p146　信仰正道

為佛光山叢林學院學生開示

時間：二○○三年四月四日

地點：佛光山東禪樓禮堂

度人信仰佛教

人生的緣分是很不容易的，像我們一次見面、一次講話，不只於一佛、二佛、三、四、五佛種了善根因緣，都是無量久遠以來培植的，哪怕一剎那，都很不容易。今年是我弘法整整五十年，之前有六年的時間是在佛學院、學校教書，或者在寺廟裡服務，從民國四十二年（一九五三）起，第一次到宜蘭講《普門品》，一直到今天，五十年來，沒有停歇過。從我出家六十年以來，我有一個想法：度人信仰佛教，但是不度人出家。

民國四十年（一九五一）左右，我在中壢寫過一篇文章後，台灣佛教界對我有兩個誤會，一個是說我反對淨土念佛，其實，我經常參加念佛、打佛七，我不會反對念佛的，任何佛法都是佛法，我對不合佛法的才會反對。另一個誤會就是說我阻撓出家，叫人家不要出家。原因是一個學校的教員要出家，老和尚好高興要替他剃度，那時，許多出家法師們就參加典禮為他祝福、上供。我們好多位外省的法師，大概十個人左右，在佛殿等待，老和尚帶著這個年輕的女老師來問我們說：「這個小姐出家好不好啊？」大家都隨喜說很好，我不及思考就將心中的念頭說出：「不好！」這個小姐是客家人，他因為我講不好，就跟老和尚用客家話講不要剃度了，典禮就告吹了。

吃過中飯，他來問我為什麼講出家不好，我就說了十條理由。「我不是不贊成出家，因為『出家乃大丈夫之事，非將相所能為也』，尤其在台灣沒有青年、沒有知識分子出家，你能發心出家太好了，只是要問：『你出家做什麼？』出家日日忙於朝暮課誦，你就這樣度過青春嗎？你有沒有弘法的機緣或弘法的場所呢？弘法是家務，利生是事業，但我不知道你到什麼地方可以弘法、可以利生。」我又說：「你出家只有在廚房裡燒煮三餐，這個在家庭也有，何必到寺廟裡來？你身為老師，可以為國家教育未來棟梁、培養國家種子。不過，我出家跟你出家不一樣，我雖然在這個寺院裡，但這裡不是我永居之地，而你一出家，你會永居在這裡，沒有前途、沒有發展、沒有未來……」在我講了這許多話以後，小姐就不出家了。不過，妙果老和尚對我很好，後來也沒有怪我。

當時的台灣並不太鼓勵人出家。像在大仙寺，先做苦工十五年以後才准出家，才能有一個房間住。很多人要花十五年吃「苦菜」、做苦工，一做習慣了，沒做就寂寞了，所以也沒有人不做，一生就一直做下去。我在大仙寺傳戒過，那是台灣第一次傳戒，我去做尊證，認識不少在那裡苦熬的年輕人。

世間因緣真奇妙，佛光山辦第一或是第二期夏令營時，有一個天真爛漫的小姐對我說：「師公！我爸爸、媽媽叫我來問候你。」我那時也沒有很老，還不夠資格做師公，我問他：「爸爸、媽媽叫什麼名字？」他爸爸是中興醫院的院長，媽媽是學校老師，是爸爸、媽媽叫他參加夏令營的，他是師範大學學生，父母叫他在這裡出家。我那時拿下手上的念珠說：「這個給你，學佛就好，不要出家。」他叫做趙翠慧，是佛光會的檀講師，最近宜蘭頭城的人文國民學校成立一個教育委員會，我就請他做主任委員，他們母女兩代，我都叫他們不要出家，這說明我是度人信佛，但是不一定度人出家。

當時高雄佛教堂在成功路，有很多熱心佛教的青年來參加聖樂團、歌詠隊，我在那裡講經，很多人要出家，我都不准。為什麼？我在宜蘭也是，宜蘭人要出家也比較少，但是一旦年輕人的信心昇華到了情不自禁的時候，他就會要求：我要剃度。

