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p080 邁向好的人生

三好校園共識營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 

時間:二○一一年十月八日

地點:傳燈樓三樓梯形會議室

八十五年前,我出生在中國江蘇揚州一個貧窮的家庭;七十三年前,很幸運的,我在南京棲霞山出家;六十二年前到台灣來,在台灣也住了六十多年,應該比總統馬英九、陳水扁更早到台灣,但是台灣人不承認我是台灣人,他們說我是外省人。

二十年前,蔣經國先生開放我們回到中國探親。家鄉父老跟我分別了四十年,也不認識我,他們看到我,都說:「台灣來的和尚!」。我究竟是哪裡人?大家都不承認我,所以後來我就安慰自己:沒有關係,中國人是改變不了的!現在世界各地都有華人,中華文化很普遍,兩岸雖然不認同我,至少這個地球不會嫌棄我,我就做地球人吧!

我從小沒有讀過書,三十歲以前,沒有看過學校,更不要說進過學校了。我在寺院裡受的是關閉式教育,叢林寺院老師的教授是口耳相傳。我記得在寺院裡面,不可以用鋼筆寫字,也沒有報紙週刊可以閱讀,像《三國演義》、《水滸傳》,那更不能看,看了是大逆不道。

至今想來,那樣的教育並不通情達理,十分專制。比方說,有時候眼睛稍微看一下,旁邊的老師立刻一個耳光打過來,「看什麼?什麼東西是你的?」我心想:「對啊!這個茶杯不是我的,桌子也不是我的,不能看!」所以我常常把眼睛閉起來,一閉幾個月,不去看。不過這也很好,不用眼睛看,可以用心看,所以我到現在走路轉彎、上下樓梯,都能不看,因為我心裡有數。

有時候不准說話對一個才十幾歲,正值好講年齡的小孩來說,也不容易。但是只要一開口,老師又是一個耳光打來,「講什麼話?這是佛殿,你有資格在這裡講話嗎?」的確,在教室、講堂、佛堂哪有我講話的資格?因此,我曾經有過一年不講話的經驗。我就想到,我們揚州最出名的是做醬油、醬菜,在醃漬的過程中,要把罈口密封起來,經過一段時間,醬油、醬菜就會變得更醇、更香。

所以,過去我剛從佛學院出來的時候,在很多信徒面前都不敢講話,因為關閉太久了,見到人講話就會發抖。不過,我很感謝這一種不合情理,無理對有理、無情對有情的教育,它讓我學習逆來順受。雖然年輕時接受的是打罵教育,但我往好處想,覺得這些都是理所當然的,很感謝這許多老師的打罵。因此,開放探親以後,我對於那許多還健在,高齡七、八十歲的老師,我一個一個請他們到美國、歐洲去旅行,感謝他們當初苦心打我、罵我,讓我成長。

除了這許多老師以外,當然要感謝父母。過去家庭貧窮,父母沒有辦法讓我吃好的、穿好的,但是他們給我一個很好的性格。什麼好的性格?勤勞。因為家裡沒有錢讓我念書,所以我從小就待在家裡,六、七歲就會煮飯菜,大人一出門,就開始整理環境,把家裡弄得很乾淨,為的是讓大人回來,看了心裡歡喜。這個勤勞的性格,最主要還是起於一個好念頭:「我要做一個好孩子,做一個好兒子,做一個好人!」現在回想起來,這個念頭對我的一生很重要。

說到我提倡「三好運動」,過去在中國民間常聽大人們說:「你不要作孽!」作孽就是做壞事,也就是佛教裡說的「造業」,將來會有不好的果報。

什麼是「造業」?身做壞事,身就造業,如:打人、殺人、竊盜、搶劫、邪淫破壞別人的家庭等等。口說壞話,口就造業,像是惡口、罵人、兩舌、搬弄是非、說些不正當的語言挑撥離間等。不正當的意念,就是心在造業,如貪欲、瞋恨、嫉妒、愚痴、邪見、懷疑,凡事朝壞處去想,誤解他人的意思等等。

