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p018 如何做個如法的出家人

佛教東傳二千年佛光山國際三壇羅漢戒會

時間:二○○○年五月十五日

地點:佛光山雲居樓

出家人的第一個常住是剃度的常住,第二個是參學的常住,甚至受戒也有受戒的常住。剃度、參學,都還不算真正的出家人,受戒以後才是真正的出家人,戒常住是真正法身慧命的地方。過去的高僧大德,一生引以為榮的,就是自己在哪裡受戒,等於是哪一個學校畢業的,如台灣大學畢業的、或什麼學校畢業的,有此分別不同。

你們在佛光山受戒,有什麼殊勝的因緣,我們都不去提,但現在你們要出堂了,假如沒有受戒,做錯了事情,還可以原諒,人家頂多說:「他還沒有受戒,剛出家,不懂。」而現在已經受過戒,出家人的教育算是完成了。完成一個出家人的手續、程序以後,該怎麼做呢?我現在把我在佛門裡六十多年,所觀察的一些出家人不如法的地方告訴你們,希望你們將來在應世,面對社會、世間時,能記住你在受戒臨下山前,我曾經和你們講過什麼話。

1.我非常不喜歡一個不威儀、不莊嚴的出家人。所謂「三千威儀、八萬細行」,出家人就是要講究威儀。

有人會問:「天氣很熱,要穿那麼多衣服嗎?為什麼不穿短衫就好了?」你看過主教、神父、修女穿過短衫嗎?在公共場所,神職的衣服脫了,就不是修道人。不要以為時代在變遷,就可以方便,像現今在街道上,四處可以看見出家人穿拖鞋、短褂、圍圍巾、撐陽傘,甚至揹背包,在路上奔跑、趕火車、趕汽車,真難想像。

所謂「身教重於言教」,舍利弗、目犍連之所以從外道那裡來跟隨釋迦牟尼佛學道,就是看到阿說示比丘走路的樣子很莊嚴。在青海有一個湛山寺,是一位姓王的居士勸募搭建的,他也是因為看到倓虛大師行四方步拈香,感動於「儒家禮儀盡在此中」,故而籌款搭建寺院。

昨天在台北中正紀念堂參加佛誕節慶祝活動,烈日當空,多少出家人戴了帽子,甚至主法的法師一面披搭著紅祖衣,一面戴著帽子,真不知道是出家人?還是在家人?坐在我前面的吳伯雄會長,從〈爐香讚〉開始,一直坐到誦念《心經》、佛號,接待人員遞帽子給他,他說不要;澳洲的市長也坐在那裡,他們從澳洲有帶帽子來,可以遮陽,有人遞給他,他說:「我有!」他也不戴。在我身旁的天主教馬天賜神父也不戴,跟我坐在同一排的官員也沒有人戴帽子,但是,坐在另外一邊主法的大法師卻都一個個戴起帽子來。我們的肉體這麼寶貴嗎?

你們從電視上看到教宗出來,那麼熱的天氣,仍然穿著一件一件的法衣、戴上高高的帽子,他不熱嗎?誰叫你出家?誰叫你做主教?誰叫你做神父呢?我們也一樣,誰叫你做比丘?誰叫你做比丘尼?所以,我希望你們在任何時刻都能衣冠整齊,除了在私居、在寮房裡面。

我自己過去學習,出了臥室一定要穿長衫,出了學院的門一定要穿海青,在街上走路目不斜視,不這裡看看、那裡看看,東張西望,那不是修道人的形象。火車來了、公共汽車來了,跑一下就可以搭上去,但是我不跑,即使慢個幾秒,車子就開走了,我也寧可給它開走,不跑一步,因為我是出家人,跑了很難看。

還有一次,我從揚子江到一個六十多華里外的地方,他們要給我一頂斗笠遮陽,但我想我是出家人,不可以戴斗笠。可以想見的,走了一天以後,晚上到達,我就從白人晒成黑人了。皮膚黑了沒有關係,會再變白,但是如果我給人家的印象惡劣,說我不像出家人,讓他對一個出家人失去了信心,就難以恢復了。所以,我希望你們注意在公共場所的威儀。