最早的慈嘉法師、台中的慈怡法師在出家前，我就跟他們說：「我沒有地方養育你們，也沒有地方教育你們，外省師父跟本省師父不一樣。本省師父你要拿出錢才收留你出家，我們外省師父不是，我既然做你的師父，就是你的父母，就要教育你、養育你，可是，我目前沒有這個力量，也沒有寺廟、也沒有學院……」後來慈嘉法師、慈怡法師自己就把頭剃了，他們無論如何就是要出家！這給我很大的刺激。所以壽山寺雖然很小，我還是決定要辦學。

第一屆學生很可憐，就在納骨塔裡面上課。我記得公路局有一個小姐是車禍死的，和我們的同學是好朋友。在那裡，真是生亡共居，都沒有隔閡，看到這些學佛、信佛的人很天真、很可愛，我才開放出家。

有一個高雄的小姐在警察局服務，每天騎個腳踏車到佛教堂。他燙了個頭髮，擦了個口紅，我不大看得習慣，但不到二年，他就要求出家。我當時也沒有寺廟，只有一個房子在新北投，叫做「普門精舍」，他就跑到普門精舍找我，說他要出家。我說：「精舍太小了，沒地方住，而且我是男眾，年輕的小姐不適合住在這裡。」不過我又說：「我替你介紹給印順法師，你去跟他出家。」他現在很有名，叫做慧理法師，住在梅山，非常莊嚴，非常有道行，出家後與在家時真是不可同日而語。當時好多年輕人我都介紹給印順法師、白聖法師。再過幾年，慈嘉、慈怡要求出家，後來又有心平與一些男眾也要來參加，我想不能沒有寺廟，可是壽山寺太小了，只好跟慈惠法師他們商量，將佛教文化服務處賣了，買一塊大一點的山，開始辦佛學院。就是這一些人要求出家，逼得我不能不建佛光山。

有人說佛光山是從教育開始的，一點也沒有錯。那時候不辦教育，那些想出家的年輕人要放到哪裡呢？早期宜蘭、高雄有很多要出家的年輕人，那股要出家的熱忱，有好幾十個很優秀的沒能出家，現在再見面，有的帶有埋怨的聲音，有的覺得很遺憾，有的怪我誤了他們的人生。人生的因緣真的很難說，往往在一念之間，很多結果都不一樣。回想起來，他們是真有宗教的情操，真有入道的決心，真有菩薩道的精神。

開山的時候，我也沒有想到要辦多少事業，或要建多大的寺廟，要度多少眾生，我一個逃亡、流浪、行腳的雲水僧到了一個語言都不通的地方，只是仗佛光明以及很多人對我的護持，所以一路走來，真像夢一樣，像煙霧一樣虛幻，沒有感覺到真實。記得在學院六十坡的下面有一塊平台，我在平台上面就想：這個地是我的嗎？我能擁有這塊平地嗎？真的是我的呀！我可以自由使用。放生池、菩提一路、菩提二路，我在人間還會有路……是夢、是煙、是虛幻？我沒有真實的感覺。

因緣共成

我沒有想過這是我的，這都是大家的因緣，都是共成的，我只是結合大家的因緣，將因緣凝聚起來而已。多少年前，我自己也講：「你們是大鋼梁、大機器，我做一個螺絲釘，能把你們鎖起來就好；你們是沙也好、石頭也好，我做一個水泥，能將你們凝聚在一起，變得很堅固就好。」因此，十方的人士，男生、女生，我都沒有拒絕過。只是幾十年來，很感嘆、很遺憾的，就是有人住了多少年，忽然走了，像結婚的男女忽然離婚了，情何以堪？你一走，走得了嗎？能夠就這麼離開嗎？真難以理解。

我在棲霞山念書的時候，寫過一篇文章，有一段寫鍋裡的水煮滾了，沒有米下鍋，這一餐飯不曉得怎麼煮，水還在滾，大部分都沒有米，頂多是煮所謂的麵糊。每天要上山採果子，採了拿去賣，賣一點錢來維持好幾百人的生活。因為當時中日戰爭，美國飛機好像現在的伊拉克一樣，不斷地來投炸彈，炸彈投下來的時候先是一道光，接著轟然巨響。我是睡在上鋪的，嚇一跳就掉到地下來，不過我年紀輕，掉下來也不要緊。像這樣，我卻從來沒有一點念頭想要離開，這是我對於自己、對於佛教的信心，這就是「善根」。

