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p020 你找到自己了嗎

第四屆國際傑出青年英文禪學營

時間:二○○五年七月十日

地點:佛光山傳燈樓梯形會議室

各位同學們,大家晚安!

聽說你們待會兒有很多問題要問我,現在先由我問你們一個問題:「人為什麼會到世間上來?」你們知道答案嗎?人為了追尋所愛,所以才來到這個世間。首先要找的是父母;出生以後,要找奶吃;長大以後,找自己所愛的東西、所愛的人、所愛的金錢,甚至找老師、找讀書、找思想所需,總之,要在世間上找尋各種需求。我要問各位:「你們找到了沒有,找到真正要的東西了嗎?」其實,人要找的就是自己。你們有找到自己了嗎?

從鏡子裡,我們可以看到自己的長相,可是能看到自己的心嗎?因此,人的一生,最重要的問題就是找到我的心、找到我自己。

各位飄洋過海來到台灣佛光山,目的不也是要追尋一個東西嗎?你到了佛光山以後,有感覺到佛光山是你的嗎?假如你說:「啊!我找到了!佛光山是我的。」那麼,你心中擁有佛光山,佛光山就是你的;假如你說:「啊!我找到了!這個世界、宇宙都是我的。」那麼,你心中擁有,這個世界、宇宙就是你的。倘若找不到,什麼就都不是你的,甚至自己都不是自己的。我希望你們一番辛苦來到佛光山,能找到一個新的自我。

提問一:請問大師,您找到了嗎?‭ ‬

大師:本來信佛教的人應該是要說我找到了,找到什麼?找到我的心,我是佛啊!你們會承認自己是佛嗎?假如現在要大家講一句「我是佛」,你們敢跟我講嗎?如果你們真的肯定這句話,那你們就找到自己的心了。(大眾答:我是佛!)你承認你是佛,你的心是佛,那麼就是即心即佛了。現在你是佛了,假如你是一個喜歡喝酒的人,以後就不能喝,因為佛祖不喝酒啊!假如你是一個喜歡吃菸的人,你就想:「佛祖有吃菸嗎?」也就不再吃菸了;當你跟人吵架的時候,你就想:「佛祖會跟人吵架、相罵嗎?」就不吵架了。你能找到自己,即刻就跟過去不一樣了,但是這種思想觀念要繼續保持下去。

提問二:請問大師,未來佛教在世界的發展將會如何?

大師:佛如同光一樣,即所謂的「佛光普照」;法如水,之所以叫做「法水」,因為佛法就如水一樣,所謂「法水長流」啊!

人在光明的時候,往往不覺得光明與你有關係,假如現在把燈光都熄了,大家就會很慌張。光,能照耀,能成熟,能給我們溫暖。佛的光也是如此,能給我們溫暖、讓我們成熟、照破無明煩惱。

佛法如水,水可以解渴、可以洗滌、可以生長萬物。佛法的真理也能讓我們生長、成熟、洗淨我們的罪業。

所以,世間上的人類如果需要光、需要水,就會需要佛教。台灣人需要光與水,世界的人也需要光與水,因此佛法將成為今後世界的光明、世界的法水。有時候,太陽雖有光,可是被烏雲遮蔽了,就好比我們心裡雖有佛,可是被心中的無明煩惱所遮蔽了。佛教的真理法水如同大海一樣廣闊,但是如果只是看著它,卻也喝不到水啊!要舀起它,才能飲用得到。因此,你要,佛法就是你的;你不要,就如同陽光被烏雲遮蔽、光看海洋而不飲,當然就與你沒關係了。

提問三:還沒到佛光山的時候,大師對這塊土地的願景是什麼?

