字級大小:

A-

A

A+

p124 智慧的人生(二)——與「鳳凰衛視」劉長樂先生對談

時間:二○○九年十一月三十日

地點:香港鳳凰衛視大埔新址一號錄影廠

主持人(王魯湘先生):星雲大師和我們鳳凰的緣是很深的。首先我想請劉主席為我們回憶一下,星雲大師與佛光山,同我們鳳凰,包括您本人是怎麼結緣的?

劉長樂先生:昨天我們在深圳的訪談中,已經談到了這一段非常重要的經歷,就是二○○二年時,星雲大師以他博大的胸懷和智慧,他老人家親自坐專機,率眾弟子從佛光山到陝西的法門寺,再從法門寺接駕,把佛指舍利恭請到台灣。

從二月二十三日一直持續到三月三十一日,在三十七天的時間裡,台灣近五百萬人瞻仰了佛指舍利。其實不光是台灣,我後來在高雄還碰到了很多來自菲律賓的華僑,都到台灣去恭迎。

主持人:不只是萬人空巷,是百萬人空巷了。

劉長樂先生:不僅是空巷,其實大家都是跪拜迎接。當時非常榮幸的是,星雲大師把全程轉播這麼重大的一個法事交給了鳳凰衛視。從啟運到最後,星雲大師把佛指舍利送回陝西,我們全程記錄了這一整個過程。後來大師也曾經多次到鳳凰衛視,也為我們的主持人劉海若的身體康復,親筆寫下了「妙吉祥」三個字。

二○○六年三月三十一日,是鳳凰衛視誕生十週年的慶典,我們用了一個特殊的方式來紀念這個重大的日子,就是要感謝為鳳凰衛視做出貢獻的一批人,其中我們特別感謝了星雲大師。我們在香港的亞洲博覽館舉行了隆重的慶典,星雲大師再次為鳳凰捧場,到鳳凰大會的現場,也接受了鳳凰人贈送給他的大獎,這是我們需要特別感恩的大德。

主持人:鳳凰這一隻吉祥鳥的飛翔,離不開大師的佛力加持。星雲大師近期以來雲水行腳,在整個世界跨洋走海,行色匆匆走了很多地方,包括我知道還從東北一路下來,今天來到了我們祖國的最南方─香港。大師最近為何要在整個世界進行這種行走呢?

大師:我只是本著一個出家人弘揚佛法、普度眾生的理念。本來是一個平凡的出家人,就是「星雲」吧,星星很小,雲也是飄飄的。不過鳳凰對我而言,不但是鳳凰再起飛,也是把我擴大、昇華了。因為鳳凰,我在中國大陸或世界各地有了助力。比如我昨天從深圳回香港,海關的辦事人員一看,「哎喲,星雲大師!」就趕快辦理。他說:「我看過電視,鳳凰播過你的節目。好,謝謝,再見。」

主持人:他一定感到很榮幸。

大師:所以鳳凰助長我很多的方便。

主持人:我記得今年四月分在無錫召開「世界佛教論壇」,星雲大師是這個論壇的發起人之一。頭一天,我們約好到大師出家的祖庭大覺寺去拜訪大師,當時大師正在那裡主持大覺寺重建的工作,隔天就是論壇的開幕式了。由於飛機晚點,我們抵達時已經是非常晚了,天下著雨,春寒料峭,非常寒冷,等我們到達大覺寺,已經是晚上十點多。我們在一片黑暗中,突然看到這一座山林裡燈光明亮,我們走到跟前一看,在一個大殿裡,大師和他的弟子們坐在一張長條桌前等待我們的到來。

我們到達以後,大師就吩咐下面的人:「趕緊給鳳凰攝製組的一行人準備好一碗熱呼呼的湯麵。」我們在那麼一個寒冷的夜晚,每人就吃到了這一碗湯麵。在後來採訪大師的過程中,我了解到這中間有一個非常感人的故事,就是大師發心任何人來到他的道場、寺院,在這裡都可以吃上一碗熱呼呼的湯麵,這和星雲大師初到台灣時的一個經歷有關係。

大師:好像是四、五十年前了。我替一位長老編輯佛教的雜誌,他告訴我,要在某一天看到這個雜誌,我只有加班,一直到晚上九點才完成,他說明天要,所以我今天就要送到。從台北萬華坐火車到北投,下著毛毛細雨,我怕雜誌被雨淋潮,就把衣服脫下來包起來,扛著這一百多本雜誌要上山,它有四百多個台階,不過爬上去也是大汗淋漓。外面有雨水,裡面在冒汗。十一點多了,他看到雜誌很歡喜,說:「你很負責任,今天就住在這裡吧。」晚上十一點多了,實在說,回到台北大概還要一個鐘點,於是我就住下來了。

但是那時候,台灣的寺廟對外省人都不了解,他送我到一個房間後,就從門外反鎖。到了第二天,早晨九點都還不能出來,一直到了九點多,他才說:「哎呀,忘記了,對不起!」那也不要緊,我跟長老告辭後,就要下山。但他卻說:「不要,我今天中午請客,你幫我的忙吧。」這是長老的指令,我想就留下來幫忙吧。

台北的客人很難請,姍姍來遲,到下午一點才到。本來是兩桌飯,也才來了七、八個人。我想,老法師坐一桌陪客,而我做過住持,做過校長,又是雜誌的主編,大概就是坐另一桌陪客人了。結果不是,因為我是晚輩,他就說:「你這個孩子,怎麼不去廚房吃飯呢?」我心想:「哦,我是應該到廚房吃飯。」到廚房,看到廚房忙著宴席請客,好熱鬧,可是我一個人也不認識,不好意思進去,就從廚房外面繞過去下山了。

下山的路有四百多個台階,我早飯沒有吃,昨天的中飯、晚飯也沒有吃。這四百多個台階走起來已經不知道是台階了,如騰雲駕霧,好像踩在棉花上,飄飄的就到了山下,後來的事情就記不得了。不過很感謝佛教的教育,我一點都沒有懷恨的心,反而激發我一個願力,將來有一天我如果有寺廟,我要給人吃飯。所以後來在台北建的寺廟就叫「普門寺」,意思是普門大開,要吃飯的統統請進來。

主持人:大師的悲心,實際上是大師的人格感染力之一,也是大師能夠成就今天這一番了不起事業的最大一個基礎。這種以發心、悲心來成就自己的事業,我想長樂先生應該也有心得,因為鳳凰的員工都說我們的老闆是個菩薩,甚至有些人還有點埋怨我們老闆,說我們老闆管理這個企業的時候「心太軟」。那麼我想請問老闆,您在管理我們這麼大一個企業的時候,心軟點好還是心硬點好?

