要能給人接受，才能善法進入人心，因此四攝法以慈悲、方便來攝受他人，是增進人際關係的妙法，也是我們為人立身處事應遵循的準則。*169

可見四攝法的實踐既是菩薩行的要義，度眾的善巧方便，也是增進人際關係和諧的妙法。

綜上所述，五戒十善、無常、苦、空、無我，以及六度四攝，構成人間佛教完整的修行體系，涵蓋道德修養，認知宇宙人生的實相以及實踐利他的生活修行。這一體系指引現代人如何在日常生活中實踐佛法，將佛法生活化。星雲大師主張「以出世的思想，做入世的事業」，提倡五戒十善作為修行的基礎，並將其落實於人生的各個層面。五戒十善是解脫道和菩薩道的基礎，透過修持而達到「己立立人，己達達人」的目標。如佛言：「若善男子！善女人！欲求作聲聞、緣覺、佛乘者，悉成其願。吾今成佛由其持戒，五戒、十善，無願不獲。諸比丘！若欲成其道者，當作是學。」*170

在人間佛教的理論與實踐中，大師強調以積極樂觀的態度認識宇宙人生的實相「無常、苦、空、無我」，建立正見，破除私我的執著，並以六度四攝展開菩薩道的四弘誓願，透過文化、教育、慈善、共修等多元方式，實現自利利他的圓滿，推動佛法在人間的廣泛弘揚。

【附註】

*70 星雲大師：《人間佛教佛陀本懷．第一章　總說》，頁26。

*71 星雲大師：《人間佛教佛陀本懷．序》，頁8。

*72 星雲大師：《人間佛教佛陀本懷．第一章　總說》，頁26。

*73 同註72。

*74 星雲大師：《人間佛教佛陀本懷．第三章　人間佛教根本教義》，頁96。

*75 同註72。

*76 同註72，頁38。

*77 同註72，頁34。

*78 同註72，頁38。

*79 同註72，頁38。

*80 星雲大師：〈受持五戒〉，《星雲大師全集16．佛法真義1》（增訂版），頁41。

*81 星雲大師：《人間佛教佛陀本懷．第一章　總說》，頁30。

*82 同註81，頁29。

*83 星雲大師：〈佛法新解──讓真理還原〉，《星雲大師全集248．百年佛緣11．行佛篇1》（增訂版），頁119。

*84 星雲大師：〈壹、修行資糧篇．五、受持五戒、八關齋戒、菩薩戒〉，《星雲大師全集60．佛教叢書18．儀制1》（增訂版），頁77-78。

*85 同註81，頁29。

*86 星雲大師：〈受持五戒〉，《星雲大師全集16．佛法真義1》（增訂版），頁41。

*87 星雲大師：〈壹、修行資糧篇：五、受持五戒、八關齋戒、菩薩戒〉，《星雲大師全集．佛教叢書18．儀制 1》（增訂版），頁80。

*88 星雲大師：《人間佛教佛陀本懷．第四章 佛教東傳中國後的發展》，頁237-238。

*89 星雲大師：〈自心覺悟即佛〉，《星雲大師全集208．如是說6》（增訂版），頁108-109。

*90 《十善業道經》卷1，CBETA 2024.R2, T15, no. 600, p. 159a25-29。

*91 星雲大師：《人間佛教佛陀本懷．第三章　人間佛教的根本教義》，頁 96。

*92 星雲大師：《人間佛教佛陀本懷．第一章　總說》，頁40。

*93 同註91，頁96-97。

*94 同註91，頁104。

*95 同註91，頁97。

*96 星雲大師：《人間佛教佛陀本懷．第三章　人間佛教的根本教義》，頁104。

*97 星雲大師：《人間佛教佛陀本懷．第三章　人間佛教的根本教義》，頁108。

*98 同註97，頁106。

*99 同註97，頁111。

*100 同註97，頁 112。

*101 同註97，頁 112。

*102 林朝成、郭朝順：《佛學概論（修訂二版）》，台北：三民書局，2015 年，頁 137。

*103 同註97，162-163。

*104 星雲大師：《人間佛教佛陀本懷．第三章　人間佛教的根本教義》，頁113。

*105 星雲大師：〈第一課　菩薩道的起點〉，《星雲大師全集73．佛光教科書3．菩薩行證》（增訂版），頁4。

*106 星雲大師：《人間佛教佛陀本懷．第一章　總說》，頁42。

*107 星雲大師：《人間佛教佛陀本懷．第三章　人間佛教的根本教義》，頁120。

*108 星雲大師：《人間佛教佛陀本懷．第五章　當代人間佛教的發展》，頁290。

*109 同註108。

*110 星雲大師：《人間佛教佛陀本懷．第五章章　當代人間佛教的發展》，頁291。

*111 賴永海：〈主題演說之一：把「求」的佛教變成「給」的佛教──星雲大師人間佛教給當代佛教的啟示〉，收入《2016年星雲大師人間佛教理論實踐研究（上）》，高雄：佛光文化，2017年，頁34-38。