過去,我很欣賞蔣夫人說過的一句話:「行為決定一切。」意思是,行為可以決定我們的未來,決定人生的好壞。

佛教裡將人的身、口、意稱為「三業」,任何行為都起於身、口、意,三者可以造惡業,當然也可以造善業,你是好人,就會身做好事、口說好話、心存好念,你不做好人,身、口、意就會造罪業,造不善業。佛教裡講「念佛」,為什麼佛要我們念?其實,佛不要我們念,念佛是念自己的心,讓我的心跟佛一樣,我有好心好念,就可以改變一切。

記得在民國二十幾年,我還沒有來到台灣,當時正是「唯物思想」慢慢在中國普遍的時候。有一天,一位佛教界的長老圓瑛法師在北京講經,講「唯心」、「唯識」,說心可以決定一切。有一位教授聽了,中場忍不住要提問題。他說:「你這位法師開口唯心、閉口唯識,『三界唯心,萬法唯識』,什麼是唯心所變?什麼是唯識所現?我是一個唯物人,講究現實,如果你現在可以變一頭馬出來,我就相信你的理論;如果變不出來,你的唯心、唯識就不要講了。」

這對圓瑛法師很為難,他是講理論的,不是變戲法的,怎麼能變一頭馬出來?不過現場有一個規矩,問題不用馬上回答,可以回去後把答案寫在牌子上,明天掛牌出來給大家看。

講經結束後,圓瑛長老回到寺裡,一夜無法安眠,他想著:「這怎麼回答呢?那位教授要叫我變馬,這馬要怎麼變出來?事和理不一樣,我在講理,他在講事,這事理怎麼圓融?怎麼交流呢?」一夜就苦思這個問題。

到了快天亮的時候,忽然想到歷史上有一個記載:宋朝的趙子昂畫馬變馬。趙子昂喜歡畫馬,也善於畫馬,他為了要畫一百匹馬,天天都在想馬的姿態、馬的樣子,即使到了新婚,也一直在思念著。有一天,太太要睡覺了,蚊帳一打開,看到床上有一匹馬,瞬間就被嚇暈了過去。其實,睡在那裡的不是馬,是趙子昂,他趕緊起身關心:「太太,你怎麼了? 」

太太說:「哎呀!不得了,我看到床上有一匹馬。」

趙子昂想:「床上哪裡有馬?那是我在睡覺,難道是我心心念念在畫馬,人家說『元神出竅』,就變成馬了嗎? 」

由於歷史上有這麼一段故事,圓瑛法師就用這個典故來回答。他寫道:「趙子昂畫馬是唯識乎?唯物乎?」意思就是這個是唯心,還是唯物呢?寫完後,交給侍者,說:「把這個拿去掛牌。」

侍者說:「老法師真聰明啊!這麼一個困難的問題都能這樣回答。」

旁邊一個人就接著說:「哎喲!好在人家問的是畫馬,假如人家問的是畫牛,老法師就麻煩了。」

圓瑛法師在房間聽到,馬上說:「等等,回來!」於是又在後面補了兩句:

「畫馬變馬,畫牛又怎會不變牛呢? 」

這一段故事就是說明心的力量。

我們的身、口、意,要做好事,說好話,存好心,其中的「存好心」就是影響「做好事」、「說好話」的關鍵,所以「心」很重要。

過去有一個人被判死刑,科學家就拿他來試驗。告訴他:「你被判死刑,要槍斃、要殺頭是很痛苦的。不過現在有一個比較不痛苦的死法,就是用一根針抽你的血,血抽完就自然死亡,你要選擇哪一種死法?」

犯人說:「我要選擇不痛苦地死去,就抽我的血吧!」

「好!那你眼睛閉起來。」接著就開始替他抽血。事實上是沒有做動作的,只是放了一個水桶在他旁邊,讓水滴落桶中發出「滴、滴、滴」的聲響,同時在犯人耳邊說:「啊!你的血流得好多啊!不痛苦的,你就安心去吧!」

這個犯人的心沒有二念,只有想到「我快死了」,就這個極端的一心,後來他真的死了,所以,「心」的力量不可思議。

還有一個人,無意間掉到一座枯井裡,怎麼辦?沒有人救他,眼看就要死了,他心裡很努力地想:「飛上去!飛上去!」因為這一股極端的求生意念,也就是心力,讓他真的升起來了。