劉長樂先生:日本人和美國人在研究管理學的時候,他們都講到東方和西方的管理學有很大的不同,東方的管理學非常強調人性化的管理,非常強調情感部分;西方的管理是比較硬性的管理,他們非常強調規章、制度、法律。

我個人比較崇尚有人情味的管理方式。我覺得在這裡,大師給我們很多的啟示,以人心換人心。另外,我們特別強調關於「利他」的問題,就是怎麼樣能夠無我利他?在這方面,佛教的故事給了我們不少啟示。

我覺得鳳凰在東方的這片土壤裡生存著,所以我們用這樣的一種理念來管理,可能有些弊端。比如有些不是很能自覺的孩子們,可能會鑽空子(漏洞)。但是沒有關係,時間長了,他們會感受到這種情感的力量,這種情感所產生出來的新的、自發的、自覺的約束力,可能比硬性的規章、制度要更好。就是菩提心要靠激發,讓人自心處於菩提心,就成為一種自覺的動力。

主持人:在我們中國,講到佛教,似乎一般信眾,特別是一些女性的信眾,心目中更多可能出現的第一形象是觀世音菩薩。也就是說,菩薩道在我們中國佛教的傳播過程中,逐漸代替了印度佛教中,那種般若智慧的思考和思辨。那麼我想請教星雲大師,為什麼在中國佛教的演變中,是菩薩道大行其道呢?

大師:剛才你問劉總裁的問題,我倒有一點補充意見。總裁說人性的管理,西方比較講究獎懲辦法,而佛教有所謂的「不二法門」,東西方要尋求一個折衷。例如你到一間寺廟,一進門看到的就是彌勒佛,大肚能容,笑嘻嘻地用慈愛攝受你。進了寺廟以後,彌勒佛的後面就是韋馱天將,拿個金剛降魔杵,意思是:以慈愛攝受你,如果你做不到,只有用力量折服你。我想這就等於為人父母者,通常父親比較嚴厲,母親比較慈悲,所以力的折服,慈悲的攝受,兩者都需要。等於菩薩,有所謂軟性的,或者獎懲典制硬性一點的,我想還是要看機緣,看這個人的根機怎麼樣而使用。

這個菩薩道,裡邊就是有慈悲、有智慧。菩提心,是我們學佛人的根本,離開了菩提心,所有的佛法都沒有價值。菩提心是增上,菩提心是對你慈悲,是用智慧來化解很多問題。所以,佛不要我們來拜他,也不一定要我們來信他,其實信佛是信自己,拜佛是拜自己,菩提心是自己完成自己,完成自我。如果把這個菩提心的力量─勇敢、慈悲、智慧,結合在一起,就好像真善美、智仁勇,完成於一個,這個人生就會完善。

主持人:中國的菩薩,一般我們都知道地藏菩薩、觀音菩薩、文殊菩薩、普賢菩薩這四大菩薩,而且四大菩薩在中國各有一個道場,形成了中國佛教四大名山。請大師為我們開示,為什麼在中國會形成四大菩薩的信仰?這四大菩薩組成的菩薩道,各自又代表著什麼呢?

大師:佛教的法門很多,經書也很多,佛祖、菩薩也很多,人人是佛,我們現場在座的各位都是佛,甚至電視機前看節目的也都是佛祖,當然也都是菩薩了。每一部經都有它所描述的佛、菩薩的形象,像《阿彌陀經》就是阿彌陀佛,《彌勒上生經》就是彌勒菩薩上升兜率天;《地藏經》是地藏菩薩,《觀音經》就是觀音菩薩;文殊師利,在很多的佛經裡面都有提到,普賢菩薩是〈普賢行願品〉。在經典中形容這些菩薩:大慈悲,是觀世音菩薩;大智慧,是文殊菩薩;大行門苦行頭陀,是普賢菩薩;大願力,是地藏王菩薩,這許多菩薩的慈悲、智慧、勇敢,都是值得我們尊敬的。

假如我們要別人來關愛我們,當然我們也要有慈悲心、智慧力、願力、行門,這對我們很重要。我們需要有佛菩薩來加持,所以這四大菩薩的信仰,在中國就有四大名山讓大家去朝拜;大概是這樣的源流。

主持人:實際上我們行菩薩道的時候,一個是要悲智雙運,除了慈悲心以外,其實還有某種智慧,菩提心就是一種智慧,當然也要發大願,最後還是要身體力行,要去行菩薩道。

劉長樂先生:悲智願行,悲還是在最前面。如果加上彌勒,那叫「大慈彌勒佛」,慈悲還是在前面。大師特別強調的就是什麼都可以不要,但是最後他要留下慈悲心。我覺得從這個角度講,特別是在漢傳佛教裡,把慈悲心放到最前面,這是完全可以理解的,在慈悲心裡面,最重要的就是修好菩薩道。

菩薩道和菩提心的關係,我覺得在漢傳佛教裡,能夠表現得非常充分的,可能跟中國傳統文化有很大的關聯。因為中國的傳統文化中非常強調利他的問題,也非常強調人間的問題,所以星雲大師也一貫倡導「人間佛教」。