所以有人問我：「佛光山這麼好，為什麼還有人要離開？」我也回答不出來。是我們對他不好嗎？我們對他虐待嗎？都沒有。為什麼他要離開呢？那是福德因緣不具足。就像坐在位子上，忽然坐得不安心了，你再怎麼樣的好，我都不要了，寧可坐到外面走廊上、草地上，為什麼不要？福地福人居，他們沒有那個福德因緣。

天人墮落到凡間來，叫做「五衰相現」。五衰相現是什麼？頭上的花枯萎了，身上出汗了，他坐在這裡不安心，坐在那裡也不安心，看到人也不習慣，他從心中就不斷地瞋恨、煩惱，就是自己沒有福德因緣。在佛門裡，先天的福德可能是有，後天的因緣要不斷靠自己培養。

尤其我過去經常早晚一個人拜在佛前，懺悔、發願、痛哭流涕，祈求佛祖來加持我、庇護我，你們看我常在文章裡面出現偉大的佛陀，請加持我，請庇護我……這是我過去很習慣說的，為什麼這樣說，因為我沒有力量，我也是一個人，我是凡夫，我和一般人一樣也是煩惱重重，所以求佛祖，您給我力量吧！您加持我吧！您庇護我吧！我要跟隨您，我要改過，我要淨化自己，我要昇華自己，我要重新革新自己。過去儒家提倡「每日三省吾身」，沒有反省，人生是沒有進步的。

在佛教中，沒有懺悔，沒有認錯，沒有改過，是沒有進步的。現在的年輕人，男生也好，女生也好，都是看別人的錯，看別人都不習慣，沒有看自己。最近有一個小姐在山上服務，他忽然很煩惱。我問他：「你做了這麼多年了，都應該成為佛光人了，怎麼忽然覺得煩惱呢？」他回我：「我們的辦公室都在講話，太吵雜了，不寧靜，叫人難以安心。」我說：「他們講話你可以當音樂一樣，應該要欣賞。沒有聲音，這個世界是死的，有這個聲音，世界不是活的嗎？我們有時喜歡鳥叫，有時喜歡流水聲，風聲、雨聲都好美，你不能將這許多聲音都看成很美嗎？不能聽出很美嗎？修行就是要轉變環境，轉迷為悟，轉邪為正，轉妄為真，轉暗為明……就這麼一轉，世界就不一樣了。所以，你的心要轉境，不要為境所轉。」

我現在心中有一些不同的想法，我不能將自己體會的歡喜、禪悅、法樂與人共享，我是不慈悲，但我能與人共享嗎？我們同在一起吃飯，吃同樣的菜，在同一個屋裡生活，內心的世界不一樣啊！怎樣建設內心世界，這對學佛的人是很重要的，沒有內心的世界，學佛何用？學來學去都是世間法。我常講，不要光看佛光山外在的建築，你要看內涵的事業；也不要光看四眾弟子的外相，要看他們的精神；不要看每天的人來客往，要看它的未來、制度、希望在哪裡。不要看現在，要看未來。

如果看不到未來，是沒有用的。假如我沒有出家，現在就是一個小老頭，假如我很有本領，就是做佛光大學校長、南華大學校長，但是你心中對我的尊重有像現在嗎？你們現在對我會說：「喔，這是大師，這是師父。」我必定是超過校長的，因為我有佛法，有佛法的緣分。很多教授、董事長、官員向我禮拜，我有什麼資格讓他們肯拜下來？他們並不是拜我，而是在拜佛法。

