p212　少林武功——中華文化的精粹

與河南嵩山少林寺訪問團會面

時間：二○○四年二月二十日

地點：佛光山傳燈樓梯形會議室

永信團長、各位法師們：

河南是一個佛教的重鎮，有達摩祖師在河南少室峰面壁九年的往事、有白馬馱經的故事，尤其白馬寺、大相國寺在佛教歷史上都是很古老、很有名氣的寺院。

我在六十六年前出家的時候，就接觸到少林寺，因為我的老師是從少林寺出來的，他的武功很高強，我不記得當時牆壁有多高，但不低於這間會議室的天花板，他在牆下，足一蹬，就躍到屋頂上，不像撐竿跳，得要跑多遠才能跳多高，他看起來一點也不著力。我最近看到奧林匹克運動會跳高冠軍，就想到少林寺也可以有一個代表出來參加，去得個金牌。

當時我們的同學都很年輕，對於練武的欲望很強，包括我也很嚮往少林的武功，反而對於佛學的研究，興趣倒不是很高。

我有一個朋友，現在還在河南鄭州，他是棲霞出身的，聽說在第九高中教書，教了好多年。他的文學、佛學底子深厚，甚至武功也很高強，當年他經常在半夜三更，我們都在睡覺的時候，偷偷地爬起來練功夫，飛簷走壁的功夫之高，真是像個夜行人一樣。甚至練到連膀子都像根鐵棍子一樣，假如有一、二十個人衝撞過來，他的膀子一伸，立刻就能把大家打倒了。

這讓我想到，也不光是佛學從印度傳來，武術、音樂，乃至很多的素菜，像胡蘿蔔、胡桃、胡瓜，凡帶有「胡」字的，都是從印度、西域傳來的。

其實，出家人的興趣多元，有的人好在力上表現功夫，有的人好在心地上表現智慧。在武俠小說裡，我們可以看到各式各樣的武功，例如彈指神功、摘葉飛花等。希望各位老師、青年同道們，也都能有當初古德們的功夫，那也是替佛教發揚光大的一件事。

最近中國大陸有一個梵唄團，與我們結合，組成了「海峽兩岸佛教音樂展演團」，到世界各地表演。這就是以音聲做佛事。事實上，豈只以音聲做佛事？以力量也可以做佛事，以慈悲心也可以做佛事，總之，弘法的方便有多門啊！

我對於你們以功夫來光大佛門，與世間結緣，也要給予讚歎。自大陸開放以來，海外人士並不知道大陸佛教開展的現狀，只知道有些寺廟已經開放，宗教也自由了。在大家讚美中華文化真好之際，其實真正將佛教帶上國際的，少林功夫功不可沒。

我記得二十多年前到美國的時候，美國人都很怕我們出家人。美國人高頭大馬，過去對東方人都看不起，為什麼現在對佛教態度改變了？原來，他們以為身穿這一件衣服，就會擁有「CHINESE‭ 功夫」，所以心裡害怕，不敢接觸我們。那時候，弘揚武功的倒不是少林寺，而是李小龍。三十年前的李小龍，在電影裡面拳打腳踢、武刀弄槍的樣子，風靡整個歐美世界，可惜他不幸早逝。如今中華文化的精粹，透過你們在世界各地弘揚，我也要向各位表示欽佩。

台灣海峽很遼闊，但對兩岸同胞的情誼是阻隔不了的。過去台商到大陸投資，大陸各界也到台灣來參觀，現在武功、梵唄音樂，一個是力的表現、一個是心的慈悲的表現，彼此也都在交流，這是很好的現象。

台灣和大陸雖然相隔很遠，可是人民血肉相連，大家都是一樣的。我說過，台灣這個地方本來是沒有人的，即使是高山族，也是從其他地方移民過來的，自明朝末年鄭成功登陸台灣，才有大量中國人從各省各地移民到台灣來。所以，基本上，台灣沒有台灣人，當年移民到台灣的中國人，在台灣居住良久，就成為台灣人了。

事實上，大家都是炎黃子孫，都是中華子弟，我們希望種族之間能夠和平共處，大家互相尊重。

我在台灣住了五十六年，雖然曾經回家鄉探親，甚至過去到北京、上海也接觸過一些人，但是很嚮往河南，因為河南的禪師最多，佛教聖地最多。將來有一天，我也會鼓勵我們的徒眾到河南去向各位長老拜訪、各位法師請教。