在佛教講,心就如同一間工廠,它可以製造很多的東西。好的工廠,會生產好的產品,如幸福、喜悅、快樂;壞的工廠,盡是排放汙水、廢氣,甚至產品沒有價值,就像一個人的心念不好,生產的當然都是煩惱、惡念。舉個例子:

有一個小孩,爸爸帶他去爬山,摔了一跤,疼痛萬分,因為他討厭那個讓他摔跤的石頭,就對著石頭大聲說:「我恨你!」

對面的山谷立刻傳出回音:「我恨你!我恨你!」

小男孩聽到「我恨你」,害怕得不得了。爸爸就跟小男孩說:「孩子啊!你重新說『我愛你!』」

小男孩聽話地大聲說:「我愛你!」

山谷馬上傳來回音:「我愛你!我愛你!」

原來,我存什麼心念,對方就會有怎樣的反應。所以,在這個世間上,「種瓜得瓜,種豆得豆」,是必然的因果道理。

因果,在事相上是「種瓜得瓜,種豆得豆」,但是在這個「一心」當中有兩條路,所謂「一心開二門」,也就是《大乘起信論》中的「心真如門」、「心生滅門」,這個很難懂。簡單說,就好像一個是「好心門」,一個是「壞心門」。我們要走哪一個門進去?當然要走好心的門。

人的身體如同一座村莊,村莊裡住了六個人:眼睛、耳朵、鼻子、嘴巴、身體、心。心是領導人,心要看,眼睛就服從地去看;心要聽,耳朵就去聽,可以說眼、耳、鼻、舌、身都受心的指導。只有在睡覺的時候,眼、耳、鼻、舌、身都不動了,心就起來做夢,跋山、涉水、到外國、坐飛機……做種種的活動,也就是佛教所說的「獨頭意識」;但平時它就都是和眼、耳、鼻、舌、身同時生起,即「五俱意識」。

中國大陸國家副主席習近平寫過一篇有關「慎獨」的文章,我曾經讀過。講到「君子慎獨」,一個人獨處很容易,但也要很小心;反過來說,我們的心和眼、耳、鼻、舌、身一起活動,一不小心,也很容易犯錯。王陽明先生說:「捉山中之賊易,擒心中之賊難。」中國過去也說「心猿意馬」,心不但如盜賊,也如牛馬猿猴。又或者說,這個心就像國王一樣,可以對眼、耳、鼻、舌、身下命令,領導眼、耳、鼻、舌、身做壞事或做善事。

心可以成就一切,在《華嚴經》裡說:「心如工畫師,能畫種種物。」心,就像一個最高級的藝術家,他可以畫馬、畫牛、畫種種的東西。確實是的,我想要做聖人,就要有聖人的心;我要做賢人,就要有賢人的心;做好人,就要有好人的心,存好心,就能從心來變化自己的氣質。

過去社會為了因應可能發生的能源危機,為了節省能源,就利用太陽能發電,甚至到山裡面、海裡面找能源。其實,真正的能源不是太陽,不是在海裡、山裡,是在心裡,這個心,就是內在的寶藏。佛教有一個「如來藏」思想,意思是心裡面藏了一個如來,如來是佛,也就是說心裡面藏了一尊佛。

有的人會說:「我很喜歡你,你是我的心上人,你在我的內心很重要!」又或者一般中國的男人稱太太為「內人」。我們的內心,確實真有個人,那是怎樣的人?就是佛。

我這一生,要感謝父母讓我成長、做好人,就是出家,也是想做好人,「為了佛教,我要把一個佛教徒的本分做好,把一個出家人做好,要好好地守持戒律!」當然,關鍵就在這一顆心,存好心,才能把人做好。

所以,建議學校、社會提倡「報恩」,懂得報恩才會給人,給人才是富有,不肯報恩,一點恩惠都不肯給人,就太慳吝了。有一則趣談:

閻羅王正在審判許多鬼,「張三!你過去修橋鋪路,在人間做了不少好事,可以再到人間去做人。」

張三說:「好,謝謝閻羅王!」

「李四!你過去說好話、做好事,對社會滿有貢獻的,你也可以到人間做人。」

「謝謝!」

旁邊一隻猴子聽了,也跑上前跟閻羅王說:「閻羅王,這個也做人,那個也做人,拜託你也讓我這個猴子到人間做一下人吧!」

閻羅王一看,就跟牠說:「你也想做人?來、來、來,到前面來。」

閻羅王在牠的身上拔了一根毛,頓時間猴子「哇!哇!哇」地叫起來。閻羅王說:「你這個猴子,一根毛都不肯拔,怎麼能做人呢?那麼多毛,不像人呀!」

所以,我們大家做人要能「拔一毛以利天下」,要肯犧牲、肯奉獻,做好事、說好話、存好心。存好心,是「三好」當中最根本的,心要正,所謂「正」,就是正念,思想要正。有句話說「天人交戰」,善惡交會在心中的時候,要有抉擇,要會取捨,有了好心,接下來做好事、說好話,就不為難也。

就好像我們舉行皈依典禮,常有人疑惑:「皈依佛教有什麼好處?」皈依以後的好處,要你自己去做,不是天上掉下來,不是別人給你的。基督教也說:「你想要有什麼收成,就要先怎麼栽種。」如是因,如是果。對於剛信仰佛教的人,要怎麼告訴他皈依三寶的利益、如何的好呢?這很難講,如果說消災、祈福可以得到平安吉祥,很空泛,有些人也無法了解。

實際上,信仰是立刻就能收到效果的。佛教常說:「信為道源功德母,長養一切諸善根。」信心是道德的源流。朱熹也說:「問渠哪得清如許?為有源頭活水來。」清淨的心,是從清淨的源頭流露出來。當初釋迦牟尼佛在菩提樹下、金剛座上悟道,講的第一句話:「奇妙啊!奇妙啊!大地眾生皆能成佛。」佛是已覺悟的人,人是沒有覺悟的佛,本質都一樣,就像學生努力讀書,將來也可以做老師;老師都是當年從學生慢慢學習,最後做了老師的。

所以,我要大家跟我說一句:「我是佛!」這句話很重要,不管你是什麼人,只要你肯講這句話,回去以後,丈夫跟太太要吵架了,你就想,我已經在佛光山承認「我是佛」了,佛祖有跟人吵架嗎?這麼一想,架就吵不起來了。和朋友起了爭執,一想到「我是佛」,算了!不要計較。抽菸的人,你想「我是佛」,有佛是手裡叼著菸的嗎?不行!馬上就把菸熄了。交際應酬的時候,朋友勸酒,想到「我是佛」,不能酗酒,即刻你就跟過去不一樣了。不要說心中有佛,口中說一句「有佛」,就能影響到心理,影響人說好話。再舉個例子:

有一個金代禪師很喜歡蘭花,他養了各種名貴的蘭花,愛之如命。有一天要出門了,就跟徒弟交代:「徒弟啊!我要出門幾天,替我好好照顧蘭花。」

徒弟知道師父對蘭花的重視,小心翼翼地澆水保護,沒想到過於緊張,手忙腳亂,一不小心把架子弄倒,蘭花全部掉到地上支離破碎。徒弟心想:「這下糟了!犯了這麼大的過失,師父回來看到了,不曉得會怎麼生氣?」為此,他擔心得不得了。

等到師父回來了,徒弟趕快就到門口跪下來,緊張地說:「師父,您要罵、要打都可以,求您不要生氣。」

金代禪師一頭霧水,「為什麼我要生氣?」

徒弟說:「師父,真對不起,一個不小心,蘭花全被我打碎啦!」

心中有禪的人,就會說禪語,禪語就是好話。這時候禪師就說了:「喔!我種蘭花是為了供養佛祖,為了美化環境,我可不是為了生氣種蘭花的。」

金代禪師這一句話「我不是為了生氣才種蘭花」,很重要,這就是好話。蘭花摔碎了,再怎麼生氣、責罵也沒有用,就像夫妻有了意見,要想到「我們結婚是彼此相愛,不是為了生氣、吵架才結婚」,就不會再吵架了;和朋友吵架,想到「我們做朋友,是為了彼此相互幫助,不是為了生氣而做朋友的」;養兒育女,兒女不乖、不順你意,只要想到「養兒育女是為國家造育人才,不是為了生氣」,就能說出許多好話。

前不久我在美國,有一位姓張的信徒在洛杉磯跟我說:「師父,我的女兒三十多歲了還不肯結婚,乾脆叫他來出家好了!」我心裡想,出家是何等大事?哪裡是我叫她出家就出家呢?要有修行,要有信仰。唉!天下父母心,三十多歲了不結婚,父母難免擔心。我就說:「好吧!你讓他來跟我談談。」

