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p292 戒的精神————不侵犯

為於友寺受三壇大戒出堂之徒眾開示 

時間:二○一○年十一月十六日

地點:佛光山傳燈樓梯形會議室

今天要跟大家談戒律。戒律是維護佛教生存的命脈,所謂「戒住則法住」,只要戒存在,佛法就存在。但是戒律也是導致佛教衰敗的原因,因為很多人犯戒,很多人錯誤的解釋戒,很多原本事實不是如此,卻被人亂說,於是造成紛爭,造成佛教分出許多派系。從原始佛教發展到部派佛教的原因何在?就是為了戒律而紛爭,各人有各人的主張,為了細微的枝末小事,吵得不可開交,可見戒是很麻煩的。

我現在告訴你們,不可以把你們在戒常住受戒的情況拿回來佛光山說。受戒,只是一個過程,你們要受的是根本的戒。所謂得戒者,就是得一顆「我受戒了」的心,對於戒條、戒相,我們就不再議論。

也不是只有我如此做,當初佛教在中國發展,馬祖道一禪師創叢林,百丈懷海禪師立清規,為什麼?就是為了避開戒律。因為過分強調戒律,會導致紛爭不斷,造成許多派系,不如重新釐訂、統一叢林的規矩。

話雖如此,由於眾生的劣根性,佛教裡還是有許多分歧。比方五家七派:臨濟宗、曹洞宗、法眼宗、溈仰宗、雲門宗,另外還有黃龍、楊岐等各種支派;以上所說都是有名的,其他還有很多名不見經傳的小派。以大陸的八大叢林來說,可能就多達二十派,因為一個叢林的東堂、西堂等,又衍生出許多派別,你說這樣、他說那樣,到底什麼才是佛陀的規矩?

佛陀制定的戒律、規矩,時開時遮。比方說,過去訂定每天早上五點鐘起床,這是戒。不久以後,發現大家早上起得太早,身體衰弱,精神委靡,於是重新訂定規矩,改為五點半起床。又過了不久,還是覺得太早,再改為六點鐘。那麼究竟應該依循哪一個時間呢?佛陀制戒也是一樣的道理,都是依當時的情況而定。

各位要記住,戒是生活、戒是無諍、戒是自由、戒是溫馴、戒是和平、戒是護持我們,戒不是來找我們麻煩的。等於汽車有交通規矩,火車有軌道,為什麼還要改來改去?是為了適合大眾。過去為何佛制偏袒右肩?因為天氣太炎熱,若不偏袒右肩,大家的身體會受不了。假如現在到中國的東北三省,冷得連膀子都快要掉了,還能夠偏袒右肩嗎?相信佛陀如果還在世間,他也會重新改正,讓大家穿棉襖,這也會成為戒律。我講這段話的意思是,多一件、少一件,多一點、少一點,對於戒的根本精神而言,並不是最重要的。

戒的精神在於三個字:「不侵犯」。不侵犯人,就是不妨害人。這是佛教的根本戒,大家必須遵守。殺生是侵犯人的性命,偷盜是侵犯人的財產,邪淫是侵犯人的身體,妄語是侵犯人的名譽;喝酒會令人糊塗一時,也會造成自己和他人的傷害。不妨害人、不傷害人、不侵犯人,就是戒律。

此外,像喝茶,不管你用碗、茶杯或是瓢子,只要個人喜歡就好,這本來就不是太嚴重的問題,但是在團體裡面,就不能有特權,例如我們都用茶杯,就不可以只有你一個人用碗,凡事要以團隊為重,這就是戒律。

你們回想一下,是否有聽講戒師說過,在同一棟大樓裡,如果同時住有男眾、女眾,就是犯戒?(大眾:有。)請問釋迦牟尼佛在世時,哪裡有大樓?祇園精舍有大樓嗎?竹林精舍有大樓嗎?都沒有,何以出現一個「大樓」的說法?