大師:當初,我很喜歡這塊土地,但是我帶人來看,大家卻都不喜歡;我帶他們來,當然是希望他們今後能跟我共事、幫助我,但是他們來了以後,卻嫌說:「這種不好的地方,只有鬼才會來住。」

四十年前,這個地方沒有路,路是來到這裡之後的四十年中,翻修重做三次才有現在這個樣子。當時來到這裡的時候,信徒們一看荒郊野外,坐在大巴士上不肯下車,只好由我一個人從現在頭山門彌勒佛那邊走上來,一路都是刺竹、雜草,大概要花兩個小時才能到達,不過我也沒有怪罪他們,大家還是歡歡喜喜的回高雄去。

那個時候的佛光山跟你們現在看到的不一樣,舉例子說,像不二門前面的那塊小平地,原本是兩座小山和三個水溝,當初是把山推到溝裡去,才填成平地的;麻竹園原本下面是一個二百公尺的深溝,也是填了八千卡車的砂石,才建了那棟房子。有人形容我在這裡是「移山倒海」。經過四十年到了現在,這裡不但沒有鬼來,還都是人來,甚至外國人都來了。所以,人要有遠見,看到未來就有希望、就會成功。

提問四:請問大師,如何在美國弘揚佛法?

大師:三十年前,有十幾位美國人到佛光山受比丘戒,受過戒以後,他們說:「我們回到美國之後,不能做出家人啊!做出家人會沒有人供養、沒有飯吃,我們還是得換成社會的服裝去工作,才有飯吃,也只能在回到住的地方時,才能再穿上出家人的衣服。」倒是現在我在西方建了很多寺廟,不要你外出工作就有飯吃,卻沒有人要出家了。有的人是因為好奇心使然而進入佛教,現在的問題,就是要找一個有出家性格的,否則留不住啊!其實在我看,出家人和在家人都一樣,沒有什麼不同,只是說在家人愛一個人,出家人要愛社會大眾。你要出家嗎?不能只愛一個人,要愛社會大眾。我看你的樣子將來倒可以做一個和尚,你的鬍子很長,可以做老和尚!(眾笑)

提問五:有些主管忙於工作卻找不到自己,請問大師您一天的作息如何?您又如何平衡工作與休息?

大師:我沒有感覺到自己很忙,每天好像都在休息,因為我沒有假期,也沒有什麼特定的工作、任務要做,就如同在休閒。我認為,忙就是要忙得快樂,才有力量。出家人所做的事情,沒有一定的目標,也沒有一定要為自己做什麼,都是隨緣生活、隨喜工作。

我還沒有到台灣之前,在中國大陸的叢林生活,每天早上三點就起床,經常在做早課的時候,跪拜下去就睡著了,也不知道要起來,老師就用腳踢我的頭,才讓我醒過來。後來,我也訓練了睡覺的好功夫,例如:坐車、打坐、拜佛、念經都能睡覺。三拜的時候,一拜拜下去,就睡著了,但是也能知道什麼時候該起來;念經的時候,雖然在睡覺,但是我知道什麼時候要合掌、什麼時候不合掌,慢慢地,不必用耳朵聽、眼睛看,心裡好像就能知道。

之後來到台灣創建佛光山,每天也是早上四點起床,四點半做早課。幾年前佛光山才把四點半做早課的時間延到五點半,我們前任住持心定和尚,經常對我說:「應該要四點起床,五點半太遲了。」我說:「你真傻,你叫他們太早起來,白天工作無精打采、糊里糊塗的,對我們損失很大啊!你讓他們多睡一下,有精神,才好做事啊!」

我不知道什麼叫做忙、什麼叫做工作,也不知道什麼是休息,我能可以在忙的、動的當中感到安靜,視如休閒,所謂「人忙心不忙」。我們的心就好像一面鏡子,這面鏡子裡,一下子出現山、出現水,一下子出現這個人、那個人,會起種種變化,你說它會辛苦嗎?不過,透過正當的修行,還是有力量的來源。

提問六:請大師談談您最喜歡的五部經典?

大師:佛教的經典中,《維摩經》很適合大家閱讀,那是一部人間佛教的經典,而且詞句優美,是兼有哲學與文學價值的經典。第二部是《六祖壇經》,那是代表中國文化,也代表佛教禪悟的一部經典。第三部是《大乘起信論》,這本論典是說明人的生命不死,身體可以壞,但是心、生命不死,好比茶杯打壞了,不能復原,可是流在桌上、地上的水,即使用抹布抹乾、用拖把拖乾,水還是不會少,代表生命的水是永遠存在的。再來就是《大智度論》,它是一部能啟發智慧的書,共一百卷,一天看個五卷,也要二十天才能看得完,甚至有時候看不懂,也需要人講解。假如大家還有興趣,最後一本,向大家推薦《華嚴經》,那是一部具有科學性的經典,說明世界的重重無盡,虛空法界都在我們心中。各位青年朋友們!未來大家想要創立世間的事業,心量有多大,事業就有多大。

提問七:請問大師,下輩子您要做什麼?

