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p062 共生共榮的世界

美國《人物雜誌》(People Magazine)專訪

時間:二○○九年十一月二十、廿三日

地點:美國洛杉 磯佛光山西來寺

Ms. Debra Springer(記者):大師,您一生創辦了很多事業,可以看出您是一位哲學家、思想家和教育家,但也曾聽說您並沒有受過正統的學校教育。首先請問大師,您的教育理念是從何而來?

大師:寺院就是學校。我雖然沒有進過正式學校,但是寺院養成我。教育是知識,要別人來教導我們、傳授給我們。但是佛教的教育,是講究自己的內心、悟性,可以自己去體會的。

Debra:您在二十歲的時候,就成為宜興白塔小學的校長,在如此一個混亂的時代,是什麼原因讓您在當時就有教育小孩的理念?

大師:在我沒有受教育的時候,就想到「應該要怎麼樣教育」。教育,有時候是要靠自己的感官去吸收,有時候要靠自己的內心自覺。因為那個時候,出家人在社會上沒有公益服務的觀念,即使我能力有限,我會想到:「我應該為社會服務。」因此我在很小的時候,就想到將來要做小學校長。人要有願望,就能實現。這個實現的因緣很奇妙,我就不敘說了。總之,好因好緣。

那個時候,因為我二十歲從南京回到宜興這個縣城,南京是那個時候中華民國的首都,宜興這邊的人聽到我從南京來,等於你們說「從華盛頓來的」,會讓人感覺這個人一定是很相當;剛好他們也缺少一個小學校長,於是我就在這樣的因緣際會下,出任白塔小學的校長。

Debra:您受到邀請做校長的時候,有猶豫過嗎?還是馬上答應?

大師:沒有猶豫,馬上答應。然後就即刻蒐集「怎麼樣做一個校長」、「怎麼樣做一個教師」的資料,也寫信請朋友從各處寄來很多的相關書籍,半個月我就學會了做校長。

Debra:當您試著透過閱讀,來提倡知識及布施等概念,您是如何實踐包容的理念?

大師:佛教有一個重要的道理,叫做「空」。茶杯要空,才能放茶、放水。這個房子有了空間,我們才能在這裡講話。「空」是容器,可以存放東西;虛空很大,可以容納宇宙萬有。人心就像虛空,寶藏應該都在這裡,要從心裡面把寶藏拿出來用於世間。所以哲學也好、教育也好、資訊也好,就是如此,事理合一。

我想,你剛才這個問題就是一個學問之道,在於「活用」。

Ms. Gina Otto(聯合國 NGO 和平促進會發言人):在讀大師的著作時,發現大師學會這麼多事情,最重要是學會怎麼忍耐。可不可以請大師談談「忍耐」?

大師:一個人出生了,要生活、生存,甚至還要面對生老病死。人生最重要的,就是要「忍」。

「忍」的意義和內容很多。第一個意義,先要「認識」。例如我認識你從邁阿密來、你從紐約來,你們是什麼人?有什麼關係?我要先認識。還有你們來的意義、目的、所希望的,我都要了解,等於是知識。這一個「忍」字裡面,包含了智慧、知識。

當我認識、了解你們以後,第二、我要「接受」。我要接受你們訪問,接受你們談話,接受你們的問題。當我認識以後,人家好的、壞的,因為我認識了,我就能接受。

接受以後,第三、我要「承擔」。因為所有外界來的人事物,不會全是好的,也不會全是壞的,我要分別,進一步看自己要如何擔當起來。

承擔以後,第四、我要「處理」。對於外來的事情,我要如何應對?用什麼辦法?我要能「消化」,我要把它處理得很合乎人情事理。這個「忍」,產生了力量,產生了智慧,產生了責任,產生「我都能接受」的思想。

人要生活、生存,要面對人間的生老病死,就要「忍」。這個叫「生忍」,是「忍」的第一個階段。

第二個階段,叫「法忍」。在這個世間上,面對人家加諸於你的打罵、好壞,或者生活幸福、不幸福,種種的境界、事物,所謂「一切法」,我都要有力量來認識、來接受、來處理、來化解,這需要「法忍」。