我覺得在整個佛教東傳的過程中,密宗最後很大程度的把智慧的部分接收過去了;那麼在漢傳佛教大乘的這一塊裡,就把現在我們講的菩薩道接受過來了。在此我覺得非常重要的問題,就是我們講到了它有「四重恩」的觀念,報四重恩有父母恩,其中還有一個國家恩。

當然還有三寶恩,它就非常的「人間」,當然也跟統治階級的管理,和統治階級對佛教的容忍及利用都關聯到一塊的。不管怎麼樣,它是一個人間化的過程,在人間佛教和禪道的傳播過程中,菩薩道確實就大行其道,而且它完全為我們所接受。不僅我們從漢傳佛教的發展過程可以看到,從佛教本身在印度的消亡、衰落,我們也可以看得到,最後它愈來愈束之高閣,愈來愈空,所以最後呢,它被印度教取代,這個也是一個非常重要的說明。

主持人:所以任何宗教還是要落實到人間。那麼人間佛教其實在某種意義上,和我們中國傳統先秦哲學中的儒家學說,是不是更加密切?特別在古代,我們很早就已經開始提倡三教合一,特長於「援儒入佛」或「援佛入儒」,講究儒和佛之間的圓融無礙,這是不是和我們中國這樣一個本土文化的土壤和環境有關係呢?

大師:佛教,就好比是學校,有小學、初中、高中、大學、研究所,佛教也有階段。最初的階段叫「人乘」佛教,人間的佛教。比人再高一點叫「天」的佛教。再比天高一點就出世了,是聲聞、緣覺的佛教。再高一點就是菩薩的佛教,所以這叫「五乘佛法」。

「人乘」的佛教,就等於腳踏車,要自己完成;「天乘」的稍微大一點,像摩托車,還可以載一個人。到了「聲聞」就愈高;到了「菩薩」,就是飛機、火車、輪船,可以搭載很多的人。

不過我們想,這個世間上的宗教,佛教把儒家歸於人乘。佛降生在人間,說法在人間,修行在人間,一切都是在人間,所以叫「人間佛教」。佛沒有在天上成佛,也沒有到地獄裡和餓鬼說法,是對人說的,當然是人間佛教。

有的人想,我要比人再高一點,做好人、聖人,就升天了;也有的人,他覺得自己要超越,像老子、莊子,清靜無為,他就本於佛教的羅漢那種出世的思想。實際上,真正的佛教,要有「人乘」入世的事業,也要有聲聞、緣覺出世的思想,出世的思想從不貪、不執著入世的精神,到必須要有熱忱、慈悲、愛、利他的精神,合起來就叫「菩提心」,就是菩薩道,所以菩薩道是融和一切宗教,這樣去攝受一切的。

劉長樂先生:觀音菩薩倒駕慈航,本來可以去成佛的,但是因為要普度眾生,所以又把這個船,就是剛才您說的大飛機又開回來了,因為世間還有很多的人要接引過去,所以他倒駕慈航,就不斷在苦海中救度眾生。

大師:我們總裁的佛學已經相當高深了,你剛才說得很不錯。

劉長樂先生:不敢。

主持人:我昨天才知道,星雲大師和我們總裁長樂老闆兩個人都是屬兔的,屬兔的人有一個特點,他對萬事萬物都很敏感,對自己內心也很敏銳,因此屬兔的人,文學方面都有天賦。

我想,不管是做一個入世的事業,還是做一種出世的普度眾生的事情,這種文學的心情、文學的心腸,包括文學的敏感,是不是很重要?也是人間佛教的一個基礎。

大師:人,都是一步一腳印;人出生以後,先是依靠父母,再來依靠老師,最後依靠朋友、社會,依靠國家,他主要的就是要依靠因緣。你看有的人,他沒有求發財,卻有好多因緣來找他,為什麼?表示他過去有培養因緣。隨便一顆種子,播撒到地上,給它陽光、水分,就生長成一棵大樹,結了累累果實。有的人在那裡怎麼耕耘辛苦,所賺有限,所以這就是福德因緣,給予人的影響很大。

那麼我們學佛的人,叫做「要學佛道,先結人緣」。我待你好,我說一句好話;我待你好,跟你點個頭,就等於剛才說「悲智願行」,我們要如何實踐它?你說慈悲,但是慈悲要為人辛苦、要給人,誰肯給人呢?你給我可以,叫我給你很難,善財難捨啊!

但是假如你想到因緣、智慧,把人我調換一下,假如我是你,你那麼苦,現在我是你,那怎麼辦?必定要人幫忙一下,因此你苦,我就要幫忙你。

所以這個慈悲心的生起,要有「人我調換」的這種智慧。你說發願,要勇敢,要勤勞,這個世間上沒有不勞而獲的財富,它都是要辛苦、勤勞,培養因緣才能獲得的。

你看劉總裁,這一副福相還不夠,他一定有大因緣,他現在發展鳳凰衛視,造福人間,造福觀眾,這也是廣結善緣。因為這樣的關係,他不必去找財富,財富就會來找他。

我感覺到,自己雖是一個出家人,本來家庭貧窮,在佛門也是受著一種苦行僧的教育,什麼都沒有,但是在這人間的因緣還不錯,為什麼?很多的信徒、朋友都給我很多幫忙。為什麼他們要給我幫忙?世間上的出家人也很多啊!我自己就感覺到,我待人有真心,我真心待他,他也會真心待我。我想這個世間上,人我之間都很需要菩薩的精神─悲智願行,你能對人慈悲,發願幫忙,勞動服務,就跟菩薩一樣了。

你是菩薩,人家就把你當菩薩,所以我們今天倒不一定要去成佛,每個人學菩薩,現在就是菩薩。菩薩不一定是泥塑、木雕的供在那個地方,菩薩是活的。現在你說,我願意為人做一件事,你就是一個菩薩;我願意為你服務,你就是一個菩薩。

