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p180 師父的一封信:有規矩成方圓

各位仁者:

我經年累月在世界各地弘法,和你們徒眾在一起的時間很有限,徒眾離開我愈來愈遠。平時很少和大家接觸,難免有疏離感。過去,有掛慮徒眾們依止我,凡事依賴師父。我於是鼓勵大家要多親近大師兄們,廣結人緣。但是,現在我卻發現大家只介意主管師兄指示、好惡,我的說法已經不重要了。我感到很歡喜,也感慨良多。

我一生隨緣隨分,平時很少有感慨、分別、思慮,不介意某些事、某些人、某些話,「處處無蹤跡,聲色外威儀」,過得很自在、安然。自以為是英雄好漢,平生不傷心、不失意,不覺得挫折、難堪,但是事實不如理想。佛光山徒眾愈來愈多,事業愈來愈大,而大家卻愈來愈缺乏共識,思想不能統一,對常住的宗風不了解,不能體會出家人的本分,不禁引起我的憂心忡忡,二、三十年來,外界何嘗不是和我一樣掛念著佛光山的未來?

一個月來,我到了洛杉磯、溫哥華、舊金山、東京,承蒙國際佛光會東京協會信徒的好意,引導我去了北海道,看到了皚白的飄雪,勾起我四十多年前童年生活的回憶,不禁有感而發,人說:

雪是故鄉冷,但是日本的雪最美;

月是故鄉明,但是美國的月最大;

水是故鄉多,但是澳洲的水最清;

山是故鄉奇,但是瑞士的山最秀;

人是故鄉親,但是世界的人最真;

菜是故鄉好,但是台灣的菜最香。

一個人在某個地方住久了,對當地會產生感情,各位在佛光山吃了幾年飯,過了幾年生活,和常住一起成長,是否覺得佛光山的飯菜比較香呢?我每次要和各位談話,往往不知從何說起?因為各位的想法、生活,乃至所做所為,我都不明了。大家尚在學習階段,不夠健全成熟;有病了,我要知道病因,才好對症下藥。有人說:「師父比較喜歡某些人。」因為對方肯對我說真話,誠實而不欺騙我,讓我了解他們的想法,自然比較有好印象。我希望透過你們和我的印心、接心、談心、交心,更了解你們的毛病。

今天我要和你們談談現在:

一、佛光山的規矩愈來愈散漫、愈差異,愈來愈沒有規矩

不依規矩,如何成方圓?戒律是生活的標準,清規是叢林進退行止的依據,佛光山的組織章程是佛光人的準則。大家對戒律、清規、佛光人信條都了解、奉行了嗎?別分院、事業單位愈來愈眾多,沒有統一的規矩是很可怕的。

(一)穿著沒有規矩:過去,只有徒弟當了住持的退居老和尚,以及西堂、後堂的老師父,才有資格戴帽子、圍圍巾。但是,本山有一些弟子不懂規矩,不分時空,穿背心、披圍巾、戴帽子、繫圍裙、戴斗笠、穿拖鞋,甚而穿著短褂到處跑,別分院更是散漫的短衫隊。常住規定學士級以上要穿黃長衫,他偏偏穿黑長衫;反之,亦然。這些都是不懂穿著的規矩。

(二)請假、外出沒規矩:只要聽到哪裡有展覽,有人要去,大家就一窩蜂跟著去。佛光山的出家人出入於百貨公司、超級市場,佛光山的大小車輛往來於高速公路上,招搖騷動,引人側目。請假不按規矩,不假外出,鬧情緒了就請假,請假成為偷懶的代名詞。

