p024　生命的層次

國際青年生命學習營

時間：二○一○年八月七日

地點：佛光山如來殿大會堂

各位同學們：

你們來參加生命學習營，重要的當然是探討「生命」。今天我就為大家講「生命的層次」。

什麼是生命？生命應該是活的，死人就沒有生命了。生命是要會動的，有生命的現象，如果不動，就表示死了。

但是我們看山，山雖然沒有動，其實也有生命，只是肉眼看不到，透過科學方法，就可以得知山是不停地在動。就是石頭，看起來不動，其實石頭也在動。生命不能單獨存在，必須仰賴很多不同的關係才能存在。所以，講到生命，佛教有所謂「十二因緣」，即無明、行、識、名色、六入、觸、受、愛、取、有、生、老死，這十二個因緣的層次。

生命是輪迴的、循環的、變化的，但它也有原則性。像我身上這串念珠是圓形的，一顆念珠好比一期的生命，透過一條生命線，把階段性的生命串聯在一起，不會散失。

天有生命，地也有生命，在天地之間，山水、空氣、樹木、花草都有生命。世間萬物之所以寶貴，就在於萬物皆有生命。對於生命，有時我們會感到生命很苦，活得很辛苦，但有時候也會感到很快樂，活得很自在。大家參加生命學習營，就是來探討生命，探討如何讓我們的生命延續到永遠，如何讓生命擴大、昇華。

有時我們批評了無生氣的人為「行屍走肉」，意思是他像一個會走動的屍體，沒有靈魂，沒有內在精神，沒有生命的意義。因此對我們來說，探討生命及如何加強生命的意義，就非常重要了。

我們活在世間上，離開不了時間和空間。時間有生命，冬天過去，春天再來，春夏秋冬的輪轉，不就是時間的生命嗎？空間也有生命，東、南、西、北，不同的方向，就是空間的生命。把時間、空間合起來，就成為我們認知的宇宙、世間。在佛教裡，認為整個時空及一切生命最主要的依據，就是「空」。

現代人普遍有一個錯誤的觀念，認為「空」是「沒有」的意思，實際上「空」才能建設萬有。比方說，沒有這一個會堂的空間，我們如何聚會？如果桌上的茶杯裡沒有空間，茶水要倒在哪裡？沒有口袋的空間，零碎的小物品能放到哪裡呢？我們的鼻孔不空、口腔不空、腸胃不空，還能活下去嗎？所以，「空」不是「沒有」，就如虛空，不就包容萬有嗎？

「空」就是世間宇宙的本體，它沒有一定的形狀，也沒有一定的樣子可以比較。我們可以比較人的長相、外貌，例如張同學和王同學的長相差不多，李小姐和吳小姐的身材都一樣，但是我們可以拿什麼和「空」比較呢？

這一座山像那一座山，這張桌子像那一張桌子，這棟大樓像那一棟大樓，對於世間萬物，我們都可以說出和它們相像的東西，唯有「空」，「空」像什麼？各位不妨腦力激盪想一想。

佛教經典對於「空」的解釋，認為「空」沒有像什麼。茶杯裡的空間是圓形的，房子的空間是長方形的，還有橢圓形、三角形等等，意思是虛空本身沒有形狀，卻又遍布在一切形狀中，所謂「虛空無相，無所不相」。「空」是我們人類、生命的本體，所謂「空生萬法」，因此我們要認識它，不管是男生、女生，什麼民族、什麼人，我們都是以本體「空」為依據。

在「空」裡面，佛教說生命、世界，乃至宇宙萬有，都是由「四大種」的因緣和合，才有宇宙萬有的生命。所謂「四大種」，就是地、水、火、風四個條件、四種元素，合起來就稱為「世界」或「人生」。

首先，是堅硬性的「地」。就如我們人有骨頭，才能站立起來；虛空要有大地，我們才能在大地上活動。大地隨著空的生命而有種種變化，比如：地能儲藏各種東西，地能生長萬物，生命不都是靠大地才能生長嗎？

第二，是潮濕性的「水」。如太平洋、大西洋、印度洋，比大地更寬、更廣。人的身體沒有潮濕性的水分，如大小便溺、汗、血液等，就不能活著。

第三，是溫暖性的「火」。虛空之中，不管是炙熱的陽光或溫暖的陽光，總之因為有火，才能帶來人類的文明；有光，大家才能把世界看清楚。假如人類身上沒有暖氣、溫度，怎麼活下去呢？