又有一類頑固的弟子,執著於「佛已制者,不可更改;佛未制者,不可增加」,把戒律定型了,實際上佛陀的本意不是如此。戒律是規矩,但是它也會改變,甚至佛陀有一句話「小小戒可捨」,就是不要一味執著不重要的戒。我從大陸來到台灣,走過不少叢林寺院,也見過不少出家僧眾,根據我的經驗,大多數標榜持戒者都犯戒,不標榜持戒者都持戒,對於持戒者來說,持戒是很自然的事,本來如此,不須標榜。

就拿吃這件事來說,基本上人的身體,不吃飯是不能生存的。我來台灣前,上海的媒體曾報導,有一個叫楊妹的人,他不吃東西,後來多少醫生把他關起來檢驗,才發覺原來有人拿花生米給他吃。在我的了解,當初佛陀修行時,「日食一麻一麥」這句話是不對的。一顆芝麻、一顆麥,卡在牙縫裡就沒有了,腸胃又如何消磨、消化?一麻一麥是不能生存的。那麼應該如何解釋?「一些麻,一些麥」,一點麻麥不多,但寫的時候就寫成了「一麻一麥」。

釋迦牟尼佛出生於藍毗尼園,根據經典記載,他是從摩耶夫人的右脇誕生,但是人能從脇下生出來嗎?母親生孩子是很自然的事,沒有什麼不好,可是天地自然之事,卻被說得不自然,這是不對的。還有,釋迦牟尼佛「在雪山苦行六年」,印度非常炎熱,山的顏色是帶點白色,遠看彷彿是雪,就被稱為雪山,讓人以為是冰冷的雪山。

所以,後來我到印度去,開始對佛教史有了另外一種層面的認知。比方戒律中的「日中一食,樹下一宿」,為什麼要「日中一食」?因為印度天氣相當炎熱,經常熱得讓人吃不下。另一方面,也因為熱,讓人不想動,造成身材肥胖。我有糖尿病,加之每天要走五、六個小時的路程,往往中午吃過飯以後,還沒到晚上,肚子就又餓了。但印度人不會覺得餓,為什麼?據一位醫生說,他們就像冬眠的動物,睡著就不動了,所以消化有限。就如現在大家晚上還要讀書、做晚課,身體需要能量,跟過去持午的環境不同。

佛教最初也沒有持午,是因為有一次,一位膚色很黑的迦留陀夷比丘在傍晚入城乞食,由於光線不足,讓一位孕婦誤以為是鬼,受到驚嚇而流產,佛陀知道以後,才決定晚上不要吃,早上去托缽。

說到托缽,在印度是很有規矩的,所謂「次第乞食」。什麼叫「次第」?就是一家一家依序乞食,不能跳過去。如果現在規定托缽乞食,你走到基督教的家庭,他哪裡肯給?又如何能做到次第乞食?在這裡提出的用意,是要告訴你們,我們當然還是依戒律,但要能實際做得到的才說。

說到沙門團,不只我們出家人才叫沙門,在印度,凡是修行、信教的都叫沙門,釋迦牟尼佛開悟以後,進行宗教革新,也有一些規矩是依照過去的沙門團,但有些則不一樣。現在印度教把釋迦牟尼佛列為毗濕奴神(印度教三大主神之一)的第九個化身,也和佛教合流,把佛教吸收到印度教裡面。當然佛教不與他們合流,佛教講求眾生平等,就是要跟那不平等的主張革命。

戒律不是用來標榜的,戒律是生活,戒律是保護自己,是管理自己的管理法。好比受五戒,就是管理自己不殺生、不偷盜、不邪淫、不妄語、不亂吃,能用五戒來管理自己,就是一個好人,就會很健全,會讓人來接受你。所以講到佛教的管理學,五戒就可以了。

你們在戒期當中,女眾是不是也聽過不可以舉辦佛化結婚,佛化結婚是犯戒的,即使做證婚人也不可以?(大眾:有。)這是完全不懂時勢,不懂得社會,不懂得度生的方便。如果佛教徒都不准有佛化結婚,大家只好到教堂結婚,大家都成為基督教徒、天主教徒,佛教裡就沒有佛教徒了。