大師:這是我在台灣早就宣布過的,下輩子我還是要做和尚,因為我知道做和尚是奇妙無比的,叫我現在去做佛祖,我也不要,做和尚就夠了。

提問八:聽說大師以前很喜歡游泳,請問大師,出家後有沒有覺得令你感到可惜,或是不能做的事呢?

大師:我的故鄉到處都是水,所以我才出生不久,還在地上爬的時候,就歡喜水,我能在水面上睡覺,甚至潛到水裡兩個小時不上來。出家後是在山上,忽然沒有水,雖然感到很不習慣,但是出家是我一生的目標,我不能用一時的習慣來影響我一生的目標,所以就決心不游泳了。不過二十多歲來到台灣時,有機會親近大海,我還是記得如何游泳,所以,童年學會的東西不容易忘記啊!

我青少年時期,很喜歡體育,舉凡打籃球、打排球等,甚至我也是洛杉磯湖人隊的球迷啊!台灣常常會有電視轉播,麥克喬登、強森都是高手。當初在中國大陸讀佛學院,寺院不准我們打球,我曾經偷偷地自製籃球架,險些被院方開除。來到台灣建佛光山,我也做了一個籃球場,我心裡就想:「終於有一個籃球場了!」甚至現在我們佛光山普門中學也成立了女子籃球隊,這兩天在韓國訓練。

提問九:請問大師,佛光山對台灣政治的影響如何?

大師:宗教基本上是關懷社會、關懷政治,但是並不參與政治。台灣的選舉跟美國不一樣,台灣太過計較、太過認真,要產生一個領導人很難,要選好久,不像美國那麼瀟灑,馬上就可以產生。

中國佛教和政治的關係,有一個比喻。佛教的出家人就好比是一個公司、團體裡的員工,只管工作,不管上面的董事會。董事會就如朝代、政治,董事會改組了,誰上、誰下,員工都不用管,只管把工作做好就行。

佛教弘傳兩千多年來,從來沒有哪一場戰爭是佛教本身去發動的,所以,對於西方的宗教,像十字軍東征、穆斯林回教的強硬,實在令人不能了解,宗教為何要訴之於政治呢?應該訴之於和平才對。

我對政治的看法是「共生吉祥」,台灣行政院謝長廷院長今年也倡導「共生和解」,認為今後的社會「共生和解」是很重要的。我認為今後的社會,大家要共生、和平,世界、種族、國家要和平,宗教也要和平,世界沒有比和平更寶貴的了。

提問十:禪與佛性的關係為何?

大師:佛性是本有的,禪是到達佛性的一個方法,但是禪門真正的精神,是只求開悟,不一定要成佛。人間佛教講每一個人本來就是佛,還有什麼成佛呢?我們倡導每一個人生活中要有禪的智慧、禪的力量、禪的修養,透過禪才能明白自己,才能明白我和世界、和眾生的關係。禪與生活是不能分開的,例如人口渴,喝一杯水,那就是禪;這個地方要布置美一點,擺一盆花、掛一幅畫,那就是禪。有了禪,人就會靈巧,人就會活潑,人就幽默詼諧,就會有智慧。各位可以慢慢體會自己有沒有禪的素養!