第四，是流動性的「風」。如果空氣不好、不流動，我們都不能存在。人之所以活著，就是因為有空氣，一口氣不來就不能活了。

過去在民間，常聽到一句話「四大皆空」，本來地、水、火、風「四大種」，都是「空」的一個現象，不過「四大皆空」這句話，卻讓很多人誤會佛教，誤會真理。這麼好的真理，怎麼會誤會呢？因為大家都錯認「四大皆空」等於一切都沒有，所以我倡導人間佛教，就是讓佛教再通俗化，我不說「四大皆空」，而說「四大皆有」。

那麼這個「我」、生命，是「有」還是「空」呢？我們把「空」和「有」分割成兩個，以為「空」的不是「有」，「有」的不是「空」，但是佛教認為，「空」就是「有」，「有」就是「空」，「空」、「有」是不二的。看起來「空」和「有」是對立的，其實不然，它是正反兩面，所以《般若心經》說「空即是色，色即是空」。

「空即是色，色即是空」這兩句話，我們一般人不容易懂得它的意義。比方說，最近大樹鄉水果盛產，如芒果、龍眼等，因為水果多，蒼蠅就多。奇怪，平常也沒有那麼多蒼蠅，怎麼一下子來了那麼多？牠們從哪裡來的？

又好比龍眼樹，平常我們也沒有特別注意它，當收成季節一到，樹上結出成千上萬顆果實，每顆龍眼裡面，還有核、有肉、有皮，這些東西都從哪裡來的？龍眼是從樹枝還是葉子長出來的？這麼多龍眼到底從哪裡生出來的？本來沒有的東西，一下子變出那麼多；本來很多的東西，也會慢慢消減。

電視機本來什麼都沒有，但是我把遙控器一打開，裡面就有許多人在跳舞、唱歌，這叫「空即是色」。不過表演得再熱鬧，歌聲唱得再好聽，只要我把遙控器一關，就什麼都沒有了，即「色即是空」。

一塊黃金，即使把它做成耳環、戒指、手鐲等種種不同的裝飾品，但是在千變萬化的相狀以外，它的本質都是黃金，這就是「空即是色，色即是空」。我們的生命也一樣，因此我們必須從「有」和「沒有」上面，先把生命認識清楚。

經典裡常以水和波浪做比喻，一陣風起來，即波浪滔天。水等於「空」，它本來是平靜的，沒有動盪，當無明煩惱的「風」起來，就「吹皺一湖春水」。正當波濤洶湧的時候，我們不要認為那是波浪，它的本來面目是「水」。所以在宇宙萬有的現象界，我們要認識的不是現象，而是生命的本體──空，它是由本體和現象結合起來的。

我們人類，由於對生命有了執著，就認為生命是一個個體，是「我」。有了「我」，就會與他人產生對立，所謂「我」、「人」、「眾生」、「壽者」，人間的是非就很多了。所以，我們可以從「有」、私我、執著，進一步把生命擴大、昇華，讓「空」、「有」調和，生命的痛苦自然會減少。

各位試想，我們現在擁有的這個身體，真的是我們的嗎？有一位小姐的長相不好看，怨恨父母為什麼把自己生得如此醜陋，要交朋友都很困難，加上一直受人輕視，一時看不開，就跳河自殺。恰巧一位老和尚從河邊經過，把他救了起來。女孩哭喊說：「不要管我，不要救我，我生得這麼難看，死了比較好！」

老和尚說：「姑娘，人的生命有兩個。第一個，是自我的、自私的生命；第二個，是為人的、無私的生命。你剛才跳河自殺，那個自私的、自我的生命，就當作淹死了吧，現在我把你救起來，你要活出第二種生命。第二種生命，就是與大眾融和在一起的生命，是服務的生命，是最美的生命。」

這位姑娘接受老和尚的勸說，慢慢改變觀念，看到年老的人走路不方便，會上前幫忙攙扶；看到老太太衣服洗不動，他也主動幫忙，對所有人都給予服務。人家都說這一位姑娘怎麼好、怎麼有美德、怎麼可親可愛，給他很多的讚美，他愈來愈開心。人一開心起來，慢慢地影響氣質，相貌慢慢變化，就愈來愈多人喜歡他、愛他，後來和一位年輕的男士結為夫妻。這說明了人的生命，是可以改變的。

以下講「生命的層次」，共有四點：

第一、父母生養色身的生命

父母生養我們的這一個身體，叫做「色身的生命」。常有人問：人從哪裡來？簡單說，從「愛」來的，父母親因為相愛，而有了愛情的結晶。人的生命從愛而來，基本上「愛」就是我們的生命，所以在人世間，大都把愛情看得跟生命同等重要。匈牙利詩人裴多菲有一首著名的詩作：「生命誠可貴，愛情價更高；若為自由故，兩者皆可拋。」其實人生對於自由的標準很難一概而論，但愛情卻是很實際的。