過去有一個禪師,發願多少生、多少世做牛做馬隨著你輪迴,為什麼?就是為了要度你。有這般的發心,為什麼佛化結婚是犯戒呢?佛法是以「慈悲為本,方便為門」。你沒有方便,還談什麼弘法?‭ ‬

佛陀已經為我們開了多少方便門,我們都不知道跟著走,也不知道怎麼用,所以我們佛光人的工作信條是:給人信心、給人歡喜、給人希望、給人方便。其中制定「給人方便」的時候,我也曾多番考慮,因為「方便」不容易懂。如果說「給人服務」呢?但是服務不能包括方便,方便卻能包括服務,方便是智慧,方便是慈悲,結合智慧和慈悲才能有方便。不懂得方便,沒有智慧、慈悲,只會「方便出下流」。

戒律,佛教要仰賴它復興,但佛教也會因為它而滅亡,這一點我看得很清楚,所以過去中國的佛教要依禪林規矩,不依戒律。我們本山倡導人間佛教,我們有我們的制度,我們有《佛光山清規》,那就是我們的戒律。以後只准講《佛光山清規》的戒律,不准講戒場的戒律,這個跟你們明白說了,你們能做到嗎?(大眾:能!)

剛才講到佛化結婚,大家在戒場裡面聽到佛化結婚是不對的,其實最初我也不提倡佛化結婚,只是不得已。過去我還在宜蘭,大概三十歲左右,一位在政工幹部任教的李奇茂先生和台北藝專的張光正小姐結婚,二位都是教授,郎才女貌,他們找我證婚。我心裡想,你們年紀比我大,可是我這麼年輕,證婚人要年高德長,但如果我不證婚,在宜蘭就找不到第二個和尚,於是當仁不讓地,我就替他們證婚了。證婚以後,我也不知道會有什麼結果。

不過現在我可以告訴你們,你們看佛陀紀念館長廊上寫的那許多字,都是李奇茂替我找人寫的,寫了二百多幅。另外有三、四百多個紫砂茶壺,最早甚至有元朝製的,價值連城,也是他夫妻倆送我的。他們還要送我們大覺寺的碑,從山東運了兩百塊石頭給我;在台北佛光緣美術館,好多的書法、字畫,也是他們贈送的。這許多因緣從哪裡來?就是從佛化婚禮來的,因為我是他們的證婚人,也是他們的師父。

有一次,我們出版的一本書上印了一幅畫,作畫的人為了版權,一直和我們糾纏不清,後來李奇茂的太太張光正知道了,就去幫我們圓滿這件事。假如我不替他們證婚,後面的這許多結果都沒有了,當然我並不是要享受這許多結果,我只想到「佛法要普遍」。好比軍事戰鬥,我們現在要拿什麼武器禦敵?過去用刀劍、棍棒,現在的時代都已經用原子彈了,難道我們還要用大刀、棍棒嗎?

一直以來,我很希望復興佛教,所以覺得戒律有必要重新結集。但是在沒有結集之前,能有什麼應付的方法?就是不睬它,默擯之。例如「八敬法」,昭慧法師為了它興起風波,其實我們佛光山早就不用八敬法了。八敬法是誰訂的?你說是佛陀說的嗎?就如你們現也常講「師父說的」,但師父真的有說嗎?說「師父同意的」,師父真的有同意嗎?這樣的說法都是不對的。

舉個例子,有徒眾來跟我說:「師父,我們現在要辦一場音樂會,這個音樂怎麼好、怎麼好……」他講得眉飛色舞,講到最後,我說:「音樂會很好啊!」意思只是不反對而已,聽的人馬上就說:「慈惠法師,師父同意辦音樂會。」「慧傳法師,師父要辦音樂會。」但我真的是這樣說嗎?又如辦大專青年會,我當然要辦大專青年會,但它是有程序、有很多內容的,不是說「我聽到的」都叫同意。