我來講故事給大家聽。有兩間寺廟,東邊一個、西邊一個,東邊寺廟、西邊寺廟(以下簡稱東寺、西寺)每天都派一個沙彌出去買菜,供應寺裡的飲食。兩個沙彌經常在路上碰到,西寺的沙彌就問東寺的沙彌:「喂!你今天到哪裡去?」東寺的沙彌不願說破,就說:「我的腳走到哪裡,我就到哪裡去。」西寺的沙彌一聽愣住了,不知如何是好,回去之後就告訴師父,師父怪他說:「哎喲!你可以繼續問他:『假如腳不走了,你要到哪裡去?』」西寺沙彌一聽,覺得有道理。

第二天兩人又相遇了,西寺沙彌便問東寺沙彌:「喂!你今天到哪裡去?」東寺沙彌回答:「風吹到哪裡,我就到哪裡去。」西寺沙彌一聽,「哎喲!回答又變了,下面怎麼再問呢?」回到寺裡,又趕緊去報告師父,師父說:「你好笨啊!你可以繼續問他:『假如沒有風,你要到哪裡去呢?』」西寺沙彌一聽,說道:「對耶!」

第三天兩人再度碰上,西寺沙彌就照著師父的指示,問道:「喂!你今天到哪裡去?」東寺沙彌說:「我今天到市場買菜去。」不管如何,東寺沙彌都不輕易把目的交代出來。

思想就是智慧,就是禪;禪是大自然,禪是我們的心,不過,要想對禪有體悟的話,要集中精神、統一意志,好像一壺水,如果靜靜地,沒有波浪,我們就能看到水底有什麼東西,如果有無明煩惱的波浪,擾亂了我們的心湖,那就什麼都看不見,也就見不到本來面目了。假如你想再問:「怎樣參禪才能開悟呢?」再說一個故事。

過去有人問一位禪師,他說:「怎樣參禪才能開悟啊?」他站起來,說道:「我沒有時間告訴你,我現在要去小便。」走了幾步路,他停下來,接著說:「像小便這樣的小事都還要我自己去!」意思是說,誰能代你去小便呢?所以,「怎樣參禪才能開悟?」我又如何代替你呢?

「禪」,完全是靠自己的力量,不靠祈禱,不靠神明、佛祖、上帝的幫忙。所謂禪,是直指本心、見性成佛。禪從打坐開始、從提出問題、思惟問題開始,你能找到世間上各種「為什麼」的答案,就是禪了。其實,穿衣吃飯是禪;走路、坐車也有禪。世間上花開花謝,你能看到禪意嗎?人來人去、人死人活,你能看到禪嗎?有的人幾十年,問不出一個所以然;有的人,「啊!我悟了!」頓時就開悟。過去參禪的人,聽到板聲、木魚聲就開悟了;聽到小孩「哇!」的一聲,就開悟了;甚至跌了一跤,就悟道了。「悟」就好像石火電光,是當下、即刻的,當中沒有時間、沒有空間,就在一念之間與萬物融和了。

釋迦牟尼佛因「夜睹明星」覺悟宇宙真理,而中國禪門的祖師悟道的情況更是不勝枚舉,有的不小心打破茶杯而悟道,甚至悟道的時候,有的人是目瞪口呆,好像什麼都不知道,其實這時候他什麼都知道;有的人悟道是痛哭流涕,突然覺得自己過去浪費時光,到現在才摸懂鼻孔出氣的地方;有的人悟道的時候,哈哈大笑,手之舞之、足之蹈之……

再說一個故事。有一個禪師,半夜睡覺的時候突然悟道,情不自禁地大喊:「我開悟了、我開悟了。」同參們覺得莫名其妙,「開什麼悟啊?睡覺要緊啦!」他還是說:「我開悟了、我開悟了!」終於把大和尚也給吵醒了,跑來問他:「你開悟了,開什麼悟?你悟到了什麼?」他說:「我悟到『師姑原來是女人做的』。」(在佛光山發心奉獻,有結婚的女士叫「師姐」,沒有結婚入道的叫「師姑」。)「我悟到『師姑是女人』」,這是莫名其妙嘛!師姑是女人誰不知道呢?其實,這麼簡單的問題,實際上是不簡單的。世間上許多看似簡單的問題,卻是複雜的;很多複雜的問題,卻又是那麼簡單,所以,很難表達啊!悟到的東西是不可說的。

很歡喜你對禪有興趣,吃飯要自己去,小便也要自己去,別人幫不了你的忙。

提問十一:藝術在佛教的重要性如何?

