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p068 人間佛教走入人民生活

與彰化縣卓伯源縣長及工商界訪問團會面

時間:二○一二年五月廿五日

地點:佛光山佛陀紀念館禮敬大廳佛前香

卓伯源縣長:台灣目前規模最大的一個佛教聖地,就是我們佛光山。佛陀紀念館開幕以來,參觀人數已經超過四百萬,可以說是台灣的佛教聖地、國際著名的觀光點。大師可以說是「佛光普照,法水長流」,我們非常敬佩星雲大師的宏觀、遠見。

我也是佛光會的會員,每天必讀《人間福報》,它是我們每個人的好朋友,最好的精神食糧,尤其《人間福報》的〈星雲禪話〉,對人生有很大的幫助。

佛光山在彰化的道場福山寺,是我們彰化很重要的一個宗教文化聖地。福山寺和地方政府有很密切的合作,包括辦理社區大學、很多的藝文展覽、很多的公益活動等等,特別是每年春節,福山寺都與縣政府合辦為民祈福大會,我們非常感謝。今天特別來到佛光山禮謝星雲大師,感謝佛光山對台灣、對彰化、對全世界有這麼大的貢獻!

大師:明天開始,我們將在佛光堂(今「問道堂」)前廣場舉行「國際水果節」。水果節所設立的八十間小店和各種宣傳,都是我們自願協助農民處理的。今天早上,農民在大樹賣荔枝,聽說一斤只有賣到三十五塊錢,這樣的價格連成本都不夠,我們就邀約很多人以一斤四十五塊的價格購買,價碼稍微高一點。

所謂「家家彌陀佛,戶戶觀世音」,我推動人間佛教,人間佛教不能只在縣政府、縣長,或者有辦法的人之間,我覺得人間佛教應該走到農村,走到人民的生活裡,讓大家都能享受佛光普照。

今天大家從彰化來,我先做個自我介紹。八十六年前,我出生在江蘇揚州一個窮苦的家庭,沒有讀過書,也沒有見過學校。不過有一個很好的機會,七十四年前,我十二歲,在南京棲霞山寺出家做了和尚。

在寺廟裡關閉十年,老師不准我們出去玩,也不准亂看。因為還是小孩子,有時候好玩,眼睛睜開一看,老師就兩個耳光打了下來,說:「你看什麼?哪樣東西是你的?」我心裡想:「對的,茶杯不是我的,桌子、凳子都不是我的。」雖然那個時候也有一點和老師賭氣的意思,不過覺得還是要服從,就真的不看了。此後好幾個月,我不看外面的世界,向內看自己的心,從中也看出心裡的貪欲、瞋恨、嫉妒、愚痴……種種汙穢,慢慢地也予以清理。

小孩子總是愛講話,常常一講話,老師又是一個耳光打下來,說:「你講什麼?這裡有你講話的資格嗎?」我也想:「是的,這裡是佛殿、講堂,哪有我講話的資格?」記得我曾經有過一年不講話的經驗。不講話是很痛苦的,何況我還只是一個小孩子?難免也會忍不住脫口而出,那個時候我就想,自己沒有特殊才能,人生沒有未來,不過我要堅持守承諾、守戒律,「我已經說過不要講話了,自己都不聽自己的話,將來別人還會來聽我講話嗎?」於是我就到沒有人的地方自我處分,自打耳光,打到流血。當時也感到自己是罪有應得。

就這樣子,十幾年過去了,真不知道自己學到什麼東西,也沒有好的老師教學。基本上我能認識幾個字,是從我不認識字的母親那裡學來的,他沒有讀過書,不認識字,不過常識比我多,偶爾我字念錯了,比方說「紐約」,我念成「丑」約,他會糾正我說:「怎麼會是『丑』約?」因為我不懂,就只念了半個字。經母親一指正,我就把字學起來了。

那時候的老師也不會教書,可以說,我是從不會教書的老師身上學會教書的。為什麼?老師不會寫黑板,我心裡就想:「下筆應該這樣、應該那樣才對嘛!」

講到教育,重要的是自覺教育,自己要覺悟,自我要管理。

六十四年前,我到了台灣,當時我不是住在高雄,就是住在宜蘭。住在高雄的壽山,說得好聽就是「壽比南山」;宜蘭在東海,就說是「福如東海」。所以,我不是到「壽比南山」,就是到「福如東海」。但是宜蘭、高雄往返,路途很遙遠,這一條漫長的鐵路,往往一坐就是十幾個小時。早期沒有什麼錢,我都是坐普通車,一趟就要十幾個小時,但是有一個好處,到了彰化,我要坐山線就有山線,要坐海線就有海線,所以我對彰化的印象很深刻。