對於「忍」,如果要詳細講,內容很多。總之,我們在世間生活,要養成「忍」的力量、「忍」的智慧,要堅忍不拔。像歐巴馬,這許多偉大的領袖人物,他們都很有堅忍的精神。

Otto:關於「溝通」和「了解」,我在聯合國教導小女孩時,會教兩個小女孩互相傾聽對方的故事。我的理念是:當我完全認識你、了解你的故事以後,我就不會討厭你。想請大師談談「溝通」與「互相了解」的問題。

大師:現在很流行一句話:「你中有我,我中有你。」人之相交,貴在了解,貴在互相知心。人世間有很多的不幸、不好的事情,都是由於不了解而產生誤會。很多事情只要了解了,就天下太平了。所以夫妻增加感情,要相互了解;朋友增進友誼,也要彼此了解。總之,什麼人都要了解,相互了解得愈多愈好。有的人執著自我,不肯去了解別人。有時候,人我的立場要相互調換,我了解你還不夠,還要想「假如我是你,你是我」,互換立場。

Debra:關於女性教育,是什麼原因讓您覺得女性教育給您很多的歡喜與希望?

大師:基本上,佛教裡男女平等,是沒有問題的。但事實上男女各有長短,在這個世間應該彼此截長補短,相互幫助。

台灣曾做過一個調查,發現高中以前的學生,女生優於男生;到了大學以後,男生就優於女生。當然其中也有不少女性特別優秀,甚至於超過一切男生。我想,女性要和男性平衡發展,最重要的就是度量要大;主動、氣勢也重要。因為男性比較獨立,女性比較依賴,如果能把依賴的性格變得也能給人依賴,就能和男眾一樣了。

基本上,佛教認為女人的慈悲多於男人,男人的智慧多於女人,把它平衡起來的話,大家應該是平等的。

Otto:今年到台灣,發現大師有這麼多事業,但是您的幕僚幾乎都是女性,這給我非常大的震撼和驚喜。所以我回到美國以後,就更有興趣想要讀您的書,想要了解您。在這個過程當中,發現您在全世界創辦了這麼多所大學和佛學院,主要在執行教育的也都是女性。請問大師,您對女性教育的理念是什麼?

大師:在佛教裡面,最重要的是講究「發心」,也就是肯做、願意做、喜歡服務。心,好像一塊田地,要開發這塊田地,就能生長很多東西。信仰或者學佛,要「發心」;出家,要過比較淡泊、艱苦的生活,要「發心」;吃虧、忍耐,要「發心」;為公眾服務、做義工,都要「發心」。同樣地,社會上女性也好、男性也好,最主要的,先要「發心」。你們為公務肯多做一些,就叫「發心」;你多做一點,別人就會欣賞你,就會讚美你。

剛才談到的「忍耐」,就是第二步。整合「發心」和「忍耐」,就能展開人生的其他事情。

Debra:「人口販賣」是目前西方社會非常關注的問題。我們在教育這些年輕女性的過程當中,大師您覺得怎麼樣才可以教會他們去面對、防範這樣的問題?

大師:貧窮的地區才有人口販賣的問題,在經濟成長、教育發達的地方,這樣的事情自然會沒有。七十年前,台灣有販賣人口,但是近五十年來幾乎完全沒有。

Otto:依目前調查統計,每年大概有十萬人會被販賣到美國。據我們研究發現,其實在一些已開發的國家中去教育這些女性,反而可以幫助他們去防範這些問題。不知道大師您的想法如何?

大師:現在中國大陸,可能還有一些比較貧苦的地區會有這樣的事情,但我不太了解。印度也有一些,非洲應該也有一些,大部分都是販賣女孩子。一般人生了女兒,就想到將來還要嫁人,覺得很辛苦,不如早一點把他賣了。其實在我們了解,女性對於家庭、父母,乃至對社會的服務,有時候不輸給男人。但是全世界「重男輕女」,這個觀念也不曉得是怎麼養成的,所以需要很多優秀的女性站出來,可以革新、改革這種觀念。

Debra:對於社會的改變,您認為女性如何能在這方面有所貢獻或參與?

