p130　寫出佛教的真義

對山東大學文學院院長牛運清、馬瑞芳教授伉儷致歡迎詞

時間：二○○八年八月廿五日

地點：佛光山雲居樓

在我還沒有講話之前，我想你們應該都知道，在我左手邊的是山東大學文學院院長牛運清教授，（大眾鼓掌）在我右手邊的是《百家講壇》名嘴、山東大學文學教授、研究《聊齋》及《紅樓夢》的專家馬瑞芳老師。（大眾鼓掌）

他們二位，在大陸是夙負盛名的教育家、文學家、講說家。我剛剛聽說，這幾天馬教授的一本著作印了五萬冊，不到一個禮拜就賣完了，現在又要再版，可見他們的講說、著作，聲望很高，要到我們這裡來對大家講話是很不容易的。

不過，二位教授，我要向你們報告，坐在下面的，是佛光山在全世界的、將近百分之八十的出家眾，他們回來參加講習會，今天是第一天，才剛剛開始。二位教授明天就要離開，我們就利用這麼一個短短的時間，邀請你們來跟大家結個善緣。以後他們到大陸山東去拜訪你們，請你們不要嫌麻煩；以後你們到世界各地去旅行，也到他們住持的佛光山別分院道場掛單，他們會非常歡迎。（大眾鼓掌）

現在我閒話少說。大家很容易記得你們──「牛」教授、「馬」教授。（大眾鼓掌）二位教授跟我開玩笑說，他們結婚的時候，人家說他們是「牛馬成群」，他們想到可以來一個對聯，就叫「六畜興旺」。（大眾鼓掌）我也告訴他們，我們佛教真好，大家也都是願意做牛和馬，「欲做佛門龍象，先做眾生馬牛」，所以我們跟他們是一家！（大眾鼓掌）你們既然是「牛馬成群」，也要把我們這許多「牛馬」，加到你們的圈子裡面去，才是「成群」。（大眾鼓掌）

現在我們揚州講壇，因為馬教授在那裡講「揚州走出了一個蒲松齡」，蒲松齡是《聊齋誌異》的作者，講座很叫座，所以揚州的市長、市委書記都建議我們，當然也是我們的意思，要請馬老師做我們講壇的顧問。現在我們有個邀請的證書，正式聘請馬瑞芳教授為揚州講壇顧問。（大眾鼓掌）

【頒發聘書】

大師：我們牛教授一向尊重女權，我看他每一次都很希望馬教授講話，但是剛才進來，我問：「你們二位哪一位先講？」馬教授說：「牛教授先講。」那我們怎麼說？還是馬教授的話對，我們就聽他的話，牛教授先講！（大眾鼓掌）

【牛運清教授講話】

大師：牛教授到了佛光山，詩興大作，除了剛才念的詩以外，還作了好多的詩，像「寶塔詩」等等。不過，我們也不敢再勞駕他一條一條地念，接下來他的意思是：馬教授啊！輪到你了！（大眾鼓掌）

【馬瑞芳教授講話】

大師：我看你們的表情，好像對馬教授講的《聊齋》、《紅樓夢》很內行。（大眾笑）我記得，《聊齋誌異》是我在七十年前看的，就如馬教授剛才講的，裡面都是些神啊、鬼啦、妖啦、怪啦！它把我們人帶到了另外一個世界，帶到神鬼、妖怪、狐狸的世界去。所以，在我們中國青少年讀《聊齋》的時候，我想不少人都想入非非，擴大了他們的思想領域，昇華了他們的人生境界。因此，馬教授花了四十年研究這一部《聊齋》，是非常值得的，這當中有很多人生的意味。

在佛教裡講「十法界」、「四聖六凡」，有各種的世界，我覺得像蒲松齡，他能描寫這個法界之中神的神通、鬼的各種變化，甚至狐狸也能有很多可愛的地方，怪也能有特殊的怪法，這真是讓人思想擴大。

我們那個時候出家，佛教學院是不准看這許多書的，但是現在我們進步到已經讓馬教授不但講《聊齋》，還講《紅樓夢》。甚至過去不但是佛教裡面、叢林裡面，不准看《紅樓夢》，就是對社會上一般的青年男女，也都不鼓勵看《紅樓夢》。其實《紅樓夢》與佛教的禪是很有關係的，現在許多人都在研究「紅學與禪」，也就是「《紅樓夢》與禪」。尤其一部《紅樓夢》，剛才馬教授也講到「樹倒猢猻散」，把這一個世間的無常，或者把佛教所說的「苦、空、無常」，表現得淋漓盡致，站在我們倡導「人間佛教」的立場，書裡面的各種人生苦味、狀況，真是令人可以深思，也令人可以警惕的。

【馬瑞芳教授講話】

大師：目前整個中國社會，經過易中天講《三國演義》、經過你講《紅樓夢》、《聊齋誌異》，經過于丹講《莊子》、《論語》，甚至經過錢文忠講《玄奘西遊記》，古典文學又再發揚光大呀！現在中國大陸都是談這許多古典文學，很盛行啊！