後來在台北,實在難以生活下去,為什麼?佛教慢慢帶動起來了,常常都要開會。如果你不參加開會,他們會認為「你看不起我」;要請你吃飯,你不吃飯,他們也會說「你不跟我合作」。為了每天看得起人,要跟對方合作,就得忙好多天不回寺院。一個出家人天天在外面應酬,都不回住的地方,自覺不像個出家人,也就厭煩了台北的生活。這都要感謝過去十年關閉的叢林生活,不習慣於繁雜的社會。後來到高雄,高雄沒有外省人,只有我一個,語言也不通,不過很好的是,台灣的人民都很善良,對我很友善。

我每個禮拜都要在高雄、宜蘭、台北之間不斷來回。我這一生沒有用過辦公桌,常在火車上寫文章、看書,因此火車就是我的辦公室,每趟路十幾個小時,都不會有人干擾我,很痛快。

後來分別在宜蘭、高雄建道場,為了顧及兩邊的信徒,我都要來來去去,但也產生了一個最大的問題─吃飯。當時素食很少,即使有錢也不容易買到素食,因此就想在北部和南部之間,找一個地方讓人家吃飯,就找到了現在彰化福山寺這個地方。說實在,當時不是為了弘揚佛法,普度眾生,沒有那麼大的志願,最早只是想到要給人吃飯。

我患有五十多年的糖尿病,前不久中風,現在眼睛也看不清楚,不過,我與病為友,病對自己還是有好處。很多醫師都說,糖尿病是什麼原因引起的,目前的研究還不曉得,我倒是想到,人在極度飢餓或極度飲食不調和的狀態下,胰臟受到破壞,可能會導致糖尿病。但是我講給醫生聽,他們都不承認我的理論。

我初到台灣,正值二十四、五歲的時候,替一位老法師編雜誌,他住在新北投的高山上,我要到萬華替他編雜誌,必須兩邊奔波。有一天他跟我說:「我有一個會議要開,你要提早把雜誌送來,我要送人。」

當時雜誌印刷完成已經是晚上九點,我從萬華的大里街坐火車到台北車站,轉車到老北投,再轉公車到新北投。下車後,天空下起毛毛細雨,我怕雜誌淋濕,就用長衫把一百本的雜誌包起來。老法師住在山上的寺廟,要爬四百個坡台才能到達。我抵達時已經十一點多,他很歡喜地說:「你很負責。」我想,這是我的責任,沒有什麼了不起。

他又說:「這麼遲了,回台北也沒有車子,今天你不要回台北,就住在這裡吧!」他就叫寺裡的人給我一個房間住。但是第二天,一直到了十點鐘,都還沒有人來為我開門,因為他們從外面把我的房門給反鎖了。我想,他們也不是故意把我關閉起來的,畢竟我是外省人,自己要知趣,不要吵人家。後來他們把門打開,說是忘記了。我想不是忘記,因為那是女眾比丘尼的寺廟,我們是年輕男眾,又是身分不明的外省人,所以把我鎖在裡面會比較安全一點,這也沒有錯。

後來我向老法師告辭下山。他說:「我今天請客,幫個忙吧!」於是我又開始幫忙擺桌子、擺筷子。台北的客人很難請,到了下午一點鐘才來了七、八個人。老法師辦兩桌素齋,我心裡想:「老法師陪四、五個人一桌,剩下的應該就是我來陪。」

當我要坐上桌時,他卻跟我講:「你這個孩子,怎麼在這裡吃飯,不到廚房去吃?」

我一聽,雖然我做過老師,甚至做過校長、做過住持,也是雜誌主編,但是在老法師前面我算什麼呢?他叫我到廚房去吃飯,我就去了。

走到廚房,裡頭好熱鬧,但那些信徒我都不認識,也不好意思走進去,就走旁邊的路下山了。那天,我中飯沒有吃,早飯沒有吃,昨天晚上沒有吃,昨天中午也沒有吃,因為趕著編雜誌,又沒有錢買一個麵包來吃,哪裡買得起?為了要省錢,買了麵包沒有錢坐車子更麻煩。

後來走下山,四百多個坡台,我是怎樣走的?只記得騰雲駕霧,每一個步伐,都好像走在棉花上,軟綿綿的,其他的根本就記不得了。

遇到這樣的事情,或許有的人會感到憤慨,討厭這個世間、社會,但我不會,因為父母給我一個很好的觀念,教育我凡事不能怪別人。我心裡就想:「雖然現在處於極度困難的階段,但有朝一日我有辦法了,要建一座寺院給人吃飯。」所以,我在台北建的第一座寺院就叫「普門寺」,後來的福山寺,也是因為要給人吃飯而建設。