人生的安排

佛教學院讀個一年、二年就可以了，不要浪費太多的時間，讀佛學院只要建立道德觀念，建立信仰基礎、做人根本以後，就可以回家。回家就趕快結婚，不結婚沒有未來性。

你說我不要結婚，那你就要很能幹，要去做事業。一個獨身的男人容易創業，獨身的女人不容易，你們要如何去創造這一個獨身的女人？

前不久，網路流行一個笑話：蜘蛛要討老婆，牠看上蜜蜂，蜜蜂也很願意，可是蜜蜂的家人不願意。

「什麼人不好嫁，為什麼嫁給一隻蜘蛛呢？」

蜜蜂就說：「好歹人家是搞網路的。」嫁給搞網路的人很時髦。可是蜘蛛的家族也不贊成，為什麼要討個蜜蜂呢？

蜘蛛說：「怎麼說人家也是個空中小姐啊！」

他們雖然是郎有情，女有意，可是這個世間不一定滿你的願。大家就再商量蜘蛛要討誰做老婆？我替你介紹蝴蝶吧。蜘蛛說：「我不要。」為什麼？因為蝴蝶雖然翅膀很大，能翩翩起舞，但是肉很少，沒有肉。沒有肉就表示沒有東西吃。大家想這個蝴蝶不好，那麼找蜻蜓好了。蜘蛛又說：「我才不要。那個開飛機的蜻蜓，萬一掉下來怎麼辦？」那再給你找蒼蠅好了。蜘蛛又說：「那個扒糞的蒼蠅，有臭的地方都去扒，臭氣沖天的，我才不要。」蒼蠅也不要，那蚊子好了。蜘蛛又說：「那個做護士的蚊子，常常打錯針，很危險。」那討螞蟻好了，蜘蛛又說：「喔，那個做工的，天天扛著東西東奔西跑的，連個小卡車都買不起，也不好。」這個也不好，那個也不好，怎麼辦呢？這個蜘蛛就很生氣地說：「我還是獨身，不娶老婆了。」

現在政府要抽獨身稅，不嫁人、獨身要交稅，因為台灣人口老化，年輕人都不結婚，都不要生兒育女。過去有三十幾個女生到印順法師在新竹的女眾佛學院讀書，忽然有一天，慈雲就打電話給我，他說：「現在同學們都在洗頭、準備要剃頭。那我怎麼辦？」我說：「你跟他們一起剃頭。」他說：「我家人都還不知道。」我說：「你讀佛學院，就應該預備好的，不入虎穴焉得虎子，你不剃度又怎麼能深入佛法呢？」現在他在慎齋堂做住持，是台中市佛教會的理事長。

如果結婚、獨身，你都不想，那你考慮一下，在佛教裡不一定要出家，有所謂「師姑」的制度。本山的師姑是這幾年慢慢才有的，像蕭碧霞師姑在佛光山很有權威，他是宗務委員；楊慈滿師姑退休了，現在可以到處旅遊；台北有吳寶琴、鄭碧雲師姑、老人公寓的主任黃美華師姑等。他們能力很強，也不一定要出家。不過你所求的人生也衡量一下，你們年齡也不小了，總要為未來找一個歸宿、找一條路。

我很好、很有福氣，當初出家的時候，我不懂，什麼都不知道，只是那時在看軍隊下操，一個人在後面問我：「你要出家嗎？」我說：「要啦！」我也不是真心的，只是想要再看軍隊下操。過了一下，有人就來叫我，他說：「聽說你要出家？那你就跟我出家好了。」他就是我的師父，我就為了這一句玩笑話，但是出家生活有那麼美好、那麼順利嗎？都沒有艱難困苦嗎？也有，不過都不要緊，我一生不辜負這句話。

慎獨

儒家講「慎獨」，不管男人或女人，和人不能單獨相處，我是沒有單獨的，我上台北，都是乘坐「載卡多」，每一次都是好多人在車子裡，回來也是，我沒有一個人和人單獨相處過。我沒有一樣東西是關閉或鎖著的，我也沒有一封信是不能給別人看的，如果到全世界去找，只要哪一個人收過我一封信，寫得是情意綿綿的，可以向我領一千萬，因為那價值一定很高，但是我不會有這個東西。