菩薩就是發心,發心給你一個笑容,發心給你一個敬禮,發心幫助你……所以我們都能成菩薩。初發心的菩薩,要想我現在開始發心了,慢慢地向上,菩薩有五十二個階位,就像學校一年級、二年級……有五十二年級,升到五十一年級,叫等覺,就快要成佛了,就是觀世音了。

劉長樂先生:剛才大師講到了出世和入世的一個非常奇妙的關係,和剛才您提到關於文學,或者我們怎麼來利用文化?或者說一個非常有意思的現象,就是大師毫無疑問是一個出家的高僧大德,那麼是一個出世的概念,當然出世就是看破紅塵,朱光潛美學大師講:「以出世的態度做人,以入世的態度做事。」這不簡單,是跟出家人講的,也給在家人講的。

我想,從我的角度來理解,做為大師這樣的一位出家高僧大德來說,他不僅看破紅塵,同時又能把這種福報化於人間,他用了民間的、人文的、文學的方法來教化人心。大師有「人間衛視」、《人間福報》,大師有等同身高的一百多本著作,這些東西都是流傳在民間,為普通的人,為我們這些在家人服務或開示的。

有一句話說,出世是要看勇氣,入世還要看資格,這主要是對出家人講的,大師在這一點上就非常不容易。我聽到大師在早年跟慈惠法師、慈容法師在宜蘭弘法的時候是騎著腳踏車、拉著三輪車,後面放一個大喇叭,用民謠的曲調布教,這是非常不容易的。

我們這些在家人如果用出世的態度、出世的精神來做入世的事情,我們可能有一些體會。比如說,我們是不是也要用看破紅塵這樣的觀點呢?我覺得並不見得是這樣,最重要的問題,是我們應該能夠做到用出世人的格調去做入世的事業。

剛才大師說,我們的事業能夠儘量高一些。有一句非常形象的比喻說:「你站在山腳下的時候,你只能看到曲折的小徑;當你站在山腰的時候,可以看到柳暗花明;但是當你登到山頂上的時候,你看到的是天高地廣。」

做為一個傳媒人,如果我們有出世的那種修行,或者是出世的那種歷練,回過頭再看我們入世的事業時,可能這種感覺會使你在入世的事業上做得更好,做得更有眼光,更能夠做得比較到位。

主持人:對,剛才劉總裁說到出世的精神和入世的事業之間,到底要如何圓融?因為出家的人在人群中畢竟是少數,他為我們樹立了其實是高不可攀的一個榜樣,因為要出家,是需要有大智慧、大勇氣的,不是一般人最終能邁出這一步來,所以為什麼在三寶中,有一寶就是僧呢?就是因為僧人邁出這一步,他就是我們人生的導師。

那麼,我想請大師在這一方面再為我們開示一下,就是我們這些還在紅塵中的人,如何在滾滾紅塵中能有一點慈悲?懷一點超然,以出世的心情來安然、泰然的度過我們不得不在紅塵中度過的這一生呢?

大師:人的煩惱就是痛苦,人到世間上應該是快樂的,為什麼要自尋煩惱呢?人的貪欲,人的瞋恨心,人的愚痴,人的嫉妒,人的懷疑都是煩惱的來源。人之所以煩惱就是一個「我」字,我執、我要、我見、我想、我認為、我以為,都是「我」,這個時候煩惱就來了。人的身體好像是一座村莊,裡面住了眼睛、耳朵、鼻子、嘴巴、舌頭、身體,佛教裡稱這個為「五識」。第六識就是心,心是村長,它管理這五個人,這個村長如果很好,就帶領村民做善事。如果這個村長不好,就帶領這五個村民到處去為非作歹,做壞事,所以佛教講修心,先要掌握住自己的心,要給它昇華、給它擴大、給它清淨、給它慈悲。

人,什麼都可以不要,慈悲心不能沒有,心如果有了慈悲,就能做眼耳鼻舌身的模範。這個心也是特別麻煩的,心如盜賊,心如猛獸,心是「千年暗室」,很黑暗的,所以要參禪、念佛、修行,假如有了智慧般若,有了慈悲,有了佛法,千年暗室,一燈就明亮了。

如何點亮心靈的燈光?我想普世的人要了解到,別人是沒有辦法替我們點亮心燈的,一定要自己來點亮。這個心就如同一座工廠,工廠裡的管理好,品質就好;管理不好,都是汙水、冒黑煙,狀況就不好了。所以,如何讓我的心靈工廠,出廠好的產品,這很重要。

今天主持人、總裁,你們都講佛法,我也不得不用佛法來講,佛法講給人聽得懂是很難的,講給人聽不懂卻很容易。因此,我這一生如你剛才講文學,文學就是要給人懂。文學的描寫,表情達意,要讓人明白;表情表得好,達意達得好,就是好的文學。

我感覺到自己這一生,沒有上過學,只是靠著一些閱讀,自我的思考,自己努力去實踐,所謂「聞、思、修」,慢慢地才通達一點佛法,所以還要請大家多指教。

主持人:長樂老闆,您做為我的老闆,我做為您的員工,您在管理我們的時候,您有煩惱嗎?