大家要做海綿,吸收好的規矩,不要做塑膠袋,不能吸水。訂出自己的規矩、人格;什麼話說了不負責任,不合乎常住的格局、規矩的,人人堅持不做。

(三)飲食沒有規矩:燒小鍋、吃零食、吃宵夜,甚至一日數餐,想到就吃,三餐不正常。我一再告誡佛光山的弟子不可燒小鍋,律宗名剎的寶華山,就是因為燒小鍋而宗風一蹶不振的。新建的禪淨法堂竟沾上如此的陋習,能不令人痛心!有人建議我,職事寮房不要設盥洗室,以免燒煮,甚至鬧情緒時鎖門不出。因為沒有盥洗室,必定要出來如廁,因此,修士以上的職事,情緒穩定了,資格深了,才能擁有如此的房間。看來想要擁有、方便,要具備一定的條件才行。

(四)早晚功課沒有規矩:早晚不參加課誦上殿,三寶弟子每天不與佛陀交流、禮拜,遑論多少修行、密行?基本的五堂功課都不能如法,有何資格倡言修行?尤其是每個單位不守規矩者眾,上下包庇,無人敢說,真是言者諄諄,聽者藐藐,豈不可悲?

(五)生病沒有規矩:有的人莫名其妙臆想自己有病,有了病,胡亂地以旁門左道或偏方,來為自己治病;有人以生病為生活,一點點小病就不得了了。一個出家人連病都不能了,如何了生脫死?出家人能把病當一回事嗎?一生過程中,少年期的衝動、青年期的偏激、中年期的更替、老年期的退化,誰沒有毛病?生病亂投醫,成群結隊去看醫生,都不如法。

(六)擁有沒有規矩:購買東西沒有限制,擁有了這一樣東西,還想擁有那一樣東西。我希望徒眾能養成心中的富有,不以外境的東西來滿足。我乘飛機、搭車子,一旦坐定,絕不因為其他位置好而輕易移動。不看、不買、不羨慕別人好,安於本分,這就是出家人的性格。每個人要養成自己出家的性格,不羨慕名聞利養,供養太多會埋沒一個人。

二、師兄弟間的是非很嚴重

佛光山的徒眾口無遮攔,惡口、造謠、閒話、粗言、亂說,說話不負責任者大有人在,沒有人檢舉這些惡口、兩舌的人。不僅如此,有人犯過了,為他包庇,惡言惡狀傷人,有不少人受過是非的傷害。某人視力、聽力不好,發心來出家,有人就怪我:「師父真糊塗,收個瞎子、聾子出家。」此話是為人弟子能講的話嗎?語言上給人煩惱、給人傷害,道聽塗說,胡亂傳播。一個團體要和樂清淨,口業的清淨很重要,所謂「口和無諍」。出家人的信條要:不說是非、不聽是非、不傳是非、不怕是非,進而檢舉是非、求證是非,讓是非遁之無形,無法存在。說人是非者便是是非人,為什麼有這些是非,因為徒眾不會用功,既不會讀書也不會做事,更不會做人,窮極無聊時,無法排遣,於是竄寮朋黨,議人長短,說人是非。佛光山是個高尚清淨的僧團,我們不容許這種惡習,常住應有糾察師,有專人來監督,糾察各地人等的言行,以維持僧團的清淨。

三、佛光山的弟子立場不明白

所謂立場就是宗門思想。佛光山的宗門思想是什麼?佛光人自己都不清楚。本山有弟子替人算命,被當地剛成立不久的別分院的信徒趕走,信徒很了不起,以正知正見教育出家人,因為他們知道我們佛光山是不算命看相的。有的徒眾把密宗仁波切的相片,供奉在房間膜拜,在他的心目中,密宗的仁波切比佛陀、師父還要偉大。既然如此,當初為什麼不跟隨他們?既上了佛光山,又失卻立場,結果弄得神經失常。有一個徒眾要皈依如統一教、錫克教之類的不清淨外道,沒有路費,師兄竟然幫助他,為他買飛機票,美其名叫成就他,其實是把他推入了火坑,斷送了他的慧命。有徒眾溜單了,師兄弟幫他把風,搬運行李,常住有什麼訊息,趕快為他傳遞,這些人立場在哪裡?如此邪知邪見的人,為數不少。