在本山有一個規定,你不穿長衫,離開了學院、宿舍,就要著圍兜、戴斗笠,這代表工作服。例如,我當行堂、典座、挑水、掛燈籠,就要穿工作服,讓人家知道我是在工作。所以,你們受戒有三衣缽具,五衣就是工作服,七衣是平常的服裝,九衣是法會的大禮服,有其標準,穿要有穿的樣子。

另外,走路也要有走路的樣子。走路不是很簡單的事情,你沒有在嚴格的訓練之下,走上一年、半年,是沒有辦法走得像樣的。走路要學習如同頭頂上頂著一碗油,頭頂不動,兩個肩膀平均,身體不能動,只有手擺動。軍隊裡,軍人從入伍訓練立正、稍息,一直到了當上將軍、到三軍大學去,還是要會得立正、稍息、向右轉,那是不容易如法的呀!軍隊靠著立正、稍息,才把精神表現出來,而出家人就是靠著安詳的走路,把禪者的威儀走出來。

為什麼要叫你們過堂、早晚課、上課……到哪裡都要排隊?因為走路要走得好並不容易呀!不是在戒期中,聽一下行住坐臥的威儀講解,就能說我懂的。你真正能從走路裡,把一個禪者的道風走出來嗎?能把一個修行者的風儀走出來嗎?走路是不容易學習的。

再說坐吧,有的人坐沒有坐相,蹺腿、靠背、歪倒,完全沒有威儀。我今天收到海外一所佛學院寄的一本雜誌,裡面有一張照片,照的是佛學院一位老師和許多中學生講話。中學生有沒有威儀我們不去講,但我看到我們的法師坐的樣子,倒是覺得:這如何讓學生生起尊重心呢?平常沒有人教育、指點,也沒有時時刻刻用心照顧自己,現在你們要下山了,以後要照顧自己的威儀。

有些事情,我並不是要你們學習,只是告訴你們一點我一生的心得。早年,我常常從台北到高雄,從高雄到宜蘭,火車一搭就是一天,在火車上一天、半天,我都不上廁所,為什麼呢?長途旅程,上洗手間不是很平常的事嗎?但是我怕失去威儀。雖然我患有三十年的糖尿病,在一般的糖尿病患,常常要上洗手間,但我不會,十個小時、八個小時也沒有關係。當然,關於這一點,我只是要告訴你們我有過這樣的經驗而已。不過,坐在火車上,倒是有時會聽到旁邊的人說:「那個出家人都沒有動耶!」

如果我沒有力氣,支持不住,就不會去坐火車,讓人家指指點點。不過,後來顧念到經常要外出弘法,乘坐小汽車比較方便,也就少坐火車了。

不但是站要有站相、坐要有坐相、走路要有走相,就是關房門,也要訓練自己,輕輕把門一帶,沒有聲音;使多少力要能拿捏得準。

又例如在浴室裡盥洗,水龍頭一轉,嘩的一聲,會吵到別人。如果水流要快,可以用毛巾包住水龍頭,讓水順著毛巾往下流,外面聽不到流水的聲音,也就不至於打別人的閒岔了。所謂「寧動千江水,不動道人心」,即使是走路、說話,也都應該要輕悄悄的。

昨天國際佛光會在國際會議廳舉行第八次世界大會開幕典禮,有三千多人參加。國際佛光會中華總會是在民國八十年(一九九一)成立,民國八十一年(一九九二)於洛杉磯成立世界總會,從台灣成立中華總會開始算起,至今已將近十年,這十年來我最感到欣慰的,是佛光會的會員與一般佛教徒不一樣,開會的時候,沒有人起來走動;我講經的時候,沒有人交頭接耳;聚餐的時候,我鼓勵他們講話,但是音聲只給彼此聽到;自助餐排隊,不會著急或爭先恐後。在文明的社會裡,應該要有文明的人、文明的禮儀,現在全世界都這麼做了,難道我們出家人要落於他們之後嗎?威儀是說不盡的,總之是不當看的不看、不當聽的不聽。不當看的你看了、不當聽的你聽了,只有對你不利。