劉長樂先生:煩惱是幾乎每天都有的。我想,在菩提樹下,我們的佛陀悟出了「三法印」,三法印確實是佛教的精粹,大師經常也開示我們關於三法印的問題,諸行無常、諸法無我、涅槃寂靜。

大師剛才講到「無我」的問題,這些理論確實是可以「放之四海」的,比方說「諸法無我」,剛才大師講到了,你什麼事情都把自己的念頭,或者把自己的得失、情感都帶進去的話,那你會非常的煩惱。你現在講到了關於文學的問題,實際上現在有一個非常通俗的文學,就是手機短信。

昨天我在深圳也引用了手機短信,剛才你講到了關於煩惱的問題也好,關於歡喜的問題也好,我想有一個非常簡單的短信,也跟大家讀一下,叫「簡單就快樂」。

大師昨天講,講道理也是,講佛法也是,要講得很複雜,實際上很容易;要講得簡單,像大師講佛法的時候這種深入淺出就不容易了。大師特別擅長於引用一些非常樸實、非常通俗的例子,這種例子其實都是蘊含著非常深的人生道理,他並不是以布教為主,是以誨人、以教育為主的,因為佛陀本身也是這樣,他不是政治家,他是個教育家。所以我覺得,做為傳媒人,我們在做傳媒事業的時候,如何把教育的意識、教育的行為帶到人間,給人們更大的益處,讓人聽得懂、看得明白?我覺得在這方面,大師給了我們很多的啟示。

大師:我接著總裁的話來說。《般若心經》開頭就說「觀自在菩薩,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,照見五蘊皆空,度一切苦厄」。主要這個五蘊就是「我」的代名詞,因為這個「我」不空,所以就苦;我空了,就能「度一切苦厄」。這個「我」人人都有,每一個人都要為了我,人不為我,真是世間少有了。

但是人為我,有的時候也要為人,人有的時候也要忘「我」、為「你」。像我們現在提倡的這個吉祥,剛才我們來,看到大家都說「吉祥」,你吉祥、他吉祥、我吉祥,大家都吉祥;早也吉祥、晚也吉祥,晝夜六時就恆吉祥;來也吉祥,去也吉祥,來去大家都吉祥。

所以道理要普遍,不能只有我吉祥,你不吉祥,這就不行了。這個「我」,要先淡一點,好像我們吃菜太鹹了、太甜了、淡一點;穿衣服太紅了、太綠了、太花了,樸素一點、淡一點,這個淡的味道,畢竟還是人生的本味。我舉一個例子:

在歐洲一場足球賽,十萬人、八萬人在觀看。看球的時候,有一個人吃香菸,看得入神了,香菸就燒了鄰座的衣服。

「哎喲,好痛,衣服燒壞了!」這個吃香菸的人心裡想,這是我的罪過,他說:「對不起!」就算道歉了。

衣服燒壞的人覺得看球很重要,我不重要,忘我了,「不要緊,不要緊,回去再買一件,燒了沒有關係啦!看球、看球。」但這還不是「無我」。

但是這個衣服後面的火還沒有滅盡,又燒了鄰座一個女郎的頭髮,這個女孩子的頭髮一燒起來,「哎喲,好痛!」這個吃香菸的人心想,「這一定也是我的問題啊!」也趕快道歉:「對不起,對不起,是我的錯。」大概這個女郎的頭髮是一頂假髮,他也說:「不要緊、不要緊,看球,回去再買一頂假髮。」這件事,本來他們是應該計較,甚至要吵架的,但是為了看球,忘我了,就不吵架了。

既然「忘我」都能滅除一切苦,那「無我」就更加的高深了,斷絕痛苦了,所以就可以「度一切苦厄」。所以,不是說大家沒有「我」,而是人人都有個我,但就是把這個我,用智慧、用思想、用你我關係、用因緣來去衡量、思考,減少苦的來源。

主持人:星雲大師是一位高僧、一位大德,但是在我們傳媒人的眼中,他是一個極其成功的傳媒大師,我們老闆也是一位傳媒大師,兩個人都是我們華語世界中,非常成功的傳播大師。星雲大師傳播的是佛法,斷的是我們的煩惱;而鳳凰長樂老闆領導我們這個機構,通過我們這個屏幕出來了很多煩惱,但是我知道,我們長樂老闆不是要把這個煩惱帶給人間,最後他也是讓大家要斷除這個煩惱。從傳播的角度來看,一個是用出世間法在傳播,一個是用入世間法在傳播,兩者的傳播中,到底有什麼同和不同呢?我想請長樂老闆說一說。

劉長樂先生:大師的「人間衛視」辦得非常好,我經常看;另外,大師還創辦了《人間福報》,並且出版了很多的書,這些就是大眾傳播。

現在有很多內地的電視和台灣的電視都走向低俗化,這種低俗化已經到了媚俗的程度。它為什麼要媚俗呢?是商業利益的驅動,把利益的問題看得太重了。它是這樣一個邏輯:沒有好的收視,就沒有好的廣告;沒有好的廣告,就沒有好的收入。那麼為了迎合很好的收視,我就去播放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,聳人聽聞的裸體加屍體、男盜女娼等等,這些東西就會充斥我們的電視,充斥我們的Communication,如此一來,就是你把這種在入世中的最世俗的部分放大了。在這種情况下,我覺得我們應該用出世的理念,來超越世俗的這些基本規則和基本利益。

大師:「鳳凰」一飛十萬八千里,我們「人間衛視」只是個小麻雀。不過在佛法裡面有這樣的說法:三隻鳥在空中飛翔,小麻雀「噗!噗!噗!」奮力地飛,才飛幾丈遠;斑鳩、鴿子一展翅,就是幾十丈遠;鳳凰則是一飛沖天。雖然飛行有近遠之分,有高低之分,但虛空都是沒有變的,所謂「三鳥飛空,跡有遠近,空無遠近」。又如兔子渡河,頭浮在水面上,「噗!噗!噗!」很辛苦地才渡過去了;馬來渡河,載浮載沉,也過去了;大象來渡河,腳或可踩到河底,也過去了,但所謂「三獸渡河,跡有深淺,水無深淺」,水一直都是到底的。

因此,這個世間的真理,它有一定的標準。剛才講到你們苦心經營,是空是有,是好是不好?這個很難講。辦電視台需要成本,需要很多人,得要有收視率,要人看,你就不得不有方便,就等於佛陀說,牛生產出牛奶給人喝,沒有人要喝,為什麼?味道不好。如果你能加一點水,用人工製造一下,就會覺得好甜美。