由於生命皆從愛而生，因此對於情愛的執著，可以說是人的本能。人間的愛情，都是一齣又一齣悲歡離合，是非苦樂層出不窮的戲碼。

你們來自世界各地，有人說，法國人的愛情大多是一場喜劇；義大利人的愛情，是一場歌劇；英國人的愛情，多數是悲劇；美國人的愛情，是一場鬧劇；中國人的愛情，醜劇比較多。例如你不愛我，就把你殺了，這種情殺事件屢見不鮮，由愛生恨，這樣的愛情不是醜陋是什麼？生命是愛，愛是犧牲，愛是奉獻，愛是為你，為了你，我為什麼要殺你呢？所以，人世間因愛成恨的，只可嘆他們對於生命的意義過分地不了解。

六十年前我初到台灣，有一天晚上，我在宜蘭的一條河堤上散步，突然聽到「撲通」一聲，原來是一個人掉到水裡，由於我從小在揚子江邊成長，略諳水性，就趕快把他救起來。落水的是一個失戀的青年，他說：「你不要救我，我所愛的人去愛別人了，我不要活了。」我了解以後，因為自己也喜歡文學，就念了一首小詩給他：「天上的星星千萬顆，地上的人兒比星多，真傻瓜，跳河自殺為什麼只為他一個？」所以，自私的、小我的生命不足取，我們慢慢要有「大我」的生命。

父母生養我的色身，我有了生命的實體以後，就代表這個身體是我的嗎？以一般人的理解，「我」的生命，應該是自由自在、稱心如意，實際上不能。如果我有病或有其他遭遇了，身體都不由得我自主。

就像有一個母親很愛他的孩子，凡事百般呵護，孩子的功課還沒有做完，他都說：「沒關係，媽媽幫你做，你去睡覺。」為了愛孩子，什麼都是「媽媽代你做」。有一天，小孩的手指被刀片割破，流血了，他說：「哎喲！好痛喔！媽媽代我痛一下嘛！」這時候媽媽能代替孩子痛嗎？不能。確實，生老病死各種痛苦，任誰也不能代替。

對於父母生養的生命，我們首先要求安全，要求活下去，然後要求生活、吃飯、睡覺，再要求愛情、知識、美術、音樂種種的東西。那麼人的欲望一直發展到第二種生命，就是靠社會、大眾來維護的生命。

第二、大眾賦予社會的生命

各位同學，你們都已經長大成人，假如現在只靠父母也不行，必須靠農夫種田才有飯吃，有工人織布才有衣服穿，有司機開車才能把你送到你要去的地方；你沒有社會大眾，就沒有辦法活下去。所以我們的生命，是仰賴社會大眾共同維護的。佛教講的道理很多，其中最重要的就是「緣起」，世間上所有人、萬事萬物，都必須靠因緣才能生成。

當初釋迦牟尼佛為了面對人生的迷茫、生死苦惱，不知道該如何解決，所以他毅然抗拒傳統，要自己找尋解決問題的方法。經過十多年，他終於在印度的一棵菩提樹下、金剛座上，夜睹明星之際悟道了。假如我們要問，釋迦牟尼佛悟的是什麼道？就是「緣起」。

宇宙萬有不能單獨存在，它必須要有多少的因緣關係才能存在。只有父親，沒有母親，我能出生嗎？只有母親而沒有父親，我能出生嗎？如果這個人我不喜歡，那個人我也不喜歡，世界上的人統統都沒有了，我一個人能存在嗎？佛陀所悟到的「緣起」，就是「共生」，人類乃至宇宙萬有，都是一個共生的存在。

過去台灣有一位教授，請了一位美國教授到台灣講演，花了十萬美金。我很好奇，一場講演十萬美金，有這麼高的價值嗎？

台灣教授說：「不只，是十萬以上的價值。」

這讓我更好奇了，就問：「為什麼？」

台灣教授說：「他講的道理，台灣需要。什麼道理？『開放。』美國現在很強、很大，為什麼？因為美國開放，所以年輕人都要去那裡念書，生意人、企業家都要到美國做生意、拚經濟，甚至要移民了，大部分的人都想移居到美國。正因為美國開放，所以能成其大。」教授最後還補充說：「台灣小不要緊，但要開放。」

二十年前，鄧小平先生提出「改革開放」，改變了中國。隨著時代進步，光是開放也不行，所以現在胡錦濤總書記提出「和諧社會」，這對大陸社會秩序的安定，對未來中國同胞的前途與生存，樹立了光輝的標竿。