六根是賊,我們要時時防衛盜賊來擾亂,時時把我們的眼、耳、鼻、舌、身、意管理好。

2.我很不喜歡一個出家人好買、好積聚、好貪心,愛慕虛榮,喜歡跑商店、百貨公司,一看到流行的東西就要。

幾年前我到紐約去,有信徒跟我說:「前幾天,有幾個不知哪裡來的出家人坐在飯店裡吃飯,邊吃邊聊,還從皮包裡拿出一個東西,說這是現在最流行、最寶貴的!」接著那位信徒就說:「像這樣子的情形,怎麼叫我生得起恭敬心?世俗的人愛慕新奇、虛榮,你們出家人也是這樣嗎?」

佛光山有兩個年輕的比丘尼,一個叫永文、一個叫永均,永文法師現任佛光衛視(今人間衛視)總監,永均法師做香海文化公司的總裁,為什麼他們能有條件資格做這許多事業呢?因為當初他們常有機會到國外去,每次經過百貨公司、超級市場,要給他們零用錢下車去買東西,他們都不肯去,沒有想要這些東西。「不要」就是出家人的性格,「不要」的人最富有,天天貪、天天要就貧窮了。

所以,我在佛光山也曾經跟徒眾們說,大家出家了,如果戴念珠,念珠一條不可以超過二十塊錢;如果戴手錶,一只不可以超過三百塊錢。無論要什麼東西,都必須在價碼之內。雖說現在不可能像過去出家人只擁有三衣一缽,其他的東西不可以擁有,畢竟時代不一樣了,但也不能展現無限的貪心。假如市面上的肥皂只要十塊錢,你不可以買五十塊錢的,不能說貴的才要買,便宜的不買。皇家、貴族可以,但我們出家人不可以。凡擁有物一定得要名牌的、精緻的,這是不對的,出家人只求其有就好,人格不在於你擁有多好的東西,而在於確實。你認為出家人穿的衣服,布料不好,要綢的、緞的,反而讓人家看不起你。

出家人東西愈少,煩惱愈少;東西愈多,拖累、煩惱愈多。買水果、餅乾,要懂得利和同均,買回來要分給大家吃。如果你買回來分給大家吃,能有這種美德,也還滿好;如果你獨享、獨樂,很自私,最後必然是會沒有人緣的。

不可以好吃館子,雖然是素菜館,也宜少到。我到美國去,每次到西來寺,都要查問,在我離開西來寺期間,有哪幾個人去吃披薩。當然有的人好吃,我也不一定都說不可以吃,吃是人之常情,我也總是招呼當家、住持,偶爾買回來給大家吃。但不可以到街上吃,一個出家人坐在館子裡吃,好看嗎?無論是在台北也好、在高雄也好,多少素菜館的負責人,千方百計要請我去吃一次,照個相,日後就可以說:「星雲大師都來吃我的館子。」但我就是不去。

或許你會說:「我們常常東西南北往來行腳,能不吃飯嗎?」難道除了吃館子以外,就沒有別的解決方法嗎?早上出門,帶個麵包、餅乾,晚上回來,帶個便當,都是解決方法。尤其信徒,很歡喜請出家人吃飯。實在說,我們度在家的信徒來學道,但另一方面,在家信徒對我們的過分恭敬供養,也是在「度」我們,誘惑我們向世俗社會墮落,你們要很慎重!餓一餐、餓兩餐不要緊,不要隨便亂吃,要把一個出家人的僧格、僧性樹立起來。

3.我很不喜歡出家人攀緣、私交,和在家信徒一對一來往。

出家人叫做「和合眾」,我在眾中,不要常常離開大眾,聽到哪一個信徒對我們很好,就覺得特別高興。在我後面的「蓮池海會」玉雕,價值多少錢?你們可想而知。當初擁有的主人說要送給我,我表明不要,我沒有收過人家這麼大、這麼好的禮物,但這位居士很會說話,他說:「這本來就是屬於你。」