大師:過去的女性,似乎都是當幕僚、副手,今後的女性要爭取做主管。傳統的中國社會,男性的族群用在社會,女性的族群用於家庭,叫「家庭主婦」。但是男性在社會上賺了錢,回到家庭還是要做老大。像美國,男女同時在社會服務,這樣就平權了。所以女性應該還是要走出家庭,能在社會上取得成就,男性就會比較讓步。不過女性的魄力、決斷力、自主力也要增強。

Debra:您曾提到人生的一些不可能或限制,其實只是一個心理的境界;我們人的能力,也都是靠心力來開發。針對這一點,我們要如何把它應用在世界上所謂「溫室效應」的問題上?

大師:無論男生、女生的潛能,據說一生能用出來的只有百分之三到五左右,有絕大多數的潛能沒有被開發,所以,應該男生、女生彼此都還有很大的空間。如現在的希拉蕊相當優秀,我非常欣賞他。

Otto:我也非常欣賞希拉蕊。

大師:關於「溫室效應」的問題,這是一個在世界發展過程中很自然的問題,人都有辦法對待的。假以時日,一定會慢慢地發掘出許多解決的方法。但是,世界末日不會發生。

Otto:我也是這麼想!我很喜歡您的一些想法。

大師:這個世界還要發展,還有前途。

Otto:我對「世界末日」的詮釋,是我們所認識的世界可能會結束,但是這個世界會再改變,從現在開始,它會變得不一樣。這是我的詮釋方法。

大師:現在這個世界的氣候在改變,另外有環保的問題、貧富懸殊的問題,甚至發展武器,像核子武器,讓強權、欲望大的人掌控會很危險。在世間來說,這些問題都需要靠社會的輿論,靠法律來糾正,靠宗教來影響。最重要的,還是靠每一個人的業力,即身、口、意三業,來改變自己的行為。所以佛光會倡導身要做好事、口要說好話、心要存好念,用這樣的行為來改變世間。

Otto:您提到人類進化的歷史,是從打獵跟採集的生活開始。後來不夠,變成「農業革命」,大家開始種田。當發現這樣的生活方式還是不夠,變成「工業革命」。從工業革命進化到現在,人的要求愈來愈多,產生了「科技革命」。可是到目前為止,「科技革命」看來好像也不能滿足人類的需求,所以我認為,下一步似乎要進展到一個所謂「心靈革命」的時代。不曉得大師您的看法為何?

大師:叫「心意革命」,就是心的改造。基本上,能統治宇宙的,還是我們的心。中國有一句話:「人定勝天。」這個「心」的力量,超過大自然。

Otto:是一個心嗎?

大師:不過,當然以一個人的心理,他能左右的還是有限,所以大家要共同、共業。業有分個別的、共同的,只要人有共同的心意,就能「勝」,就能超越大自然。聯合國也很重要,聯合國還是要加強它能發揮的影響力。所以聯合國要超越於世界上所有的國家,它的力量最大。但是聯合國不能淪為讓某一些國家所操縱,否則就失去了意義。

眼睛、耳朵、嘴巴、手,都聽心的話,想看、想聽、想說、想做,都由心來主宰。假如這個心沒有力量,任由眼睛要看、耳朵要聽,就會為非作歹了。

Otto:我雖然是在聯合國工作,但我最主要的目標和堅持的信念,其實是維持在跟這些孩子們的相處和教育上。我發現十五年前教育的孩子,跟十五年後所教育的孩子,他們的意識主觀非常不一樣。十五年後的這些孩子,他們的眼神、他們的想法、他們對世界、對其他孩子的關懷,都比以前還要強烈。這些都讓我覺得世界當然不會結束,因為這些孩子給我們帶來很多的希望。就這一點,不曉得大師您有什麼看法?