中國字的「我」，是干戈的意思。所以要提倡和諧社會，必須消弭人我對立，把我們一直認識的「小我」，融入到社會、國家、世界的「大我」之中。和諧社會，在佛教來說，就是緣起、空理。比方眼睛、鼻子、嘴巴不同沒有關係，大家共同存在，和諧就會美麗；五根手指長短不一，也沒有關係，大家合作，和諧就有力量；五臟六腑都不同，只要能共同存在，讓我身體健康，和諧就能生存；一桌菜，酸甜苦辣，各取所需，和諧就很好吃；唱歌，男低音、女高音各有不同，都不要緊，和諧就很好聽；跳舞，這個人手向那邊，那個人的腳往這邊，也沒關係，和諧就很好看。所以中國不怕人多，不怕大，和諧就是未來幸福的根本。

其實，和諧就是「空容萬有」的意思，我個人對此體會很深，因為我是和尚，「和尚」者，以和為尚。當初釋迦牟尼佛建設僧團，就是以「六和」來建立的，所謂：身和同住、口和無諍、意和同悅、戒和同修、見和同解、利和同均，「和諧」很重要。

除了在佛陀的六和僧團，在家庭裡，也要「家和萬事興」，「兄弟同心，利可斷金」。所以，我現在倡導「五和」，從自心和悅、家庭和順、人我和敬到社會和諧，最後世界和平。人間的生命萬千種，一以「和」為貴。

第三、佛法成就信仰的生命

我們擁有第二個社會因緣和合的生命仍然不夠，因此要追求第三個生命，就是信仰昇華的生命。

我所說的信仰，不一定是對宗教的信仰，信仰最重要的，是對自己要有信心，在我們的生命中要活出意義、活出希望、活出動力。

八十四年前，我出生在江蘇揚州一個窮苦的家庭。七十年前有幸出家，慢慢懂得生命的意義，是要靠對自我的信心。這份對自己的信心，並不是有我無人，而是有「我能幫助人，我能為人服務，我能忍耐，我能慈悲，我能提得起、放得下」的信心，還有對國家民族的信心，對文化的信心。因為佛教的《華嚴經》裡，有一句「不忘初心」，對於我要出家做和尚的這份願心不能倒塌，不能丟人現眼，因此我要發揚我的信心。

過去中日抗戰時，我曾睡在死人堆裡，但我不會懼怕，為什麼？因為我很清楚，我要活下去。那時候我才十歲，在槍林彈雨中，我們小孩子甚至以數死屍為遊戲。

中日抗戰後八年，國共交戰爆發，中國大陸稱「淮海戰役」，台灣稱「徐蚌會戰」，我們在夾縫裡生存，真是連貓狗的價值都沒有。在南京的路上、火車軌道旁，屍骸遍野，當時我實在於心不忍，覺得做和尚沒有用，應該實際行動，救護傷患，因此毅然決然投身於戰場，從事救護工作，協助埋葬屍體。

然而要從事救護工作，必須經過訓練。當時聚集在南京華藏寺的同學們倡導組織「僧侶救護隊」，計畫跟隨國民政府到台灣接受訓練。那年是一九四九年，台灣在哪裡我都還不知道，莫名其妙地就來到台灣。隨後海峽風雲戰爭，有家歸不得，有國也回不了。

剛抵達台灣，就聽聞才發生不久的「二二八事件」，外省人和本省人嚴重衝突。種族的對立是很悲慘的。我早期在台灣，幾乎每天睡到半夜，都會被警察叫起來對照戶口、身分證；不論到哪裡講經說法，都遭到警察的取締、阻止，經常和警察捉迷藏。舉例說，有一次，我到一個鄉村的廣場演講，大概有一、兩千名聽眾，正在講時，一個警察站到我旁邊：「下來！下來！」我正在講，怎麼好下去呢？只好請現在的慈容法師，即五十多年前的吳小姐到台上替我唱歌，維持場面。

我一下去就跟警察發脾氣：「你叫我下來做什麼？」

警察說：「非法集會，解散！」

我說：「我叫他們來聽經，怎麼能要我去叫他們解散？要解散，你自己去叫他們解散。」

他不敢，說：「我怎麼能？」

我說：「既然你不能叫他們解散，最好讓我講，我講完就自然解散。」

類似的事情很多，但重點在於我對佛教的信心、對自己的信心、對大眾的信心、對生命的信心，我不會輕易屈服。

各位大家，你們對自己的生命，要覺得寶貴，要有信心，生命才有價值。你對於家庭要有信心，不隨便談情說愛，一旦談情說愛，就要對愛情有信心；不要隨便找職業，一旦找到職業，就要有信心；也不要亂交朋友，一旦交了朋友，就要對朋友有信心；社會活動也不能隨便參加，一旦參加，就要了解、要有信心。因為有信心，就會有動力，就會有希望。就如我們登山，只要有登頂的信心，即使再困難、辛苦，流再多的汗，我都會克服，就是因為一句「我要登頂」。