等到他來了,我就問:「張小姐,年齡不小了,怎麼還沒結婚呢?」他馬上回答說:「我才不要嫁人,現在的男人都沒有幽默感。」這很奇怪,過去結婚,是要求男人要有錢、要有健康、要有學歷等等,現在是要有幽默感。這個聽來也有道理,幽默就是會說趣味的話、說讓人歡喜的話,實在講,一個男人在外面賺錢回家是不夠的,還要帶給家庭歡喜、快樂、幸福,要會說好話,要能讚美太太。

一個先生下班回家,太太煮了一道清蒸板鴨,先生一看,覺得奇怪,就問:「這個鴨子怎麼只有一條腿?另外一條腿呢?」

太太在旁邊,說:「我們家的鴨子都是一條腿啊!」

「亂講!鴨子都是兩條腿,怎麼我們家的會是一條腿? 」

「不信你去我們後院池塘看。」

正中午,鴨子都蜷起一條腿在池塘裡休息,只看得到一條腿。

太太就說:「你看!我們家的鴨子都是一條腿啊!」

當然先生也不是省油的燈,「啪!啪!啪!」鼓起掌來,鴨子一聽到掌聲,立刻驚醒,「嘎!嘎!嘎!」地叫,兩條腿奮力地划走了。先生就對太太說:「你看!我們家的鴨子不都是兩條腿嗎?」

太太說:「先生,你還不懂嗎?有掌聲才有兩條腿呀!我平時煮飯、煮菜給你吃,你一點讚美、一點掌聲都沒有,所以只有一條腿;如果你說好話讚美,我就給你兩條腿。」

雖然是笑談,不過道理是真的。夫妻之間,做丈夫的要多說好話讚美太太,當然做太太的也要讚美先生。男人要學習幾十句讚美太太的好話,不能光是說「你好美麗」、「衣服很漂亮」,也要學習說「你的氣質很好」、「你心裡很慈悲」、「你樣子很優美」等等,經常換不同的話來讚美。說好話對家庭、對朋友都有很多很好的影響。

一個信徒到寺廟裡拜訪年輕的住持大和尚。大家坐定了之後,住持就跟旁邊的老和尚說:「倒一杯茶給張先生喝。」

信徒聽了,心裡不高興,「住持怎麼可以叫那個老和尚倒茶,你自己是幹什麼的?」

老和尚把茶倒來了,年輕住持又說:「再去切一盤水果來請張先生吃。」

信徒更不歡喜了,心想:「哼!這個住持真傲慢,對老和尚這麼不客氣。」

老和尚來了以後,住持又說:「我現在要外出,你等一會陪這個張先生吃飯。」

老和尚回答:「好!好!好!」

年輕的住持走了以後,信徒忍不住問道:「老和尚,剛剛那個年輕的住持是你什麼人?」

老和尚說:「他是我的徒弟啊! 」

信徒驚訝地說:「你的徒弟?怎麼對你這麼沒有禮貌?」

「我的徒弟對我很好啊!」

「怎麼很好?剛剛他不是命令你去倒茶嗎?」

「是呀!他要我倒茶,沒有叫我燒茶,燒茶就比較辛苦了。」

「還叫你去切水果?」

「他叫我切水果,沒有叫我種水果,種水果就更辛苦了。」

信徒一聽,不得了,氣得又問:「你們究竟是師父大?還是徒弟大?」

「哎呀!出家人哪有什麼大小?他年輕有力氣,做一點重要的大事,我年老退休了,不能做什麼大事,就倒倒茶、切切水果,互相合作嘛!」

我覺得這個老和尚會說好話。

現在到處都在提倡和諧相處。有一個男人,夾在媽媽和太太兩個女人之間,很難做人。其實,只要會說好話,問題就很容易解決了。媽媽跟兒子講:「你跟這種女人結婚,我不贊成!你如果不跟他離婚,我就和你脫離母子關係!」