大師:禪就是藝術,禪和藝術分不開。人生要先求物質的生活,也就是衣食住行的滿足;物質的生活有了,還要有精神的生活,所謂精神的生活就是要讀書、愛情、精神上的愉快等等;當精神生活也有了,就要有藝術的生活,要美化、要有境界,例如:音樂、舞蹈等等;當藝術的生活也有了,還是不滿足,就要有宗教信仰的生活。人生要昇華、要擴大、要明白、要找到自己,而物質的生活、藝術的生活,都是找尋自己的一個過程。

提問十二:人要結緣,但是大師是否曾經因此被利用而感到沮喪?

大師:給人利用是很有福氣的事,不會沮喪,倘若人家不要利用你,那麼你就失去價值了,好比房子要有利用的價值,才是寶貴;麥克風要常常用它,就有價值;茶杯常常用來喝茶,茶杯就有價值。我不覺得被人利用,也比較喜歡被人利用,但願為眾生做馬牛,能過一個服務的人生是很快樂的事情,就怕別人不能利用我們。一朵美麗的花沒有人看,如何顯出它的美麗呢?很多女性歡喜穿高跟鞋,走在路上,叩!叩!叩!就是告訴大家:「看我一下,我好美麗啊!」所以,讓人注意就已經很高興了,何況是讓人利用怎麼會不歡喜呢?‭ ‬

提問十三:我在美國佛光山鹿野苑已經六個月,心裡有一個希望:能不能請大師多送一些會講英文的法師到鹿野苑?

大師:你寫的報告我都有看過,非常感謝你一個人很寂寞、很孤單地在鹿野苑幫忙。你提到希望多派一些同伴到鹿野苑,可惜我不是孫悟空,孫悟空拔一根猴毛,「呼!」地一吹,就能變出一個人,可是我變不出來啊!只有靠你來拜託他們(現場的學員)與你做伴,或者你能在美國廣大的人群當中,找到有緣人。

四十年前我到佛光山來的時候也沒有人,是後來才慢慢積聚而來的。依法法師從台灣大學來到佛光山的時候,他父親一再要到法院告我,說我拐騙他的女兒到佛光山,但是,到了現在,他父親最感謝的一句話就是:「感謝星雲大師把我們家的依法帶到佛光山去。」天下都是有緣人,只要你去接引他,就會有因緣。假如有機會、有時間,我也可以到鹿野苑助你一臂之力。

提問十四:師父曾經為佛教的教義掙扎過嗎?

大師:有過迷惑的時候,有問題、有問號,但是我知道那是我的愚昧,時間到了我就會懂了。舉例說,出家要吃素,我曾想:「魚、豬、馬、牛、羊都不可以吃,為什麼植物可以吃?動物、植物都是生物啊!」生物的定義,比方能繁殖、能生長、會死亡。「既然不吃動物,為什麼要吃植物呢?這只是五十步、一百步的分別而已啊!」經過一段時期以後,慢慢就懂了,動物是有心的,佛教講生命要以心為標準,比方人要吃魚、鴨的時候,牠們會感到恐懼。動物會有心理反應,而植物沒有心理反應,只有機能上的反應,你吃它,它不會恐懼、害怕,有枯萎、死亡的現象,那是機能、是物理的反應,不是心理的反應。所以,當我了解以後,我就知道吃植物是當然的,吃動物是不可以的。

我出家已經六十多年了,在這六十多年的學佛過程當中,在我現在來說,感覺到佛法沒有什麼問題不能解決,可以說我不懂,但不是它不好,我想,將來你慢慢地也會有這樣的看法。

提問十五:佛光山設立動物園有什麼原因嗎?

大師:最初也沒有著意要做什麼動物園,是後來,比方有些猴子跑來,牠不走了;有些人放生駝鳥、孔雀,不得不收留。後來受屏東科技大學,那是一所農業大學,在他們的鼓勵下設立了動物園。當時也想到動物要吃肉,很難侍候,於是才有了素食動物園的構想,希望讓來山的親子都能培養愛護動物的慈悲心,這也是一種生命教育。

動物應該放牠回歸自然比較好,但是當牠們認為人類比自然更好的時候,牠也想要和人在一起,這就值得收留牠。我們的素食動物園,有兩位醫師替動物看病,有五、六個人經常替牠們洗澡,那許多動物就好像是佛光山的少爺、公主,有著英國查理王子一樣的待遇。這樣想想,設立動物園也沒有什麼不好啦!只是關在裡面,總是不自由,但是你們再去看,有時候開了門,牠們反而不肯出來啊!好像只喜歡我們去看看牠們就好。什麼地方好,什麼地方不好,很難講!適性者而居啦!