所以,這個世間需要很多方便,說完全貨真價實,有時也不一定;每個人看重的不一樣,這樣、那樣都不要緊,表示程度不同。各自再努力了,我現在想到的,就是我們的發展、我們的前程,要多為人設想,這還是要講到「無我」。

我繼續剛才《般若心經》的「照見五蘊皆空,度一切苦厄」,就是要「無我」。明明有我,怎麼會無呢?我舉一個例子,這是佛經裡的一個故事。

一個旅行的人錯過了旅店,住到哪裡呢?就在土地廟的神龕下面蜷曲一宿。哪知道半夜來了一個小鬼,這個小鬼還揹了一具屍體,他也想到裡面來休息。神龕下面的人想,「糟糕,遇見鬼了!」也不得辦法。正在緊張、恐慌、無助的時候,另一個好高大的鬼,他也來了,這個人更恐懼了,一個鬼就已經是難應付了,還來了兩個鬼。

哪知道這兩個鬼吵架了,大鬼責問小鬼說:「你把我的屍體搬來這裡幹什麼?」小鬼說:「這是我的屍體啊。」兩個人都執著是自己的,這個人在神龕下面嚇得直發抖。小鬼一看:「這還有一個人呢!出來出來,不要怕,你說一句話,這個屍體是誰的?」

這個人想:「我如果說是小鬼的,大鬼不會饒過我;我說是大鬼的,那是偽證,有罪的,看起來今天難逃劫數了!」就很勇敢地說:「屍體是小鬼的。」

大鬼不服氣,就把這個人的膀子掰下來「咯吱咯吱」吃掉了。這個小鬼一看,「哎喲,這個人說了一句公道話,膀子給大鬼吃了,怎麼辦呢?不要緊,從屍體上掰一個膀子替他接起來。」大鬼一看,你接這個膀子,我就再吃那一個,小鬼又把那一個膀子替他接起來。總之,這個人的手和腳都給大鬼吃了,小鬼也把這個屍體的手腳,一一接到那個人的身上。

兩個鬼經過一番惡作劇後,呼嘯而去。留下這一個人,就產生了一個嚴重的問題:我是誰?我原本是張三,住在香港灣仔,但是現在我是誰呢?我不是張三啊!不過一方面他的靈性又說了:「我是灣仔的張三啊!」終於,他悟到了一個道理:身體不是我,身體之外有個我,如果我們能把身體以外的我也找到,就不會痛苦了,就「照見五蘊皆空」了!

空,不是沒有。看起來是沒有,但「四大皆空」,其實是「四大皆有」。茶杯不空,怎麼能裝水呢?你這裡的空間沒有這麼美好,大家怎麼會來這裡聽講呢?就像鳳凰衛視這麼美好,以後一定還有發展的前途,會有很多人來參觀;你不空,哪裡能有呢?甚至荷包裡面不空,你的錢放到哪裡呢?鼻孔、嘴巴、口腔、耳朵、腸胃不空,怎麼能活下去呢?空才是存在,空才是有,所以我們要體會到這個空,就是「空有不二」,就是我、你都是一個、都是一體的,不要有距離,不要有對待,一切的痛苦是對待來的。不對待,就像鳳凰愛我們小麻雀的人間衛視,因為沒有對立,所以我們的關係就很好了。

各位觀眾朋友們,大家與人相處,要視人如己,看大家都跟自己是一樣的,不要和人對立,這就是觀自在菩薩,就能自在了,就能「照見五蘊皆空,度一切苦厄」。

劉長樂先生:大師談到了關於「空」的問題,對於空,我們還可以結合到自己菩薩道的問題,用菩薩道的這種心境來處理我們人間的這些事情,比如我們鳳凰衛視,我覺得是這樣的一種理解,就是用極大的熱忱去工作,去投身於這個事業。但是你應該看到它也是空,這個怎麼理解呢?

空,是不是你就不用做了?應該不是這樣,就是說,它對空有多方面的理解。比如說,「紅塵來去一場夢」是空,但是你的這個過程是很重要的,這是一種觀點;還有一個是「無我」和「利他」的問題。

我覺得還有一個非常重要的「空」的問題,就是以我們鳳凰衛視的角度來說,我們特別要強調懷著敬畏之心。比方說,大師剛才進來的時候,看到鳳凰的大門口有一尊雕塑是空中雕塑,這種空中雕塑,像小鳥、像翅膀,開始做這個雕塑的女設計師是香港非常著名的一位年輕女設計師,他非常喜歡鳳凰,他為它取名為「百鳥朝鳳」。但是後來我認為這個「百鳥朝鳳」不好,因為我們不要這麼張狂,還是應該懷有敬畏之心比較好,所以我們就把它改了,叫「鳳還巢」,所以現在這個名字叫「歸」。

儘管鳳凰在全世界一百五十五個地方落地了,但這畢竟是我們的老家,所以這組雕塑,我們把它理解成一個回歸的鳳凰、回家的鳳凰。

鳳凰人每年都要開一些廣告會,實際上是一個非常商業、非常世俗的會,但是我們經常將這個會安排到五台山去開。

大師:下次到佛光山開一次。

劉長樂先生:好,一定去。我有幾次帶著我們廣告會議的同仁到五台山去開這個會議時,我帶著他們一起跪拜。第二天,我問他們為什麼要帶大家一起跪拜?也許你們不信佛,也許你們認為這種禮節太多餘了,但是,不管有多少個理由,不管是信佛的,還是不信佛的,我們都要常懷敬畏之心,我們敬畏佛祖,敬畏菩薩,實際上就是一種敬畏心。