太太也對先生說:「哼!嫁給你真倒楣,遇到這種婆婆,我們要離開這個家。如果再跟這個老太婆住在一起,我就跟你離婚!」

這個兒子怎麼辦?還好他會說好話,他就對媽媽說:「媽媽!現在我才結婚不久就要離婚,會給人家笑啊!拜託您,這半年待他好一點、多照顧他一點,半年後我一定和他離婚。」

媽媽一聽,馬上說:「可以,我待他好一點,半年後,你就跟他離婚喔!」

做先生的又跟太太講:「太太!你對媽媽好一點,半年後我們就搬走,讓人家知道我們很孝順;如果現在就搬走,人家會說我們不孝順父母,很難聽啊!」

媳婦一聽,高興地說:「可以,你講的喔!半年為期。」

婆婆為了履行諾言,對媳婦很是關懷:「媳婦,你很好啊!這麼懂得照顧家裡。」

媳婦也對婆婆說:「婆婆您很偉大,這麼辛苦管理家務。」

就這樣,彼此你儂我儂,婆媳兩個人好得不得了。半年期限到了,兒子跟媽媽講:「半年到了,我要跟太太離婚!」

婆婆說:「唉!千萬不能,這種媳婦到哪裡去找,好得不得了!」

男人也跟太太講:「太太,半年到了,我們搬家離開媽媽!」

太太說:「不行!不要搬家了,媽媽好得不得了!」

    所以,不要執著自己的成見,說好話可以消除執著。就好像兩岸的問題,用政治不能解決,因為政治是執著、利害、計較。兩岸要和好,要「愛」才能和平,要「愛」才能不對立,「愛」就是不計較。

一個小兒子,看到爸爸回來了,「爸爸!跪下來讓我騎馬!」

如果是別的孩子還得了?這麼沒禮貌。不過,這是自己的小兒子,當然沒有關係,爸爸高興地說:「好!來騎馬!」

兒子騎上去以後,跟爸爸說:「快走嘛!快走嘛!」爸爸就笑了。為什麼?因為「我愛你」啊!愛你,做牛、做馬都不要緊,不愛就不行。

所以,兩岸要有「愛」,「愛」就能說好話,說好話就沒有問題。現在相互訪問很重要,你來我往、我往你來,來來往往、往往來來,到最後,誰來誰往、誰往誰來,搞不清楚,就是一家人,就和平了。這就是說好話的重要。

口要說好話,但是口很奇妙,它並不喜歡說好話,它喜歡說一些諷刺、風涼、傷害別人的話,逞一時之興。實際上,人「病從口入,禍從口出」,說一句壞話,後果不堪設想。

假如我們和哪個朋友處不好,他對我有成見,怎麼跟他道歉、說明都沒有用,只有在他的朋友面前不經意地稱讚他:「那個人真是好!」他的朋友一定會把話帶到他耳邊:「某某人說你很好。」那個人聽了,心裡會想:「唉!慚愧,我對他那麼不好,他在背後卻說了我這麼多好話。」就可以化解彼此的冤仇。

說善語、好語、愛語、幽默的語言、讚美的語言,對我們的幫助很大。過去佛教的釋迦牟尼佛和彌勒佛兩個人一起修行,最後釋迦牟尼佛早了彌勒菩薩三十劫成佛。為什麼?因為他多修了一個讚歎法門。「天上天下無如佛,十方世界亦無比,世間所有我盡見,一切無有如佛者」,就是讚歎諸佛的偈語。

說好話會有很大的利益。小孩子開始學說話的時候,不只是學說話,還要學習說好話;光說好話還不夠,要能行,就是做好事。做好事,不是要別人做,是自己要能做,但有的人會想,我要布施,我要出錢幫忙人,可是我沒有錢。沒關係!布施不一定要用錢。那麼布施什麼?我布施好話,布施一個笑容、一個點頭、一個禮貌。甚至我不會說好話,也不會做好事,沒關係!你們說好話、做好事,我心裡歡喜,可能我的歡喜比你做好事、說好話更加清淨、美麗,更加有功德。

佛教講布施,不一定指外相上的大功德,有一個歡喜心更重要。你有錢、你擁有,我也不必嫉妒,我享有就好。例如:你蓋樓房、公園,我不用嫉妒,下雨了,我可以到走廊躲雨,好天氣,我可以到公園裡散散步;你擁有,我享有。甚至天地任我欣賞,山河大地供我遊走,樹木花草給我觀看,享受大自然,享受人間,享受世界的美好,這樣的人生真美!