所以,佛教的戒律、道理,重要在於根本。根本是什麼?佛說的、人要的、淨化的、善美的。佛陀也有說,所謂「佛法」者,一切法皆是佛法,合乎三法印的都是佛法。因此,眼看著佛教徒的短見、無知,我也很掛念,將來的佛教不曉得怎麼辦?我說過,我寧可做一個沒有用、苦惱的、吃閒飯的佛教徒、出家人,也不做一個對佛教不利的人。剛才說的許多例子,說起來是護戒、持戒,其實都是妨害佛教的發展。所以說到戒律,實在一言難盡。我再舉些例子。

當初佛教結集經典,是以大迦葉為首座。在佛教當中,大迦葉是保守派,比較進步的是舍利弗、目犍連、富樓那等,不過凡是做主席的,就是所謂的「主流」,一定是得到大眾擁護。尤其以當初印度的情況,在制定戒律方面,釋迦牟尼佛也不過是為了隨順世間,因為那時候婆羅門教的苦行色彩很濃厚,像提婆達多就是以標榜苦行,來反對釋迦牟尼佛的,他反對佛陀的教育,認為苦行不夠。雖然如此,仍然有信徒群起支持提婆達多,這叫佛陀也是沒有辦法了。

大迦葉是佛陀的大弟子、主流派,是苦行頭陀,具苦行色彩,所以佛陀重用他,希望他可以號召大眾。但大迦葉是很自負的人,在戒律中有一條戒,是關於食物可不可以留到明天,大迦葉說不可以,按理說,有時候雨天,或者另外的因緣,留到明天吃也沒有關係,不會妨害什麼,但是大迦葉就是不肯。富樓那得不到認可,只好說:「好!你奉行你知道的,我奉行我知道的!」就拂袖而去了。我想戒律大概就是如此,你說究竟哪個對?哪個不對呢?所以,大乘佛教講究「方便」。

在戒律的守持上,多少都有紛爭。你們都聽過「生公說法,頑石點頭」的故事,道生法師在鳩摩羅什門下也是個頂尖人物,就是為了吃飯的事,認為幾點鐘、太陽到哪個方位不能吃,以及主張「一闡提也能成佛」、「一切眾生皆有佛性」、「情與無情,同圓種智」,為保守派所不容,而被驅逐到南方。他到蘇州虎丘山為石頭說法,道生法師說完以後,就問:「我說的對不對?」石頭點頭,於是有了「生公說法,頑石點頭」的典故。此外,蘇州還有很多的好故事。

有一次乾隆皇帝下江南到蘇州,看到一座北面寺廟的塔,叫「北寺塔」,乾隆說:「這個塔很莊嚴啊!這是什麼塔?」

有一位大臣回答:「不是塔。」

乾隆皇帝很生氣,「哼!我問你這是什麼塔,你回答我不是塔?」認為他違抗聖意,他再問一次:「我問你這是什麼塔?」

大臣哆嗦著回答:「不……是……塔……」其實江南話的「北寺塔」,讀起來就是「不是塔」。

這下可麻煩了,乾隆皇龍顏大怒:「這明明是塔,你還跟我說不是塔,跟我強辯?來人啊!拖出去砍了!」

接著再問第二位:「這是什麼塔?」

那個人不敢說,因為江南話和北方話不一樣,他說:「陛下,我要紙和筆。」

「我問你什麼塔,要紙筆做什麼?」但那個人仍然堅持要紙筆,只好給他,他寫「北寺塔」,乾隆皇帝一看,才知道殺錯人了。

所以不同的字音,有時候也會造成理解上的錯誤。像剛才說「生公說法,頑石點頭」,道生從北方被趕到南方,心情激動,在高喊:「一闡提能不能成佛?樹木花草能不能成佛?」的同時,老淚縱橫,石頭有點頭嗎?他看得清楚嗎?但能夠成為千古美談,還是很好的。