做為鳳凰人也是一樣,不管你做得多好,不管你做得多到位了,但是你永遠應該想著你要踏踏實實的歸零,不斷的歸零從頭開始,我覺得這也是一種空,歸零就是空。

大師:零,是沒有,但是這個零你把它擺在一後面,那就是十;擺在一百後面,就是一千;擺在一萬後面,就是十萬、百萬、千萬。零,看起來沒有,它也是很多。

主持人:老子在《道德經》裡說到房子的意思,就是「當其無,有室之用」,這個房子你無論蓋多少牆,最本質的不是牆,而是牆中間圍出的那個空間,那個空間才是房子的本質意義。因此那個「空」有多大,這個房子才有多大。所以從這個意義上來說,心能夠空其所有的人,最後是能夠擁有一切。在這一點上,佛教叫做「佛法無邊」,佛法無邊在某種意義上其實就是佛法,什麼都沒有,佛法是空的,但是它無邊無際,最後包羅了宇宙。

就像昨天星雲大師和長樂老闆談到財富,比誰的財富多。星雲大師說:「長樂老闆,您肯定錢沒有我多,我的錢是整個天下,整個天下都是我的。」只有佛家才有這樣的心胸,因為空其一切,所以才能擁有一切。那麼,我們鳳凰是不是在某種意義上也是這樣?

大師:但是你們總裁還是比我有,我沒有這個榮譽,我沒有這個本部啊!

劉長樂先生:這也是您的。

主持人:這都包含在您那裡頭了,您是包容天下了。

大師:心能容它,就能包它。

主持人:我比較台灣和香港的媒體,也比較我們大陸的媒體,我們鳳凰就這個媒體的實體來說,並不是最大的,內地任何一個省級電視台的實體都比我們大,但是我覺得我們比他們大,為什麼?鳳凰是一個天下的概念,也是越空越有。

劉長樂先生:大師在全世界的道場有那麼多,而且那麼恢宏,如我們經常去的西來寺、南華寺、本栖寺,在大陸有大覺寺和揚州的鑑真圖書館,這些寺院和學院,都是非常恢宏的。如果沒有非常好的志向、好的理念、願景,這是不可能的。

你說「空」的問題也好,還是鳳凰的胸懷來講,鳳凰的口號叫做「拉近全球華人的距離,向世界發出華人的聲音」,這在當時誕生的鳳凰來說,用內地考察同仁們的話說,這相當於一個縣級的電視台;內地的縣級就是最小的了,再往下就沒有電視台了。因此,大家都認為,我們發的願太大了。

但是我們經過了十多年的努力,我們做到了,其實我覺得這一點跟大師的佛光山的這種理念是非常吻合、非常一致的。我覺得在這一點上,平常心應該是我們不追求利益,不追求個人得失,在生活狀態下的平常心。

主持人:長樂先生把平常心和立大志做了一個在他事業上的解讀,其實我們很多平常的百姓,有時在理解力上可能會有點距離;比如說,我們經常聽星雲大師跟我們說要發心,而且要發大心;心能發多大,最後你得到的菩提心、你的覺悟也有多大。像長樂老闆這樣的社會成功人士,在傳授他的人生經驗時,也經常會和一般人說一個道理,就是從小要立大志,人的志向有多遠大,你的人生就能走多遠,你的事業就能做多大。

這兩個東西可能和我們佛教提倡的平常心、平等心、無我心會產生衝突。你立那麼大的志,發那麼大的心,事實上你就要費很大的力氣,可能超出自己的能力,用盡一切的手段去做它。在這個過程中,這個心,這個志變質了怎麼辦?請大師為我們開示。

大師:這個都不矛盾,沒有衝突。有的時候,很多事情看起來是差別的,但是它會歸於統一;看起來是矛盾的,但是矛盾裡面也會有統一,看你怎麼解釋,很多道理有角度上的不同。等於一群盲人摸象,有的人因為看不到,他憑手摸,摸到象的鼻子,就認為大象像個鉤子;摸到尾巴,說像個掃把;摸到腿,說像個柱子;摸到肚子,就說像個鼓。實際上象也像鉤子,也像掃把,也像柱子,但那畢竟不是大象,只是大象的一部分。大象究竟是怎麼樣?必須要用開智慧的眼光來看。

所以,在佛教裡,什麼道理都要融會貫通,「有」和「空」是一個,「你」和「我」也是有關聯的,普世的人彼此都是有相關的。像現在歐巴馬將要到大陸講話,看起來,跟我們有什麼關係?有關係。就好比歐巴馬假如在美國講香港怎麼樣,這個關係就很大了。所以你在電視裡講一句話,世界各地的人都可以看到鳳凰的節目,這個力量就大得不得了,「一就是一切」!

大小都是一樣的,小中有大,大中有小,小和大都是一如也,空有也都是一如也。希望各位大家,當大就大,當小就小,可大可小,能前能後,能大能小,能有能無,能苦能樂,能早能晚,能前能後,能多能少。我們人是萬能的,我們要做個萬能的人,不要上帝來改造我們,我們自己就可以改造自己。

我的一生,都想對人要有貢獻,等於到了百貨公司,要帶一點用得到的東西回去,到了鳳凰,怎麼能不讓人帶一點有用的東西回去呢?我不敢說我怎麼樣的有用,剛才總裁對於事業管理,有獨到的認識、見解,你對他們有貢獻,而我只是講「空」、講「無我」,這個不行,我得再講一點他們需要的內容。

我記得首屆「世界佛教論壇」幾年前在杭州召開,當時正是總書記胡錦濤先生提倡「和諧社會」,他們要我講話,限定一個人只能講幾分鐘,我就講了一個故事。

有一家人,丈夫去上班了,孩子去讀書了;太太在家裡整理家務,骯髒的垃圾要拿到外面去倒,門一打開,看到外面站了四個老人,寒風颼颼地吹,太太不忍心,說:「四位老人家,到我們家裡喝杯茶吧?」