有時候人家罵我,對我們不好,你能享受它,那也很好。比方他罵我:「你混蛋!」我想:「是的,我確實混蛋。」假如可以讓對方息怒,又替我消災,也沒什麼了不起。

好話也不光是讚美人。過去我為普門高中的一位老師證婚,沒有幾年,五、六個小孩都相繼出生了。有一天,他很苦惱地來跟我說:「現在真苦,這許多小孩一到吃飯的時候,就嫌這個菜不好吃、那個菜不好吃,吵吵鬧鬧的,整個家庭不得安寧,怎麼教都沒有用,師父你有辦法嗎?」我也無能為力,不過我是他的師父,就提供了一個意見。我說:「你不必教訓他們,你自己責備自己。吃飯前,就對他們說:『孩子們!爸爸沒有用,只是一個窮老師,賺不了什麼錢,讓你們都沒有好的菜吃,唉!爸爸對不起你們!』只要你肯說,這在佛教叫做『懺悔』,不一定對佛祖懺悔,現在對兒女也一樣。」他聽了以後,回家就試著將我教他的話,對孩子說了一遍:「孩子們!爸爸沒有用,賺不了錢,讓你們沒辦法吃到好吃的菜。」兒女一聽,一個個都說:「爸爸!這菜好好吃喔!真的好吃!」從此,家裡煮的菜都沒有人再嫌棄了。

所以,好話是謙虛的、肯認錯的、肯懺悔的,如此,大家就都能做好人了。但是,有時候大家都是好人,也會有麻煩。怎麼說?

李家天天吵架,隔壁的張家都不吵架,李家的人覺得很奇怪,有一天就問張家:「怎麼你們家裡都不吵架呢?」

張家說:「因為你們家都是好人,所以會吵架;我們家都是壞人,所以都不吵架。」

「怎麼會這樣子?太奇怪了吧!」

「舉例說,你們家裡面有人把茶杯碰倒打破了,他不認錯,反而怪說:『誰把這個茶杯放在那裡的?讓我沒有注意到就打壞它了。』他不怪自己,卻要怪放的人。放茶杯的人心裡不平,也說:『是我放的,誰叫你把它打破呢? 』你們家都是好人,認為自己都是對的,所以就要吵架了。

我們家不吵架,是因為我們家都認為自己不對。例如:一個茶杯破了,馬上就有人說:『唉!茶杯打破了,對不起、對不起!我不小心把茶杯打破了。』旁邊又有人說:『哎喲!是我不該把杯子放在那個地方,對不起!是我不好。』我們家會認錯,所以吵架就都吵不起來。」我想,做好人,認錯也很重要。

假如全台灣的學校都能推動「三好運動」,就像政府過去表彰「好人好事」,也會帶動社會良善的風氣。我們是從教育做起,確實、普遍地讓學校都能行「三好」。對於推動「三好校園」的學校,我們也有公益信託基金獎助他們。

常有人說「貧僧」,貧就是窮,確實是如此,我沒有錢,也不要錢,我以無為有,即使有錢,也是公益的,是大家的,不是我的。有錢是福報,會用錢是智慧,大家要會用錢,不必為了錢來爭執,有錢就用,沒有錢也沒關係。有,也不一定好,有是有限、有量的;無也很好,無是無窮、無盡、無量、無邊的,我自己就是「以無為有」、「以空為樂」,在空、無的世界裡,妙不可言。

「三好運動」要從自己做起,我的身口意能夠做到「三好」,才是好人。來到人間,做好人,眾人讚美,做壞人,大家討厭,又何必做壞人呢?做壞人划不來。我們台灣人不多,如果全台灣兩千三百萬人,人人都是好人,就有兩千三百萬個好人。「兵在精,不在多」,不在於我們有多少人,但全部都是好人,這很重要。

佛教的《四十二章經》提到,供養五百個人,不如供養一個有學問的人;供養五百個有學問的人,不如供養一個做善事的人;供養五百個做善事的人,不如供養一個好人,所以好人的價值,崇高偉大。

做一個好人,要有好身、好口、好心,也就是做好事、說好話、存好心。「三好運動」讓大家都好,邁向好的人生,好的社會。謝謝大家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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