大師:這個時代、社會,是過去逐漸逐漸地變化,現在面臨到這一個時代,等於是新時代誕生,它變化得很快。現在整個世界都在變化,有很多是變得很好的。比方在幾十年前、一百年前,世界的戰爭好像到處都是,現在比較少了,可見得世界在變好。過去的人對於其他地方的苦難、災害,也都不太關心,尤其是自己國家以外的事。現在不會,聽到國外哪裡發生什麼事情,就像是自己身邊的事情一樣,這也是人類的一種進步。

過去人性好鬥、好對立,但現在各行各業的同業工會、同行,都在相互幫助。舉一個例子:像醫療,過去我們生病看醫生,醫生都說他的醫術怎麼好,別人不行。現在不會,醫生都互相推崇。我眼睛不好,明天有一個邁阿密的醫師要和這裡的眼科合作,他們都沒有收費,要來替我治療眼睛。他們互相不認識,但是為了醫療的目標,覺得應該要合作;就好像你們兩位,也是合作到這裡來辦事。所以,今後人類只要相互合作、團結一致,世界會不斷地進步。

Otto:我們要如何在小孩之間,建立這樣的意識?

大師:對於現在的兒童教育,我舉我們西來學校為例子。最初洛杉磯只有西來學校這一所華人學校,雖然現在全美國已經有一百八十所,但我們的學生還是最多。現在的小孩子,在家裡都不跟爸爸媽媽講話,對此,我們想了許多方法教導他們。每天這些小孩到學校來的時候,我們都問他:「今天有沒有跟爸爸、媽媽說『我要上學了』?」小孩要回家了,也教他們要跟爸爸媽媽說:「我回來了。」另外,我們每個禮拜會給小孩子一張卡片帶回家,讓他的父母了解孩子的問題,甚至代替父母設計問題來問孩子,促進兒童和父母的關係。

有時候,我們也會給小孩子一包茶葉帶回去,教他說:「爸爸,我泡一杯茶給你喝。」促進親子之間的關係。父母過生日了,我們還特別準備一個小蛋糕,讓小孩子放學以後帶回去,並交代他說:「回家以後要給媽媽吃,替他做生日。」他回到家裡,就拿著蛋糕,說:「媽媽,我替你做生日!送你一個蛋糕!」媽媽心想:「哎呀,我自己都忘記生日了,孩子卻還記得。」這就促進家庭的和諧了。就如你剛才所說,讓兩個孩子對話,能促進彼此的關係,因此「對話」是很重要的。

剛才談到婦女的問題,女人很複雜,問題不容易解決。尤其女人最大的問題,就是怕別人比他更好、更漂亮。女人,最重要的要能有一個改變,「希望別人都跟我一樣好」,甚至於「比我好」,這就是心理和觀念的改造。

Otto:剛才聽到您這麼多的想法,很感動。特別我是從一個好萊塢製片,到一個時尚工作者,一直到現在教育這些女孩子。我希望表達的是,現在美國很多女孩子被資訊、媒體迷惑了,覺得自己不夠漂亮、不夠好、不夠美麗。所以我現在要學習的,就是要教導這些女孩子學習接受他們自己,明白不完美也是一種完美。那麼在接受自己以後,他們才會慢慢地把注意力轉向「如何服務世界、服務社會」。因此,我覺得大師您很多的想法,讓我得到很多啟發。

另外,我可以怎麼做,才能協助將大師的這些理念,散播到西方社會、西方國家?

大師:內在美比外在美重要。其實女孩子的外在美是一時的,內心的美麗,如慈悲、溫柔、對人體貼,都比外在的美重要。

現在西方的夫妻,如果男人有了婚外情,女人就很怨恨,但是怨恨得不到愛的回應,反而更糟糕。所以,女人要想到用「愛」去贏得「愛」。

現在男女之間,我覺得要訂立一個男女之間、夫妻之間的遊戲規則。我提倡人間佛教,提倡家庭和順,但是再恩愛的夫妻,還是會有鬥嘴的時候。鬥嘴可以,但只要「吵架一回合」,一次來往,不要打爛仗。否則你一句、我一句,一直計較下去,把過去的往事、醜事都搬出來說,就難以和好。一個回合就好!