你們受三壇大戒,從初壇沙彌戒,然後二壇比丘戒,最後三壇菩薩戒。初壇是律儀戒,指衣、食、住、行、坐、臥的律儀和規矩,都要學好。所以佛教徒對於以下兩句話要用心,即「五年學戒,方准聽教參禪」,我當初一聽,心想,五年學戒,都不讀書,天天只是過律儀生活,然後才准聽教、參禪嗎?五年時間似乎太長了。不過現在想想,大德們這麼規定是有道理的。如果律儀生活不夠,做什麼都不對,你聽教會錯亂,參禪會麻煩,將來會運用錯誤,因此必須先把戒律的生活學好,然後有教、有禪。所以現在禪堂要大家先做苦行,要想學做禪師,就必須先到大寮、園藝等單位五年,先做苦工,做出他的功行。現在本山許多行單都很不錯。

比方現在有一批禪學僧在園藝。這幾天聽很多人說,他們所照顧的園藝,跟一般做園藝的員工不同,不管是花、草、樹木、環境,都特別不一樣。根據現代生物學的研究,花草樹木和種植者的心有關係,你們可以試一試:一盆花草,你天天跟它說:「你好漂亮!」或講幾句好話;然後跟另一盆說:「哼,這麼難看!」慢慢地,就會看出兩盆花的不一樣。這就是所謂「三界唯心」。

你們出家了,我有一句很真心的話要告訴你們。過去說:「萬般皆下品,唯有讀書高。」因為我已經出家七十多年,真正要我說的話,我認為今天世間上:「萬般皆下等,唯有出家好。」如果你們不能體會到這句話,出家真可惜。因為都已經割愛辭親,捨棄了世間社會的緣分,隻身跑來為佛教、為常住,如果你得不到出家的法喜、法樂,真的很可惜。

我以心定和尚的話來說,他為了養成對我的信心,天天在稱念「南無星雲菩薩摩訶薩……」,為什麼要這樣?他說:「我要培養對師父的信心。」我不要求你們對我這樣,但一定要能對常住、對自己培養信心:「我愛佛光山!我是佛光山!我愛出家人!我愛團體!我誓必生生世世做出家人!」我現在問你們,你不做出家人,你要做什麼?社會上什麼人值得你們去做?就是做皇帝也痛苦,天還沒有亮就要上早朝,大臣要啟奏,處理種種煩惱複雜的問題,人事那麼複雜,這個人反抗,那個人也反抗,雖然有權把他處斬了,但是把人殺了就能解決問題嗎?面對林林總總的人與事,皇帝也會不耐煩。

今天早上跟滿義法師說:「過去我說『我是佛光山』,那一番體驗真妙啊!」為什麼?先不說別的,能夠說出「我是佛光山」這句話,就表示我很富有,佛光山都是我的,我擁有佛光山,這是很偉大的!這是從義理上去理解,大家都可以這樣想。

現在不同了,我說:「我是空!」為什麼?空,妙不可言;空,包容一切;空中生妙有,空中有萬法,虛空無量無盡。我是空,即使長短方圓都不一樣,但是能隨時應變。過去不敢說,現在敢說了:「我是空!」

還有,「我無我!」無我不是自殺,不是不吃飯、不睡覺,而是在意念上、思想上,能夠超越、擴大、昇華。

你們說,你們是什麼?先不要求大家做到「我是空」、「我是無我」,因為不簡單、不容易,但起碼要會說「我是佛光山的弟子」、「我擁有佛光山」!接下來就應該去探討,弟子怎麼做?怎麼做才會擁有?你們要去思考,才會擁有。否則,你沒有佛法,連佛光山也不敢承認是你的,什麼都沒有,又怎麼會安心呢?只是一個窮小子而已。

《法華經》裡有一個「懷珠作丐」的譬喻,藏寶反窮。一個富翁兒子的衣服裡,藏有一顆名貴的珍珠,是富翁生前留下來給他的,他卻不自知,最後流落到乞丐群中。還有一個故事,說一個快要往生的父親告訴兒子們,園子裡的葡萄架下埋藏著很多財富。父親的心意,是希望兒子們努力耕耘,將來定會豐收,他們才會發財。只是兒子們不明白,不勤勞,又不去翻土,結果什麼都沒有了。