*112 星雲大師：《人間佛教佛陀本懷．我對人間佛教的體認》，頁18。

*113 星雲大師：《人間佛教佛陀本懷．我對人間佛教的體認》，頁16。

*114 星雲大師：〈六波羅蜜自他兩利之評析〉，《星雲大師全集31．人間佛教論文集4》（增訂版），頁232。

*115 星雲大師：《人間佛教佛陀本懷．第五章　當代人間佛教的發展》， 頁298。

*116 同註115，頁297。

*117 同註115，頁297-298。

*118 星雲大師：〈人間佛教的戒學〉，《星雲大師全集27．人間佛教的戒定慧》（增訂版），頁43。

*119 同註118，頁33-34。

*120 星雲大師：〈人間佛教的戒學〉，《星雲大師全集27．人間佛教的戒定慧》（增訂版），頁132。

*121 同註120，頁32。

*122 星雲大師：《人間佛教佛陀本懷．第三章　人間佛教的根本教義》，頁121。

*123 星雲大師：〈三十說．我訂定佛教新戒條〉，《星雲大師全集251．貧僧有話要說2》（增訂版），頁155。

*124 同註123，頁156。

*125 《彌沙塞部和醯五分律》卷22，CBETA 2024.R3, T22, no. 1421, p. 153a14-17。

*126 星雲大師：〈三十說．我訂定佛教新戒條〉，《星雲大師全集251．貧僧有話要說2》（增訂版），頁156。

*127 同註126，頁166。

*128 同註126，頁157-173。

*129 夏德美：〈「佛光新戒條」與戒律的現代化轉型〉，《律制與禮制之間》，北京：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，2022年，頁268。

*130 星雲大師：〈忍耐就是力量〉，《星雲大師全集90．往事百語2》（增訂版），頁12。

*131 星雲大師：「生忍就是我們為了生活、生存，就必須要忍耐，要承擔、要接受。不接受又能怎麼樣呢？不承擔又能怎麼辦呢？甚至你要會處理，對於難堪的事要會處理、要會化解。那麼讓忍成為生存的力量，就會產生智慧。」見《星雲大師全集124．隨堂開示錄1》（增訂版），頁287。

*132 星雲大師：《人間佛教佛陀本懷．第三章　人間佛教根本教義》，頁122-123。

*133 同註130，頁21。

*134 星雲大師：〈忍耐就是力量〉，《星雲大師全集90．往事百語2》（增訂版），頁22。

*135 星雲大師：〈忍耐就是力量〉，《星雲大師全集90．往事百語2》（增訂版），頁21。

*136 同註135，頁16。

*137 星雲大師：《人間佛教佛陀本懷．第三章　人間佛教根本教義》，頁122-123。

*138 同註135，頁22。

*139 同註137，頁122-123。

*140 星雲大師：〈六波羅蜜自他兩利之評析〉，《星雲大師全集31．人間佛教論文集4》（增訂版），頁232。

*141 同註137，頁125。

*142 星雲大師：〈精進〉，《星雲大師全集16．佛法真義1》（增訂版），頁55。

*143 同註142。

*144 星雲大師：〈忙，就是營養〉，《星雲大師全集90．往事百語2》（增訂版），頁194。

*145 同註144，頁196。

*146 同註144。

*147 星雲大師：《人間佛教佛陀本懷．第三章 人間佛教根本教義》，頁133。

*148 星雲大師：〈四十說 真誠的告白──我最後的囑咐〉，《星雲大師全集251．貧僧有話要說2》（增訂版），頁349-350。

*149 星雲大師：〈忙，就是營養〉，《星雲大師全集90．往事百語2》（增訂版），頁192。

*150 星雲大師：〈六波羅蜜自他兩利之評析〉，《星雲大師全集31．人間佛教論文集4》（增訂版），頁232-233。

*151 星雲大師：〈第十二課 禪宗〉，《星雲大師全集75．佛光教科書5．宗派概論》（增訂版），頁155-156。

*152 星雲大師：〈禪定〉，《星雲大師全集16．佛法真義1》（增訂版），頁57。

*153 星雲大師：《人間佛教佛陀本懷．第三章　人間佛教根本教義》，頁133。

*154 同註152，頁57-58。

*155 星雲大師：《人間佛教佛陀本懷．第三章　人間佛教根本教義》，頁126。

*156 星雲大師：〈禪定〉，《星雲大師全集16．佛法真義1》（增訂版），頁58。

*157 星雲大師：〈六波羅蜜自他兩利之評析〉，《星雲大師全集31．人間佛教論文集4》（增訂版），頁233。

*158 星雲大師：《般若心經的生活觀》，高雄：佛光文化，2019年，頁37。

*159 同註155，頁113。

*160 星雲大師：《人間佛教佛陀本懷．我對人間佛教的體認》，頁20。

*161 同註160。

*162 程恭讓：〈自序〉，《佛典漢譯、理解與詮釋研究──以善巧方便一系概念思想為中心》上冊，北京：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，2017年，頁3。

*163 星雲大師：〈方便〉，《星雲大師全集16．佛法真義1》（增訂版），頁236。

*164 星雲大師：〈般若〉，《星雲大師全集16．佛法真義1》（增訂版），頁61-62。

*165 星雲大師：〈六波羅蜜自他兩利之評析〉，《星雲大師全集31．人間佛教論文集4》（增訂版），頁233。

*166 星雲大師：〈六波羅蜜自他兩利之評析〉，《星雲大師全集31．人間佛教論文集4》（增訂版），頁267-268。

*167 同註166，頁268。

*168 星雲大師：〈四攝法〉，《星雲大師全集16．佛法真義1》（增訂版），頁95-96。

*169 星雲大師：〈四攝法〉，《星雲大師全集16．佛法真義1》（增訂版），頁97。

*170 《增壹阿含經》卷16，CBETA 2024.R3, T02, no. 125, p. 626a21-24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