我沒有單獨跟哪個人對話，像你們男士也好，小姐也好，我單獨叫來談話，很直接的你們會受用，但是我不要這樣做，我一來沒有時間，二來我會少了好多跟人接觸的時間，我不能忘記自己做人的原則。像你們找我講話，旁邊都會有人在跟我講話，或者在一旁聆聽。一個人要學習不要有私心，學習不要有祕密，學習在光天化日下，一切攤在陽光下。

台灣公務人員有一個「陽光法案」，你們每一個人，自己也要有自己的陽光法案──沒有煩惱，沒有外緣。人活著是為什麼？為了幸福快樂。但是快樂總有一個比較，從物質的快樂到精神的快樂，到藝術的快樂，到信仰的快樂，快樂是不一樣的。

比方你做一個人，第一個要求是要有飯吃，要有衣服穿，要有房子住，沒有物質很痛苦。物質有了，還要有精神的生活，什麼是精神生活？我要讀書，要求知識，要愛情，要歡喜，精神要感到愉快。精神生活也有了，滿足嗎？還不滿足，要藝術的生活，要漂亮，要很美，要苗條，要給人讚美，要有畫，要有氣氛，要有氣質。藝術的人生你也有了，滿足嗎？不滿足，我要有信仰，要超越比吃飯更好的，比愛更好的，比美更好的，我要超越的快樂，在信仰裡有真善美。

怎樣求到信仰的生活？幾十年前，高雄有位林小姐是信仰很虔誠的生意人，有一次我問他將來要做什麼，他說：「我有一個男朋友，我們兩個要苦幹，十年之內要賺錢買一棟房子，結了婚以後就可有自己的房子住。」他犧牲十年的時間，就只是為了買一棟房子，人都老了，真可惜！

學道的人有四種觀想，觀念確實是要改變。物質生活是一朝的快樂，不究竟，愛情也不究竟，金錢也不究竟，但信仰也不一定都好，因為有的人並不是正信，他信邪道給人騙，信得精神出問題，信得走火入魔，信到最後一場空的也多的是，因為找不到正道。你們很不容易走上了正路，不要再邪了。幾十年來，在佛光山溜單的人不少，現在哪一個有辦法、有前途的？他們在外面都是痛苦不堪。

男眾有些問題來問我，我簡單回答，你們要會解讀我的話，我一句話講給你聽，不是聽了就算了，你要解釋、會讀，要去做註解，去研究我的一句話，不然你不會懂得我的一句話。

提問一：出家應該具備哪一些條件和觀念？

大師：只要你有信心，甚至只要你不會溜單，只要你做一個正常的人，就這麼簡單。你要認同佛光山，你認同哪裡，就到哪裡去出家。

提問二：常住對男眾的期許是什麼？如何在佛學院學習？

大師：期許你們都能像心定和尚做宗長，像慧寬法師做都監院院長，將來分發到全世界去弘法，甚至於期望你們成道成佛，但你們的學習要一步一腳印。

提問三：在佛學院期間，什麼是學生學習最重要的事？應有的價值與學習順序為何？

大師：學習與佛光山融和在一起，覺得自己就是佛光山，我今年過年跟大家講「我是佛光山」，我沒有想到自己，一切都是佛光山的；佛光山是我，我是佛光山。

提問四：來自馬來西亞的學生，未來如何推動人間佛教？

大師：不要去想，到了未來，自然會的。但是你要給自己三年、五年、十年的時間，現在你不懂，到時候你就會懂了，自然會懂的。

提問五：在家同學可以進禪堂參修嗎？

大師：我看禪修的照片裡面，有很多在家眾，外面的人都能來，為什麼我們自己不能呢？‭ ‬

提問六：《人間福報》、「人間衛視」未來的發展如何推動？

大師：你要有熱忱，沒有一時一刻不歡喜，要能做到這樣，《人間福報》也好，「人間衛視」也好，就會有辦法。

提問七：如何讀人間佛教？讀佛光山？讀大師？

大師：你們要背〈怎樣做個佛光人〉，甚至會背還要會講。另外還要會看佛光山的章程、佛光山的制度，更要去講。幾十年來的《佛光通訊》、早期佛光山的傳燈學院教材，也要會講。對於佛光山的人，你們一個一個都要記得他們做了什麼，各別分院都做了什麼，對於佛光人的性格、佛光山的性格，你們要真正研究。