農曆春節期間,松山台北道場將舉辦四十九天的福慧共修法會,我請了羅光主教、周聯華牧師,甚至一貫道的領袖來演講。有人問我為什麼請外道?其實,外道正正當當,可以互相了解比較,並不可怕,邪道才可怕。譬如盧勝彥自稱活佛、現代佛,謗佛、喝酒、吃肉;清海自比為來自喜馬拉雅山的聖者,沒有聖言量、沒有歷史、未證言證、大妄語,就是邪道邪教,邪教就不可親近。

四十多年前,我在宜蘭舉辦兒童班、青年會、念佛會、弘法隊、歌詠隊、環島布教、電台弘法,沒有人說我好,但是後來我辦了慈愛幼稚園,縣市長、黨部官員都說我造福社會,貢獻良多,社會上的人不重視佛教於焉可知。我創辦佛教學院,哪個人會認定它?拿錢去布施救濟,就是慈愛社會。從事宗教事業本身就不受社會重視,宗教的文化、教育事業本身就受到社會的排擠。社會上有多少人在計算多少錢流入佛教了,怕佛教有淨財。外國不是,他們對宗教事業很尊重,不必繳稅,社會多有捐獻,因為他們相信錢進了宗教,必能為大眾所用,不會流入私人囊袋之中。

從事宗教事業是寂寞的,特別是文化、教育工作,但是文教工作很重要。一個人捐一百元給慈善單位就是大善人,但是一個人捐了一萬元的佛像、獎學金,有人會讚歎他是大善人嗎?宗教發展自來就受到壓迫,但是我們心甘情願去推動弘揚。事實上,佛光山也有從事慈善事業,佛光山的慈善事業從育幼院、養老院、施診醫療到萬壽園,生老病死,是人一生的完成與關懷。雖然如此,但是佛教不僅僅是做慈善,因為扶輪社、獅子會、紅十字會都能做慈善工作,如果只為慈善,何必佛教?佛教的價值不只是做善事,而是淨化人心的宗教功能。做善事不能解決煩惱問題,只有教化才能解決人生的根本問題。事實上,有錢,人人都可行布施,人人也可以接受別人的布施;但是並不是每一個人都能從事教化工作,也不是每個人都能接受佛法的教化,兩者需要智慧善根。

有人甚至說:「建那麼多寺院做什麼?錢拿去救濟就好了。」其實救濟的善款,也是信徒到寺院禮佛後起信才發心捐獻的,聽了佛學講座的教化才做的功德。把寺院拆除了有什麼好處?寺院本身就是慈善事業,而且是永遠的慈善事業;當人們有了煩惱,徬徨無助的時候,到寺院來禮拜,就能得到安寧、鼓舞、平安,寺院當下就給了他救濟。物質上的慈善救濟是一時的、不究竟的;建寺安身才是我們宗教的偉大事業,弘法利生才是我們的本分家務。慈悲救濟固然是我們所贊同的,但是我們也不忘文教的立場宗風。

四、佛光山的弟子不懂得安排生活

每個人應該為自己的生活做規劃,做一日的規劃,乃至一生的規劃。何時起床?何時精進用功?不要賴在電視前浪費時間;不竄寮、不閒話、不議人是非,上圖書館讀讀書,上佛堂拜拜佛、打打坐,參加社團學習技能,用心法務練習法器。衣食住行、行住坐臥,要懂得規劃自己的生活。我很掛念大家不會生活、不會思想、不知輕重、不懂權衡、不明好壞、不分是非、不辨善惡,何去何從茫然無知。對於修行也要善於安排規劃,每個人要有密行。修行是自己本分事,不必告以他人,但是不必讓人知道,並不代表就不修行。過去的佛教為什麼衰微不振?因為出家人沒有佛法。將來佛光山如果衰微的話,就是因為佛光山的弟子沒有佛法,大家能不引以為戒?一個人成功與否,自己的知見最為重要。時值歲暮年關,給大家一番提起,希望大家都能振作圖強,有所長進。

佛光紀元二十八年

一九九四年元月三十一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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