還沒有福山寺以前,我到彰化都會在火車站前的一間小麵店吃麵,一碗才一塊五毛,我每次去吃都吃六、七碗,好吃又不貴,六、七碗頂多十塊錢,我就帶好多人去吃。每次經過,都看到有遊覽車停在那裡用餐,有時擠不進去就站在路邊吃。小店的生意很好,現在都變大樓了,東西還是很好吃。我很歡喜人發財,很歡喜人有辦法,凡是想到陽光,想到好處,這個人間就會很美、很好。

端午節快到了,各位都有家庭,我說一個關於端午節的故事。

有一位婆婆告訴年輕的小媳婦:「端午節到了,要包粽子。」現在的女孩子哪裡會包粽子?但婆婆的話又不能不聽。不得已,媳婦就開始忙著包、忙著煮粽子。忙了一天,粽子快煮好了,媳婦心裡很得意:「我這個做媳婦的,終於會包粽子了。」但是從廚房一走出來,就聽到婆婆正在打電話給嫁出去的女兒:「女兒啊!你現在有時間嗎?你弟媳婦包的粽子快煮熟了,快回來吃粽子啊!」

媳婦一聽,就說:「豈有此理!我辛苦包了一整天的粽子,你就叫你女兒回來吃?」一氣之下,圍裙一脫,「不幹了,回家!」

回到娘家,媽媽也在客廳裡打電話,看到自己的女兒回來,就說:「哎喲!你回來了,我正要打電話給你。」女兒問:「你打電話給我做什麼?」媽媽說:「要告訴你,你嫂嫂包的粽子快要煮熟了,叫你回來吃粽子啊!」他一聽,才了解原來天下的父母都是一樣的。

其實,人生如戲,只要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就好。

剛才有來自浙江奉化縣的參訪團遇到我,我就告訴他們,我和奉化縣有一些因緣。蔣介石是奉化縣人,佛教的太虛大師也是奉化縣人,奉化縣的雪竇寺最近建了一座大佛,我替他題名「人間彌勒」。

彌勒佛的笑容天下第一名,彌勒佛的度量很大,度量大才能成就一切事情。彌勒佛什麼都沒有,就只有一個乾坤袋,宇宙世界都在他的乾坤袋裡面;他不要什麼,不要占有,所以就可以享有世間。比方說:你建大樓,我沒有,我在「亭仔腳」(騎樓)躲雨總可以吧;你買電視,我買不起,你坐在那裡看,我站在旁邊看,觀賞一下行吧!人只要看得開,日子就會很好過。

十幾年前,印度一位西藏的喇嘛(貢噶多傑仁波切)託人告訴我,他有一顆佛牙舍利,因為自己年老了,沒有人可以交代,想要送給我,但不容易運送出來。後來因緣具足,從尼泊爾轉到泰國,吳伯雄、吳敦義先生等社會賢達都一起去迎請。

當時,泰國的僧王說了一句話:「佛牙很小,但他需要的地方很大。」時任台灣行政院長的蕭萬長先生也幫忙找地,但一直找不到適合的地方。後來在佛光山的隔壁有一間炸藥公司,有一天他們說不做了,想要把這塊地賣給佛光山,但是我哪裡買得起?所以就跟他說:「我不會要的。」他說:「你不要太可惜了,這塊地靠到佛光山,你應該要的,我願意等你來買,很便宜。」但我還是買不起,佛教的緣分都是點點滴滴,聚沙成塔,你叫我一下子買多少公頃的土地,哪裡可能?可是,就有好的緣分來了,日月光集團的張姚宏影女士,也是浙江奉化縣人,以及南豐鋼鐵的潘孝銳、企業家曹仲植先生等人熱心把地買下來,佛陀紀念館就建在這裡了。

這個地方不是佛光山獨有的,它是社會大眾的,是歷史、文化的,是公眾的。在這裡,包括我都沒有辦公桌,也沒有一張床鋪,這裡的一切都是公共活動。甚至來到這裡,你要拜佛,可能連蒲團也沒有;你要燒香,可能都沒有香爐。那麼建這座佛陀紀念館做什麼呢?

我想,佛陀紀念館不是建來給人禮拜的,看起來它是一個表相的建築,實際上佛陀在我們的心裡,我心中有佛,佛就在我的心中。那麼你心中有佛,又怎麼不會好好愛惜自己呢?不能糟蹋自己的。

既然有緣分,現在有高速公路,從彰化到這裡,一個半小時左右就可以到達,你們可以來這裡辦活動,在行政資源上,我們無條件願意配合,歡迎大家都來使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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