老人家說:「你們家裡有男人嗎?」

「沒有,都去上班了,讀書去了。」

「那不能去。」

到了中午,先生下班了,太太就告訴他這件事,先生也生了慈悲心,說:「這四位老人到哪裡去了?看看左近找得到嗎?找到了,告訴他們,家裡有男人了,請他們來吃飯。」

太太說:「好吧,去試試看。」

後來在這條街上又看到這四位老人。太太說:「四位老先生,我們家裡現在有男人了,我的先生請你們去吃飯。」老人說:「哎呀,我們不能四個人一塊去呀,我們分別是叫和諧、成功、財富、平安,只能有一個人去。」

太太想想,就回去再問先生。先生一聽,「當然找財富嘛!」兒子說:「哎呀,找成功就好了!」媽媽說:「平安就好了嘛!」小女兒在旁邊說:「媽媽,找和諧啦!」爸爸一聽,好啦,依女兒的意見,就請和諧老人家來。

太太上前,說:「老先生,我的先生說請和諧去。」和諧老人大搖大擺的就進去了,後面的三個老人也跟著要進去。太太一緊張,心想:「我才跟先生說一個人進去,是你們提議的,怎麼現在又四個人進去呢?」就問說:「老先生,你們不是說一個人進去就好了嗎?」和諧老人說:「誰叫你請我和諧呢?因為我一到,成功、財富、平安都會跟我進來的呀。」

我這個意思,就是你們各位的家庭,就是夫妻吧,牙齒、舌頭有時候還會碰撞,夫妻怎麼樣恩愛,也難免會有意見不同,何況兄弟、家庭裡面的分子還是很多啊。有了和諧,才能「家和萬事興」,這個「和」,家庭要和諧,社會、朋友要和氣,世界要和平。這個「和」,我們叫「和尚」,以和為尚,家和為貴。我沒有財富送給各位,讓你們發財,藉著鳳凰這麼一個好的地方,他們硬體的我們搬不走,這個語言、佛法、法財貢獻你們。

有一位先生,回到家裡吃飯,太太做了一道天津最有名的菜「清蒸板鴨」。先生看了,說:「怎麼鴨子只有一條腿呢,鴨子兩條腿啊!還有一條腿呢?」太太說:「我們家的鴨子都是一條腿啊。」「亂講!」「你不信?到我們後院子的池塘裡去看,我們家裡的鴨子有幾條腿?」先生當然賭氣了:「好,去看。」因為中午,鴨子也休息了,一條腿都蜷起來睡覺。太太說:「你看,我們家鴨子不是一條腿嗎?」當然先生也不簡單啊!他就「啪!啪!啪!」掌聲一起,鴨子呱呱一叫,都變成了兩條腿。

先生說:「你看!我們家的鴨子不都是兩條腿嗎?」太太回答:「先生,難道你不知道嗎?有掌聲才有兩條腿的呀!」意思是說,你平常回來,都沒有讚美我,都沒有一點掌聲,就給你吃一條腿。你要早一天有一個掌聲的話,鴨子的兩條腿就都給你吃了。

這個意思就是告訴我們,先生回到家,不要擺大男人的架子。我想劉總裁、王主持人你們都不是,男人賺錢不是最高的本領,回家要幽默、要風趣、要讚美太太:「喔!太太,今天做的飯菜好香啊!中午的飯菜好吃啊!」「哎喲,今天客廳收拾得好乾淨啊!」「今天好像特別年輕啊!」你能有很多讚美的語言,這個家庭就很快樂,比賺錢還重要。

當然了,做太太的不能光是要求男人,不要老是跟男人念經,像有一個男人說:「哎呀!結婚好、結婚好!」就結婚了。一年後,他卻說「結婚痛苦」,為什麼?他說:「我才結婚的時候,回家只要敲門,門一開,我的太太就拿拖鞋給我;我進到屋子裡面,養的小狗就圍著我汪汪叫,多有氣氛,家多美好啊!

現在不是了,打開門,太太不拿拖鞋給我,是小狗銜拖鞋給我;進到屋子裡面,小狗也不圍著我汪汪叫,是太太圍著我汪汪叫,嫌我沒有洋房、沒有汽車、沒有什麼、沒有什麼……哎呀,苦不堪言呢!」

一位法師聽到了,說:「青年朋友,聽你的一番話,還是可以照常歡喜快樂嘛,不必苦惱啊!」青年說:「哪裡能?現在情況不一樣啦!」法師說:「哪裡不一樣?你回來敲門,雖然沒有太太拿拖鞋給你穿,是小狗銜拖鞋,一樣有拖鞋穿嘛;你進到屋子裡面,沒有小狗圍著你汪汪叫,而是太太圍著你汪汪叫,一樣有汪汪叫啊!」

這個人一聽:「咦!話是不錯,可是情形、事實不是這樣啊。」

法師又再說,這個世界都是會變的,好像茶杯的形狀不同,它裝咖啡、裝汽水、裝茶……水就會變成那個形狀,不是一成不變。甚至整個宇宙、我們的腦子,每時每刻也都在變,人的身體也是一直在變化,變壞,也可以變好。

所以,無常可以是好的變壞的,也可以是壞的變好的,希望我們每一個人要想,可以怎麼樣去改變自己。空,在四方的空間裡,就叫四方的空;在三角的空間裡,就是三角的空;在長方形的空間裡,就是長方形的空,空沒有形相,也無所不相,你把它做成什麼樣子就是什麼樣子。

今天我們和劉總裁、王魯湘主持人,祝福今天所有的聽眾,所有電視機前的觀眾們,大家窮則變,變則通,不要固執,朝好處想,朝好處變,就是進步,就是幸福,就是平安。謝謝大家!

劉長樂先生:謝謝大師。

回到頁面頂端
回到星雲大師全集首頁
搜尋
調整
關注我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