我說:「世界都是屬於我的。」他又說:「我不是送給你,我要送給大家,佛光山看的人多,我送給佛光山總可以了吧!」那我可不管。後來,他還是送來了。

最近慈容法師在三峽建了一間信徒大學──金光明寺,做為佛教的文教中心,這位居士也去看了,事後就跟慈容法師說布置可以如何、如何。看起來是真的很發心要幫我們的忙,我們應該要很感激才對。甚至他還叫慈容法師到他那裡看看有什麼可以用來布置的。只是他跟慈容法師說:「我的小孫女好想念你,看到你的照片就拜,叫你師父,拿其他出家人的照片給他,他都不要,你看這個緣分……」但慈容法師是何等的道行,他不動心。

這使我想起一、二十年前,有一位做當家的徒弟,信徒帶小孩子到道場,對他說:「我這個兒子好想你呀,每天都吵著要來,他真是前輩子和你有緣,請你一定要慈悲,做他的師父啊!」

這位當家就說:「不行呀!在佛光山有一個制度,不可以私收徒弟,第一代、第二代,都沒有個別收徒弟的。」

信徒說:「不行呀!你能斷他的慧命嗎?這樣一來,他以後就不會信佛教了,我們全家以後也就不會來了啊!」

這樣的話說久了,這個當家心裡就想:「佛光山的制度有什麼好?他和我有緣分,我卻不能度他,這太專制了!」從此,他就中毒了,久而久之便受不起外界的誘惑。信徒轉而就說:「師父呀!如果這裡你不能留,讓我供養你,我有一層樓可以給你住。你在這裡忙得要死,到我家來,讓我供養你,也好安心修行吧!」禁不起誘惑的人,最後只好向世俗投降。希望你們不要不識主,不要以為那樣很好。

有一個居士跟我炫耀他的家裡住了十三個出家眾,我說:「你家裡怎麼住這麼多出家人呢?」他回答我:「從四面八方來的,他們沒有地方去,我就收留他們呀。」大概都是溜單的。他認為他有很大的功德,收留了這麼多出家眾,就像收了許多孤兒一樣。但是我告訴他:「你好罪過呀,出家人是住在僧團裡的,你不讓他住在僧團,卻住在你的家裡,這是破和合僧,犯五逆重罪啊!」

有時候,有的人有了罪過,自己卻不知道,善惡不分,好壞也不知道,造了地獄的因,還把它當作是上天堂的路,好可怕!

不要私交信徒。如果你把佛光山的大職事集合起來,問:「星雲大師對哪一個信徒最好?」他們一定說不出來我對哪一個好,因為統統都好,沒有不好,我沒有最好的信徒,統統都是最好的信徒。幾十年前,好多信徒要送我房子,甚至近幾年來,也不只三、五個信徒要送我幾百萬元的紅包。可是在我有一條戒,我自我約定「不收紅包」,你總不能讓我犯戒啊!我不需要用到錢,再說我出版書籍的錢就已經用不完了。所以,只要有人拿來,我就捐給各單位,辦佛光大學、辦《人間福報》、辦佛光衛視(今「人間衛視」)等。

但是也有信徒堅持說:「不行!這個錢就是要給你的。」但我也堅持說不行,為什麼?因為我不想將來披毛戴角還啊!供養是這麼好接受的嗎?如果你真的是為了佛法,大可捐給佛教事業,與我建立私人關係做什麼呢?就像我有這麼多的徒弟,明天要開會了,哪個人帶個什麼東西來給我,我連看都不看。總覺得,你不給我,我還對你好一點;你給了我東西,被別人嫌疑,我只得跟你不來往了,我不能收你的賄賂啊!

「一對一」會失去道業、聲譽。像我這一生無論到哪裡,都沒有獨居的地方,我的辦公室就是大廳,什麼人都可以來講話。就是我的徒弟也不少,但哪個人想私下跟我講兩句話都很困難。事無不可對人言,不需要有什麼祕密,給大家知道又如何?