我出家的時候，並不知道什麼是釋迦牟尼佛，雖然四、五歲開始跟隨外婆素食，他也常帶我進出道場，但我只知道有觀音老母。出了家以後，才慢慢懂得什麼是佛教。佛門裡的日子不好過，不過我鼓起信心、力量，一路走來也七十多年了。

出家的七十多年中，我沒有見過釋迦牟尼佛，釋迦牟尼佛是什麼樣子？我也不知道。我一生尋尋覓覓，一直在找尋釋迦牟尼佛到底在哪裡？我曾八訪印度，就是為了找尋佛陀的蹤跡。找了很久，終於我明白了，釋迦牟尼佛並不在哪裡，他一直都在我心裡。所以，我現在經常鼓勵大家講一句話，就是：「我是佛！」

我現在不會叫你們講，因為你們目前還沒有這個力量，假如你有這個力量，敢說出你就是佛，從此就不會懶惰、說謊、嫉妒、瞋恨，因為佛祖不會懶惰，不會說謊，也不會嫉妒、瞋恨。假如你和別人吵架了，立刻想到曾經在生命營裡承認「我是佛」，你會想：「我為什麼要跟你計較？我是佛，不吵架的。」又或者你們回到家裡，受到別人給你的委屈，你會接受。為什麼？因為你會想：「我是佛，我有力量。」我覺得能夠具足信心，把生命動員起來，讓生命有活力，這就是我倡導要昇華的第三種生命。

第四、求證永恆法身的生命

最後一種我們要追求的生命，就是永恆的、不死的生命。人都會死，誰能不死？死的是我們的身體，我們的生命不死。好比一根木柴燒完，我再放一根木柴；這根木柴燒完，我又再放一根，一根又一根的木柴，表示一個人一段又一段的生命，每根木柴都會燒完，但生命的火會一直延續下去。明白說，人生是死不了的，想死都死不了。

或許你會想，自殺不就可以了嗎？不，自殺以後更苦。為什麼？自殺以後，確實是沒有身體了，但難道你沒有業力嗎？你不必負責任嗎？等於我們說「我愛你」，可是「愛」在哪裡？假如把人的身體解剖了，我想也找不出「愛」。同樣地，生命在哪裡？空在哪裡？「虛空無相，無所不相」，生命跟空一樣無所不在。又如佛教常說：「心包太虛，量周沙界。」南宋哲學家陸九淵也說：「宇宙便是吾心，吾心即是宇宙。」我們人的心如宇宙，宇宙是我的心。

所謂「豎窮三際，橫遍十方」，如何體會如虛空的人生？不是口中說「我心如宇宙、宇宙就是我心」就可以的。宇宙者，在時間上，通古來今；在空間上，十方世界都可謂宇宙。若能把生命擴大，讓生命流於無形的法界之中，那麼我們就可以體會真正的生命，是橫遍十方、豎窮三際，是通達過去、現在、未來的生命。當然我不一定要成佛，但不管什麼人，最起碼應該要開悟，普天之下一切人等，不論是讀書人、研究者、科學家、哲學家、宗教家，開悟很重要。

悟，應該是不難求的，差別在於大悟和小悟而已。所謂小悟，就好像平常我們一下子明白了、通達了一些事情：「我懂了！」「我明白了！」「原來是這樣啊！」這也是悟。或者在讀書、做事、禪坐、禮拜時，忽然像收音機一樣，頻率通了，就有了聲音；又如電燈一打開，「千年暗室，一燈即明」，心燈亮了。

悟了以後會如何？過去的往事雖然過去了，沒有了，但會浮現在我的眼前；很遙遠的事情，也會集中到我的前面，可以說這就是神通。當然佛教不講神通，神通是不應該有的，有了神通很痛苦，如果你有了神通，知道明年就要死了，本來活得很快樂，現在還會安心嗎？你會很痛苦。

不過換個角度來說，像現在人人都能收看電視，不就是有「天眼通」嗎？大家都能收聽收音機，不就是有「天耳通」嗎？有時候人與人之間的默契、感應，或者一通電話能夠互通彼此，不就是「他心通」嗎？所以，我們的生命是可以不斷提升、擴大的。宗教對此也不必執著，每一個生命都能透過一些方法，找到自己永恆的生命。

今天時間已晚，大家先回去休息。晚安，阿彌陀佛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