五十六年前，我初到台灣的時候，一方面在佛教學院裡面教書，從事教育，一方面也替報紙、雜誌寫文章。到了五十年前，因為台灣弘揚佛法、講經傳道的人少，雖然我語言不通，不會講台灣話，還是自告奮勇地到各地弘法布教。感謝慈惠法師，他幫忙我最大，五十年前就做我台語、日語的翻譯，他是留學日本的，記憶力之強，就像錄音機一樣，無論南腔北調、土語方言、佛教名相，都能替我原原本本地、一字不漏地翻譯給台灣人聽，台灣人都尊稱他為「才女」。可以說，我在台灣的弘法，很感謝他讓我在語言上少了很多障礙。

我是四十年前才來到佛光山的，為了年輕人要讀書，空間不夠，我就找到了這麼一個土地比較廣大的山區，辦起佛教學院。四十年來，從我們本山佛教學院畢業出去的學生，少說也有好幾千人了。

目前佛光山的出家人大約是一千多人，分散在世界兩百多個寺院裡。這許多寺院都不是古老的、原有的寺院，而是我們自己創建的。因為是創建的，所以遇有什麼要修正的、要改革的，都很方便。

我們倡導「人間佛教」，但「人間佛教」這個名詞，早期的人並不是很歡喜接受，甚至中國佛教協會的趙樸初會長，他也倡導「人間佛教」。可是，佛教界了解「人間佛教」的人還是很少，大家都只知道念佛、拜佛。事實上，念佛、拜佛，也把一些社會上的知識分子或者一般人，拜到不敢進來寺院了。所以，我覺得佛教應該從教育、文化上努力。也因此，在本山，我們的宗旨是「以文化弘揚佛法，以教育培養人才，以慈善福利社會，以共修淨化人心」。

關於共修，我們一年就舉辦好幾十次，甚至好幾百次的活動。即使是以一個禮拜內舉辦的活動來計算，全世界各道場參加的人數總加起來，也都不只十萬人以上，可以說，辦活動對普及佛教是很大的方便。

由於我們是以教育為主，因此，不斷地辦有小學、中學、大學，尤其是佛教的專科學院。

人才成就是很難的，過去中國的讀書人有所謂「十載寒窗」，我想，你們在少林寺練武功也是很不容易。不知道少林寺現在還有沒有這個規矩？過去少林武僧進到少林寺就不准出來了，如果你想要到外面行腳雲遊，除非躍過三丈高的牆，否則不能從門走出來。功夫能練到這種程度，無論你到哪裡去，只要說「我是從少林來的」，大家就會對你刮目相看。

要能跳過三丈高的牆，那是比現在的撐竿跳還不容易的，可見過去人民對少林寺的寄望之深、欽佩之高。現在永信法師可以說發慈悲心，在河南為我們保存了佛教的香火。

日本總持寺供奉了一位肉身不壞的中國和尚，叫做石頭希遷禪師。他是湖南人，唐朝時期和在江西的馬祖道一禪師都頗負盛名，那時候青年學子不是到江西參拜馬祖道一，就是到湖南參拜石頭希遷禪師。「走江湖」一詞也就是由此而來，當時江西、湖南是青年學子學習的路線。

現在，少林寺接受了來自全世界的人士前往學習。在我們覺得，表演不是很重要，表演只是少數人的演出，給人看一看，就過去了，像是過眼雲煙。最重要的還是傳授與教學，要能傳燈。

我剛才說，在我童年的時候，少林武僧是我的老師，我受他的影響很大。假如大陸許多佛學院能有少林武功的傳授，或者社會上很多地方，也能有少林武功的教學，這必定也是在弘揚佛法。

各位辛苦鍛鍊，也實在是「十載寒窗」，很不容易。昨天「海峽兩岸佛教音樂展演」預演，節目裡面有「少林棍」、「童子功」，大家看到表演者將腿子盤起來，用兩根指頭走路，都心有不忍，說：「哎喲！太辛苦了！」這也就表示觀眾欽佩佛教的內涵，覺得做一個出家人真是不容易。

本山與少林寺比起來，我們的歷史很短，特別是唐朝的時候，少林寺曾經救過唐太宗（十三棍僧救唐王），留下了輝煌的歷史，至今仍然受到國家的保護以及民眾的尊重。

我們希望少林寺將少林精神、將佛教發揚光大！在此致上最大的祝福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