據我的經驗了解,各位從西方來,對於這樣的生活應該是過不下去,應該把你們放出去才是,但是看你們在這裡也過得滿不錯的,那就值得大家在一起了。

慈航法師說過一句話:「只要自覺心安,東西南北都好。」只要我歡喜,沒有什麼地方不可以給我安住。

提問十六:請問大師,在您的生命中,對您影響最大的是誰?

大師:佛祖啊!不然就是大眾!大眾都是我的老師,我從大眾裡得到的利益最多,所以,在佛門裡凡事都是充滿感恩的。感謝一切眾生,因為一切眾生都是我的善知識,即使對我們不好、為難我們的人,也要能感覺到他的好、對我是有貢獻的、是我的逆增上緣,他給我的欺負、給我的壓迫、給我的為難,都能增加我的抗壓力、替我消災免難、給予我進步。如同釋迦牟尼佛對於最反對他的提婆達多,也表示感謝,因為沒有黑暗,就沒有光明;沒有罪惡,就沒有善美。

提問十七:佛教與科學之間的關係為何?又如何透過科學讓西方人了解佛教?‭ ‬

大師:科學的發明也是一個眾緣、機遇,對上了就能產生很多的科學成就。說是一定要用佛教來解釋科學的發明,有時候因為時空、各種的對比,就顯得比較不容易啊!

科學上所說的基因,在佛教講就是業力。佛教的輪迴、因果,或許一般人聽了不容易相信,但是就以時間來說,春夏秋冬不就是輪迴嗎?以空間來說,東西南北不是圓形的嗎?人的生老病死,不也是輪迴的嗎?黃豆種子種下去長黃豆,小麥種子種下去長小麥,西瓜的種子種下去長西瓜,所謂「種瓜得瓜,種豆得豆」,這不就是因果嗎?用科學來解釋佛教或用佛教來解釋科學,有時候是互通的。你剛才說怎樣讓西方人接受佛教,現在我用這個方法來說,你能接受嗎?倘若你能接受,在場的大家都是美國人,也就統統都能接受了。

提問十八:究竟什麼是愛呢?

大師:用通俗的話來說,愛就是「我喜歡」,「喜歡」就是愛。愛有時候是看不出來的,在佛教裡解釋愛為「無明」,就是不明白。男女來電了,怎麼來電的?有時自己也搞不清楚。本來是夫妻,突然要離婚了,在東方,家長反對兒子跟那個女性結婚、反對這個女兒嫁給那個男人,說是怎麼不好、怎麼不好,但是兒女還是照樣喜歡,既然當初喜歡,為什麼現在又不愛了呢?所以愛是莫名其妙的,是很難明白的。

愛在哪裡?看不到,但也不是沒有。人們常說:「我心中有愛。」甚至中國有句話說:「心中愛你口難開。」但是你說解剖、抽血、把骨頭打碎、從頭髮裡一根一根的尋找愛,又能找到嗎?

你們西方人很好,你愛我、我愛你都是直說,東方人卻怎麼樣也不肯說。我心中可以愛你,但我嘴上不肯說,好比東方的男人跟太太說:「我現在要去上班了,你跟我講一下你愛我。」東方的女性不願講,反而說:「結婚都幾十年了,愛你、愛你,愛什麼東西?」也就是東方人常說的「打是情,罵是愛」。

到底有鬼沒鬼,這不去談,但是人怕鬼,東方的女人喊丈夫,不喊「親愛的」,而是喊「死鬼」;他喊小兒小女,不喊「心肝寶貝」,而是喊「小鬼」。他怕鬼,卻又喊自己最愛的人是鬼,人間實在是一個矛盾,人都是在矛盾中求取調和、求取平衡的。希望各位透過佛法都能找到自己的平衡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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