古典文學與我的童年、與我的過去，有很相應的地方。所以，這一次我們到四川救災，我跟他們說，我不是來救災的，我是來感恩的。因為我們在青少年的時候看《三國演義》，所謂「桃園三結義」、「諸葛亮六出祁山」、「孔明空城計」，都是發生在四川這個地方，帶給我們少年多少的喜悅，帶給我們人生的忠義、智慧、思想，很夠玩味。後來，慢慢地又接觸到杜甫的詩、李白的詩，甚至「東坡居士」大文豪蘇東坡的詩文，他們也都與四川有因緣。他們的作品，就是到現在我年齡這麼多了，也還能背誦，覺得它提升了我們的文學素養，營養了我們的思想境界。

四川人孕育了我們的人生成長，所以我是在想，地震（汶川大地震）在四川人的心中是痛苦的，我們去也談不上救災，就算是說「救災」，施者、受者也是等無差別的，是同等的，我們要感恩他們，讓我們有個機會對他們表達感恩，和他們有個交流。換句話說，我們去應該是感恩、感謝的，不是救災的。

剛才你講到《紅樓夢》的愛情，我想，我們佛教對於世間愛情、金錢的了解，認為都是由貪愛而起，為了愛就貪取，不愛就瞋恨。所以，由於金錢、愛情，也衍生出人間好多的問題。

這讓我想到，過去我曾經做過一場講演，講題叫做「談情說愛」，很多社會上的人就說：「哎呀！出家人怎麼講『談情說愛』？」幾十年前的事了，現在我也搞不清楚說了什麼，不過我想，一法一切法，什麼東西都是看我們怎麼樣的看法、怎麼樣的解釋。像我們說金錢、愛情，你也要了解到這裡面埋伏了多少的煩惱，認識到這裡面有多少的無常變化。就拿愛情來說，像歐洲的義大利，他們對於男女愛情、婚姻，是把它當歌劇；英國、德國，把它當喜劇；巴黎、法國是悲劇；美國是短劇，短劇就是很快就離婚了，演的不長；到了韓國等地方，有時候都是醜劇；台灣的社會，常常有人為了離婚分財產，到法院打官司，所以我說台灣的失敗就是多鬧劇。

剛才來的時候，你們夫婦看到我們出家人，說：「你們出了家，沒有錢，也不要愛了。」其實他們愛佛法、愛佛祖、愛信仰，信仰就是愛，沒有愛，他怎麼拜得下去呢？沒有愛佛祖，他怎麼能安心呢？所以，這也是愛，是淨化的、慈悲的、昇華的、智慧的、進步的、延伸的愛。當然，嚴格來說，佛教是講「慈悲」、講「智慧」。因此，我很希望今日社會的青年男女，不必童年出家，可以對這個社會的人情事故有一些體驗之後再來出家。過去在佛教裡，也有許多中年出家的高僧大德，像印光大師、弘一大師、蓮池大師都是中年出家修道。出家是不分年齡的，總之，真正地看清世間，昇華人生，出家學佛就會更有成就。

今天我們聽到牛教授朗誦的詩詞，精采萬分。（大眾鼓掌）馬教授！我是覺得，我們佛教的出家人，有口才的，要弘法利生，要講說；有頭腦的，要寫文章，寫論文也好，寫散文也好，寫小說也好。假如今天的佛教，能有真正代表佛教的作品，像《水滸傳》、《紅樓夢》、《三國演義》、《西遊記》等，把佛教的真義寫出來，我想正信的佛教會因而更發揚。

今天佛教在民間發展開來，還不就是靠著我們不承認的那個《西遊記》裡面的唐三藏、孫悟空？真正歷史上的唐三藏，人家不知道，可是《西遊記》裡面的唐三藏、孫悟空，中國人幾乎是無人不知，無人不曉。兒童的時候，聽到人家講唐三藏、孫悟空，精神就來了，因為這裡面有千奇百樣的事情。甚至我一直也很想要對《西遊記》探個究竟。

據說吳承恩是連雲港的人，花果山就在江蘇連雲港。我在一年前到連雲港去，還特地去看花果山，當然，我明知《西遊記》的花果山不是那個花果山，再說現實中也沒有什麼孫悟空、豬八戒，但是就像過去中國的神話故事「嫦娥奔月」，是一個很美的故事，雖然阿姆斯壯登陸月球後，把這個神話故事揭穿了，不過我們心裡面還是覺得，這個人間很多的思想、想像、故事是很美的。

有時候，我們也感到，人生活在完全現實的世界裡面，不一定很美好，有些思想、心境也有另外的風味。就是《西遊記》吧，我想《西遊記》裡面的孫悟空，也不要把牠當作只是一隻猴子，牠代表我們的心，一時在天上，一時在地下；所謂「大鬧天宮」，真的！我們的心，時而上天堂，時而到人間、到地獄，每天來來去去不曉得多少次，就像孫悟空一樣，天上、天下，都有另外一番意義的。

所以，我們寫文章，能有文學的外衣，有佛學、哲學的內容思想，這樣子的作品，對這個世間、社會是更有意義、更有貢獻的。

感謝牛教授和馬教授今天對我們的指導、貢獻，謝謝！（大眾鼓掌）我們再以熱烈的掌聲送他們二位離開。謝謝！（大眾鼓掌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