不可以一對一,不要以為信徒供養我很多、對我很好。我們出家人能這樣嗎?出家人要「普」度眾生,不是只度「一」眾生。

在我一生當中,看不起出家人沒有是非善惡,沒有教性,沒有顧念到佛教,沒有顧念到大體,營求種種不當的利益,寄佛偷生,比如說趕經懺。

幾十年來,我覺得自己對台灣的佛教有一點貢獻,有時候卻也感到很慚愧。現在信徒增加了,婚喪喜慶都要出家人服務,只要你為他服務,就是你有哪裡不好,他都不會計較;信徒有了感情以後,就沒有是非了。舉個例子,假如和我接觸的信徒,我對他們很好,有一天我因為咳嗽而跟他們說:「咳嗽很辛苦,但醫生說必須燉羊肉、牛肉,吃一次就能好。」但我哪裡能去買羊肉、牛肉呢?

信徒一定會說:「師父,沒問題,我替你買!」因為他與我有了私人的交情,無論什麼時候,都願意為我奉獻服務啊。他絕對沒有勇氣說:「師父,你是受過戒的人,寧可以死,也不可以吃羊肉、牛肉!」

所以,在家信徒太過恭敬我們,會幫助我們做壞事。在他面對婚喪喜慶,最苦難、最求助無門的時候,能有專家幫忙解決問題,他必然是感激涕零的。但這樣的服務是我們應該做的,不需要有報償,不應該是有價的,那是無價的呀!‭ ‬

我一生不好做經懺,當然也不是都不做。二十歲那年,我從佛學院出來,回到自己出家的寺院,看到擔任當家的師兄好可憐,人家寺廟常常要找他做佛事。我覺得和師兄共住,是應該要體貼他、幫助他。見他那麼忙,沒有時間去,我就自告奮勇。所以,曾有一段時間,我早上三、四點就起來,打著燈籠就出去做佛事,放燄口,走到下午三、四點才能到。

後來到了台灣,遇到信徒往生,怎麼辦呢?信徒貧窮,我就幫忙他買個棺木,念經、送葬。

我自己一生也有幾件比較得意的事情,過去宜蘭有一個台灣水泥公司的常務董事,他的母親死了,多少飛機在空中散發傳單致敬。我當時是宜蘭佛教會理事長,他就找宜蘭縣社會科,也就是專門負責宗教的主管,到雷音寺來找我。那時候我們正要建講堂,一塊錢也沒有,這個社會科長就說:「某某人的母親過世,請你有時間的話,到他母親靈前拈香,所有講堂的水泥,他要全部支付。」

我當時聽了,真覺得受了很大的侮辱,你怎麼能用水泥來買動我?你不講送水泥的事,我可能還會去。於是我就說:「張科長,水泥有什麼了不起?你用黃金來替我建講堂,我都不去!」那時候年紀輕,知道這麼說是很狂妄的,不對。但我也有自己的性格,雖然我很隨和,卻也有自己的原則,所謂「不變隨緣,隨緣不變」,我很能懂得其中的道理。

民國四十年(一九五一)左右,我替《人生雜誌》做編輯,有時候來到善導寺,就朝客廳一坐,等待佛事排班的時間。因為當時善導寺佛事盛行,一天下來都有好幾堂,但人眾不夠。

我看到當家師在我面前繞來繞去,一會兒又去打電話:「拜託!少一眾,你來幫忙吧。」但是他看到我,就是不敢開口說:「星雲法師!幫個忙吧!」我也感到非常自得,終於把自己的形象做出來了。我不做經懺、不做佛事,跟憨山大師一樣,「寧在蒲團靜坐死,不做人間應付僧」。所謂「不做人間應付僧」,也就是不做經懺鬼。

有一天他去做經懺佛事,放燄口,半夜回家的時候,狗子汪汪叫,要咬過路的行人。房子裡面有一對老夫妻,丈夫說:「這麼晚了,狗子還在咬人啊?」老太太就說:「在這個時候,狗咬的人,不是小偷,就是經懺鬼。」所以,憨山大師就說出:「寧在蒲團靜坐死,不做人間應付僧。」

做佛事重要,但是不能職業化,要是為人服務的。三十年前我來到高雄,經常到太平間、殯儀館替人念通宵,從晚上念到天亮,為什麼?因為我辦佛學院需要經費,卻求助無門,而到太平間、殯儀館念經,得到的錢會多一點。