提問八：佛光人應如何繼續保有勤儉的美德？

大師：這個別人不能幫忙你，要你自己去做，做多少是多少。

提問九：攀緣和結緣怎麼定義？

大師：結緣是給人，攀緣是自己有所企圖。

提問十：如何使南傳和藏傳的佛教走入人間？

大師：自己要健全、自己要有語言、道德，一切是要讓大家一起來的。

提問十一：見到他人不如法的事情，用什麼心態來面對？

大師：自己不要那樣就好，他不好，我不能不好。你可以勸諫，但各人生死各人了，各人吃飯各人飽。

提問十二：如何常行菩薩道、精進不懈？

大師：要自己常常去拜佛、發心、發願。

提問十三：人間佛教最高的理想是什麼？

大師：只要四句話十二個字，「佛說的」，凡是佛說的都是人間佛教；「人要的」，凡是人要的都是人間佛教；「淨化的」，凡是淨化的都是人間佛教；「善美的」，凡是善的、美的都是人間佛教。你們去解讀、去研究「佛說的、人要的、淨化的、善美的」十二個字，就是人間佛教最高理想。

提問十四：如何在佛學與學佛之間達到平衡？

大師：信佛、求佛、拜佛、學佛都過時了，都不夠了，現在要「行佛」。你不行佛，光是津津樂道有什麼用？行佛就是人間佛教，行佛就是佛光山的佛教，行佛就是未來佛教的前途，唯有行佛，我們才能做佛。

為什麼不出家

沒有出家是為什麼？這裡有二十一條原因，看看有沒有說到你們心裡的問題？

原因一：看到出家人不如法，失去了信心。

大師：這個不必要，他們不如法，我如法就好了。

原因二：佛教很好、很莊嚴，怕自己不如法，傷害佛教。

大師：怕，沒有用，只有自己來做，做得如法就好了。

原因三：怕修行不好，因果難負。

大師：人間，你能逃避得了嗎？因果，你能逃避得了嗎？逃不了的，修行是「不入虎穴，焉得虎子」。

原因四：佛光山的法師各個都很優秀，自己什麼都不會。

大師：「沒有天生的釋迦，沒有自然的彌勒」，都是要自己去學習的，沒什麼了不起，他會的，我也要學會，這需要時間。

原因五：出家後很忙，怕沒有自己的空間。

大師：佛光山就是最大的空間，全世界都是我們的舞台，怎麼會沒有空間呢？不出家才沒有空間。

原因六：出家後很忙，怕自己沒有辦法承擔。

大師：忙才是人生，忙才是營養，忙才有意義，忙才有成就。天上不會掉下來，地下不會蹦出來，什麼東西都從忙裡才會產生，為什麼要怕忙呢？‭ ‬

原因七：出家以後很忙，沒有自己的時間修行。

大師：很忙不就是修行嗎？我最近忽然血壓高到二百四十以上，進了加護病房。許多院長、主任忙來忙去，可是我睡在床上吹口哨。老實說，這個是不容易的呀！因為我不在乎，我很能放下，我什麼時候都感到很歡喜，吹口哨本來是年輕人才會做的事，像我七、八十歲的老和尚吹口哨，尤其是在加護病房裡，還真是不可思議。什麼叫做修行？我真的做到了！茶來了，我就喝；飯來了，我就吃；到了時間，就睡覺，這不就是修行嗎？這是不容易做到的，儘管人再忙，我心很安靜，儘管再多的缺陷，但我的世界很美好，我不感到有缺陷。所以，這種人間佛教的修行，是不容易體會的。

原因八：出了家，要隨常住調派，不自由。

大師：常住不調派你，讓你固定在一個地方，這是莫名其妙的話。自由，要在團體裡面自由，要在大環境裡面自由，個人有什麼自由？

原因九：身體有病，不敢出家。

大師：這個是要考慮的，雖然出家很好，有很多人護衛你，但是你總是感覺人家在那裡修道、發心，而自己身體不好。你可以做師姑，可以做在家眾，在佛光山，個人有病也是可以受到照顧的。

