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p170 做人的四個學習(一)

中山大學聯合畢業典禮

時間:二○○九年六月十三日

地點:高雄中山大學逸仙館

楊(弘敦)校長、吳(欽杉)副校長、各位老師、各位同學:

我今天很榮幸能夠成為中山大學的一分子(榮獲中山大學頒贈名譽文學博士學位),也很高興看到各位畢業同學,恭喜你們!今天各位畢業了,但不代表學習已經結束,所謂「活到老,學到老」,畢業以後,更要「做中學」,更需要辛苦。今天我有四點意見提供給各位,或許這跟過去老師、教授在課堂上所教的沒有關係,但是如果各位未來到社會上以後,能夠把這幾句話記住,相信會很有用的。

第一、要「學習讓人接受」:我們身處的世間,不是一個人的社會,也不可能一個人過生活,我們要跟很多人相處,在人與人相處之間,最主要的是「讓人接受」。面對父母、師長、朋友、長官,乃至自己不認識的人,有沒有想過,我的態度、我每一句語言,人家能接受嗎?我的動作、我的眼神、我的笑聲、我的手勢,別人能接受嗎?舉手投足,我都要學習如何讓對方接受,一個能夠讓對方接受的人,才能稱得上是社會人,否則大家跟你來往,這個人不接受你,那個人也不接受你,即使你學問再好、技術再出色,別人也不會喜歡你。

像我出家做和尚,有信仰的人會看成神、佛,不信仰的人會看成魔鬼,非常不喜歡。對於歡喜的人,我們固然能讓他接受,但對於不歡喜的人,我們更要讓他接受,即使是一個廢物也可以利用,何況若能堅持「我有誠心、誠意」、「我正派」,別人不會不接受我的。我希望中山大學各位有優良傳統的同學,畢業以後,首先能「學習讓人接受」,這是第一點意見。

第二、要「學習忍耐」:忍耐,對大家來說都是老生常談,我們到處都看到有人說:「要忍耐一點……」但是大家卻沒有深知「忍耐」的意義。我在佛教裡從事教育,看到很多情況是學生互相之間有意見,兩個人不合,旁邊的同學就會勸這個人:「忍耐一點吧。」他不服氣,就跑去報告老師,老師還是跟他說:「你就忍耐一點啦!」他還是不服氣,來找我:「報告院長,某某如何如何……」我也沒有辦法,只能說:「要忍耐一點……」一樣還是忍耐。你可能會問,除了忍耐,難道沒有別的方法了嗎?的確,人世間的方法有很多,但「忍耐」是最好的方法。

「忍」是有等級的,一般人首先要學習「忍之於口」,就是「我不說」。只是很多時候雖然忍著不說,但是臉色很不好看,因此,要學習「忍之於面」。當面對種種人、種種事,都能面帶微笑以後,也不代表自己心裡好過,還是會生氣,還是會鬱卒,所以再高一點的修養,就是學習「忍之於心」,做到心裡也不介意,這也是一種忍耐。這種忍耐,不是你罵我,我不還口,你打我,我不還手,也不是一般所謂忍苦、忍困難、忍一口氣而已,「忍」,包含了幾個層次的意思。

首先要能「認知」,你總不能都不認識對方、不認識周遭的人事物,糊里糊塗是不行的。「認知」以後,要「接受」,對於人家的好意要能接受,不好的,也要有風度、能周旋。更要能「擔當」,我承諾過的言語,你給我的責任,我都能負責,要能擔當。進而能「化解」,你言語不當,你給我不好的東西,你做出傷害我的事,我不會和你計較,我可以化解,我可以去除,我就可以減少我們之間的對立。

這種「忍」,在佛教來說就是「生忍」,為了生活,我們不得不認識這個世間,不得不接受這個世間,不能不處理這個世間,不能不化解這個世間,為了要維持生活、生命、生存,我只得跟人忍,忍,才會有力量。

不過光是「生忍」不夠,進而要「法忍」,「法」就是方法,世間萬事萬物都是「法」,比方說,要忍寒忍熱、忍好忍壞、忍是非、忍利害,對於有形無形的一切諸法,我都要認識、要了解、要接受、要負擔、要化解,這叫「法忍」。生忍、法忍以後,更高的就是「無生法忍」,就是不動心,萬事萬物本來不生不滅,對於什麼東西都不用介懷,這是更高層次的修養。

總之一句,我希望各位中山的同學,畢業以後,做人能成熟一些、長大一些,培養人我之間之力量,其中以「忍」者為最大,為什麼?「忍」,一把刀插在心上,眉頭都不皺一下,這是很偉大、很令人尊敬的。

第三、要「學習勤勞」:我自己做和尚,大家要知道,和尚不是飯來張口、茶來伸手,而是為社會服務、奉獻的,所以我從小開始學習煮飯、煮菜,也由於我出生在貧窮的家庭,從小沒有念過書,所幸父母給我很好的性格,就是勤勞,無論掃地、洗碗、揀菜,我都樂於去做,高興地做,養成勤勞的習慣。在童年、青少年時候,倒不覺得有什麼特別,直到慢慢長大,甚至邁入老年時,感覺到「勤勞」實在太重要了,正如黃金隨著水流下來,你也要早起把它撈起來,俗話亦云:「勤有功,戲無益」,肯勤勞,將來必定有成就。

第四、要「學習慚愧」:人會不自覺地認為自己了不起,覺得自己很偉大、很優秀,這是不行的,要知道「慚愧」最偉大,「慚愧」才能解決問題。謙虛、慚愧有什麼好處呢?

過去有一個中學教員結婚,是我為他證婚的,後來生了好幾個小孩,有一次他來向我訴苦:「師父啊!有了家庭、生了小孩以後很苦啊!」「苦什麼?」「現在每到吃飯的時候,一群小孩子才拿起筷子,這個嫌菜不好吃,那個喊不要吃,我們做父母的,真是不得辦法。」我也沒有辦法,我也不懂兒童心理教育,不過我知道佛教有辦法,就是「慚愧」、「懺悔」,我跟他說:「你可以試試看,在吃飯的時候,先跟小孩子說:『爸爸真慚愧,爸爸向你們懺悔,爸爸只是個學校的老師,賺不了多少錢,沒有買什麼好的菜給你們吃,讓你們不歡喜,慚愧、慚愧!對不起!』」那許多小孩一聽到爸爸這麼說,趕緊說道:「欸!爸爸,菜好吃、好吃!爸爸真偉大!」從此不敢嫌菜不好吃。

世間上有很多解決問題的辦法,除了從書本上汲取知識以外,更可以從內心建設一些觀念,像給人信心、給人歡喜、給人希望、給人方便、給人讚美,各位可以學習的東西好多。希望中山的同學們,今天在學業上畢業了,明天開始要在做人處事上,學習讓人接受、學習忍耐、學習勤勞、學習慚愧。在山海旁邊的中山大學,是人文薈萃的地方,祝福大家「百尺竿頭,更進一步」,未來在社會上,不但能讓母校,更要讓我們南部人、所有人,以各位同學們為榮,謝謝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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