當時慈莊、慈惠法師就是被我感動,想要幫忙念經而剃頭出家的。我的意思是,出家人有所為、有所不為。經懺佛事,結緣可以,感謝施主、信徒可以,但職業化不可以。尤其人家對寺廟有恩情,你也要給人助一臂之力。就是蓮池大師,對這個事也是指導得很有道理,認為佛事不要職業化。

我怕佛光山未來的青年子弟,弘法利生的本領沒有學會,念經、拜懺卻高明得很。因為現在講經的人,沒有人對他恭敬,念經的人,卻有人恭敬。

譬如,就曾經有信徒聽經後對法師說:「法師啊!我昨天有來聽經呢!」法師說:「喔!謝謝!」他就說:「你講得很好,以後你再講,我會來捧場的!」他是為了捧場而去的。

念經比較受重視,甚至信徒也會很願意跪下來禮謝師父、感謝師父,但是我們不能如此,我們要想到佛教的前途,我們是為了傳教的。我們不能不講經,而光是停止在念經的階段啊!

台灣多少大學的學生組成佛學社團,多少在家居士研究佛教,佛光會也有多少的檀講師。甚至現在有一些老師、在家學者、專家幫忙宣揚佛法也很好,有限度的沒有關係,但講經說法主要還是出家人的責任,如果都淪落做念經趕經懺,不講經說法,那就真的是末法的現象了。

4.我很不喜歡一個出家人單獨地到哪裡去,甚至一個人出遠門,就住在人家俗家裡。

儒家說「君子十目所視,十指所指」,我們一定要在僧團生活,不要離開大眾,不要輕易嘗試閉關,不要一個人到哪裡去修行。美其名是入山靜修閉關,但失敗就是這樣開始的。在佛教裡,經常聽人說:「不開悟不閉關,不破參不住山。」閉關,要開悟的人才可以閉;住山,要破參、破煩惱的人才可以住。一定要在大眾裡多培養福德因緣,才能閉關、才能住山。

我常常看到一些人還沒有一點道行,才出了家,就說:「我要去閉關,要去住山。」我就想,你閉關做什麼?他說:「了生脫死!」假如我是一個在家信徒,我會想:「師父啊!你這不是太殘忍嗎?你閉關,了生脫死,飛上天去了,那麼在凡間供養你的我,該怎麼辦啊?我得到什麼呢?」

培養福德因緣很重要。就是你想要念佛往生西方極樂世界,《阿彌陀經》不也是說「不可以少善根福德因緣得生彼國」嗎?你沒有福德因緣,是很難堪受的。

現在你們有幾百人受戒,三年後再到佛光山來見面一次,看看還有幾分之幾?這三年,你們會流失多少?會淘汰多少?這是必然的。因為福德因緣不具備,就是升到天上去了,也會不樂本座啊!坐在座位上,也會坐得不安心啊!

所以,許多人從僧團流失,就是由於缺少福德因緣。台灣有個會性法師,我和他往來也有幾十年了,過去在我們佛學院教書,他跟我說,他閉關的九年中,面對著磚牆,恨不得衝出去;在廁所裡,看到抽水馬桶,也恨不得能隨著水流跑到外面來。那不是好受的啊!

我的意思是,你們初出家,不要好高騖遠,就是爬樓梯,也是一步一步的,不是一步登天。先去廣結善緣,為大眾服務奉獻,把福德因緣具備了,你說要斷煩惱、出三界、了生死、要開悟,統統都可以。相反地,沒有因緣是不行的。

明天國際佛光會會員大會要在山上召開,每次大會我都要發表主題演說,這一次演說主題我訂為「公是公非」。尤其看到許多出家人不講是非,只講利害,他的是非觀念,就只是自己的執著、自私、利益,沒有公是公非,因此希望大家能培養公是公非的氣度和智慧,並且互相往來,消除彼此的隔閡。受戒是一時的,做一個出家人是永久的,不要分門別派,希望今後你們大家能互相融和,互相往來交流,祝福大家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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