你們要先建立「我出家了,真好」的自信。跋提王子在修行的時候,經常大聲歡呼:「我好快樂啊!妙啊,妙啊!」他的精神有問題嗎?不是。就如大迦葉那麼保守的人,當聽到美妙的梵樂,也會禁不住隨歌起舞。所以我們先要有心,檢視自己的心中,有自我肯定嗎?佛性有現前嗎?如果佛性沒有顯現出來,應當慚愧。

最近有一些年輕小孩看到你們出家,慚愧地說:「我怎麼都沒有出家的心?」這是很自然的,因為他的佛性還沒有現前。但是你們已經出家,也受戒回來了,怎麼能沒有出家的心?說受戒不重要,但還是很重要,因為你「完成」了。你們不是完成了戒場裡面戒師們的規矩、訓話,或是戒兄弟的關係,你們所完成的,是「我得戒了」、「我受過戒了」。

雖然要我一次一次地跟大家講話,就如今天和你們講這些話,其實我的心臟不勝負荷,都要一段時間才能恢復,但我不計較。我的眼睛看不到,但依然每天寫字,來和你們講話以前,我已經寫了六十張。我走路也走不動,繞一圈都不可能,不過沒關係,坐在輪椅上也很舒服,還是可以走動。

所以,不能以病為理由,就不要人生;不能以沒有健康、力氣為理由,就沒有常住;不能以自己孤僻為理由,就不和大眾和諧。每個人的前途無限,自己要知道管道、知道方便、知道上進,成功才會向我們招手。但即使成功向你招手也沒有用,唯有你向前,才能迎接成功的號召。

現在我把話說清楚,希望大家把受戒時的疑念,統統丟到外面。要把「自依止,法依止,莫異依止」牢記在心頭,重新建立起「我的常住觀,我的信仰觀,我的未來觀」。

提問一:佛光山可以傳戒,為什麼還要到外面受戒?

大師:如果全部都在佛光山受戒,大家就不會知道外面的天地是什麼樣子。你們將來都要能夠包容,大海因不擇細流,裡面有大魚,也有小蝦米,有好的,也有壞的,故能成其大,我們都應該包容。

我想實行一個制度,以後學院畢業了,讓那許多有些煩惱的人出去參學,但是不准一個月就回來,要一年才准回來。過去學院有同學要請假,問他請幾天?他說三天,我說不行。別的老師都說三天太多,只給他兩天就好,我還是說不行。那要幾天?一個禮拜。為什麼?他第一天回去,父母都說:「我的寶貝回家了!」兄弟姊妹也很高興,一家團圓,和樂融融。第二天他還是覺得家裡溫暖,這時候你不能給他回來,否則他一直想著家庭很溫暖、常住很冷淡。到第四天,兄弟姊妹的招呼慢慢淡下來了。第五天他會覺得家裡麻煩。第六天恨不得趕快回常住。這時候回來好一點,不會一下子就想回家。所以眾生的毛病,還是要有方法對治。不是只是用「不可以回家」、「不可以參學」來限制他。

提問二:在其他道場受戒的戒子,還可以再複戒嗎?

大師:得了戒就好,不過以後可以做引禮師、引贊師,可以討單做苦行,去服務大眾、把規矩學好。

佛光山傳戒不會收戒子的戒費,我們甚至三衣缽具都與戒子結緣。過去大陸也是,像寶華山羅漢戒期,都是成就戒子,因為出家人都沒有錢。

我希望佛光山的弟子不要錢,錢應該都交由常住處理。不要有錢,有錢很煩惱。你說沒有錢不知道怎麼辦,即使有了錢,你也不會辦。無,很好,你就會辦;有,比較難辦。在我的《講演集》裡有「十有思想」和「十無思想」,出家人要看「十無思想」,就如「達摩西來一字無」,這是要境界的,如何達到這個境界?「全憑心地用功夫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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