原因十：家人不同意。

大師：有多少人是家人同意才出家的？包括我的母親，有同意嗎？一直到了四十年後，我在美國再問他，為什麼當初我一說，你就讓我出家？他說：媽媽當初也想到沒有力量栽培你，既然出家有書讀、有一條路走，媽媽也捨不得說不讓你走，讓你走你要的路，這應該沒有錯。這一生我的福德因緣很好，機會、善念、機緣往往是一念之間、剎那之間，我不會猶豫，該來的，掌握它；不該我的，怎麼講也沒有用。像我在大陸不要做住持，到台灣來，好多廟要交給我做住持，如中壢圓光寺、苗栗法雲寺、嘉義天龍寺、青草湖靈隱寺、宜蘭雷音寺我都不要。我要弘法、革新佛教，我才不要做住持。假如我當初隨便做一個住持，我就給扣起來了。

原因十一：掛念家人。

大師：你天天回去跟家人在一起，父母、家人就得到你賺錢給他用嗎？得到你的安慰、鼓勵嗎？掛念沒有用呀！只有自己爭一口氣，在佛教裡有成就，現在世間上的人太多了，不要掛念。多少次我的家人打電話來，我都說不要給我聽。我沒有掛念，好也好、壞也好，就這麼一回事。

原因十二：無法吃素。

大師：我從三、四歲的時候，就和姊姊比賽吃素，所以我自信我有善根。有病，要與病做朋友；愈窮，要與窮共存；忙與忙同在。你要愛惜生命，最大罪過就是殺生、害命，佛教本來不吃素，托缽乞食，有什麼就吃什麼。但是素食是很重要的，這是中國佛教徒最好的美德。我從來沒有勸人吃素，不過出家會很自然地吃素。

原因十三：無法早起。

大師：學習的階段就像當兵訓練，需要早起，等你當了職事，因職務的需要很晚睡，工作都做到十二點以後，我也不忍心叫你們早一點起來。事實上，我常鼓勵多睡一下才有精神，不一定早起，但那也要視工作情況或某個階段的因緣。做學生學習的時候，早起讀書、背書，這是需要的。

原因十四：怕人我是非。

大師：哪裡沒有人我是非？你在人間，哪裡沒有人我是非？

原因十五：憧憬愛情。

大師：一個人很孤單。所以我鼓勵你們趕快回去結婚，但是結婚一個月又離婚，還不是很孤單嗎？

原因十六：不知道出家會變成什麼樣子。

大師：是怕改變眼前的生活，這裡有很多的出家男女眾，看看他們，就這個樣子了。

原因十七：想再多學習、多看看，等老一點，再出家。

大師：等到七十歲、八十歲，「骨頭啃不動才來吃豆腐」，歲月不等人，大好的時光都浪費了。

原因十八：我是有魄力的性恪，你叫我出家，我偏不出家。

大師：很好，大家賭一賭，看誰比較吃虧。

原因十九：出了家以後，不能化妝、穿漂亮衣服。

大師：出家的袈裟一件穿一生，多莊嚴，有哪個出家人穿出家衣服很難看嗎？

原因二十：出了家以後，感情又有了糾紛怎麼辦？

大師：出家應該沒有，假如有，也不應該，在家，也不應該。

原因廿一：性格不合作，喜歡一個人獨來獨往。

大師：喜歡孤家寡人的，最好去做皇帝。出家是過一個團體生活，要能隨眾、和眾，才可以出家。

努力的方向

提問十五：請師父開示我們以後該努力的方向。

大師：沒有方向就是你的方向。現在你能弄清方向嗎？我告訴你東邊好，你真的去嗎？告訴你南邊好，你真的到南邊嗎？不要問方向，要問當下，要問現在能做什麼。你將現在做好了，未來就有方向，現在沒做好，是不能到達的；譬如從小到現在，我都不知道方向在哪裡，但我沒有方向嗎？因為什麼都是我的方向，對於我的話，你們要去解讀，要去研究一句話、一句話是什麼意思，你們能研究出來對你們才有用，不研究就等於一句普通的話，聽過了也沒有什麼意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