Otto:我要把這句話寫下來。

大師:男女之間,要做一個協約、協定,如君子協定、夫妻協定。

Debra:現在的西方人士,好像永遠都在尋求什麼東西?大師您覺得這些人到底在尋求什麼?

大師:人世間,像美國,大家都是追求自由、民主。但是比自由、民主更重要的,還是平安、幸福。你自由、民主了,如果不平安、不幸福、不歡喜,那有什麼意義呢?

Otto:非常同意。

大師:像中國國家主席胡錦濤先生,他提倡的「和諧社會」是很重要的。不但追求和諧,還要實踐和諧,和諧的社會多美麗啊!

Otto:我們要如何達到「和諧社會」呢?

大師:尊重,包容,存好心。

Otto:現在是我與大師您之間的心靈對談。如果您能許一個願望,您的願望會是什麼?

大師:希望大家都好。美國的民族性,與世界其他地方的人民比較起來,有一點好的地方,就是他看到你好,他就很歡喜,很崇拜你的成功。舉例說,一個人跌倒了,摔了一跤,美國人看到,會說:「哎喲!你痛不痛?」他會很關心。如果是其他國家的人,看到你跌倒了,說不定就:「哈哈哈哈……」所以先要改變這個「心地」。美國強大,是因為它有很多優秀的文化。不過現在美國自由民主,要追求比自由民主更好的東西,家庭和順、社會和諧、世界和平,都應該追求。

Debra:您怎麼能蓋這麼多大學?

大師:不是我的,是大家的。世界不是一個人的,是大家共有的,所謂「共生、共有、共榮」,這個很重要。所以過去蘇聯、中國都提倡共產。這個世間,一切是共生的,對於這個意義,還要再來研究,給它強化、發展。美國,也稱「美利堅共和國」,因此「共和」很重要。

Otto:當初創辦「美利堅共和國」的那些發起人,其實一開始的理念是非常好的,就是「共生共榮」的理念,只是後代並沒有真正去落實這些想法。

大師:所以要靠你們的輿論,你們要寫文章啊!

Debra:您提到透過西來學校來教導孩子們如何重視家庭,比方說:帶茶包回家,泡茶給父母喝。您對家庭如此重視,是不是因為您年幼的時候,父親離開家裡做生意再沒有回來,才使得您對家庭有這麼強烈的情感?

大師:人生不一定要經歷,但要體會。我沒有童年的家庭生活,但是我看到現在的社會,我會更加體會家庭生活的動力是什麼?一個人出生以後,等於花草,有不同的品質、質料。人,不分窮富,但是要有品質。我雖然家庭窮苦,但是對於父母生養給我的這個人生,自覺品質還不錯。我跟一般兒童有一點不一樣的,就是我從小比較有愛心,對於小的動物,我都不忍心傷害牠們。不像有的小孩對待小動物,一直把牠玩到死了才肯罷休。

我還有一個與生俱來的性格,就是勤勞、喜歡服務、幫忙家事,所以親戚鄰居很喜歡我,我得到鼓勵以後,就會更加想要做好。

我外婆,是信仰佛教的,很慈悲,經常服務別人。他沒有念過書、沒有知識,我心裡想,沒有知識的人都這麼好,如果有知識就更好了。所以從小見到好的人、好的事,我都向他們學習,這很重要。

人在世間,夫妻也好、朋友也好,最重要就是「我能體諒你」,體諒才能增加愛;不要對立,才能融和。現在我們做和尚,「和尚」兩個字,就是「以和為貴」。

Debra:我來這裡以後,聽到一個關於您和母親的故事。您跟老奶奶闊別多年,再次見面的時候,是在機場擦肩而過,而您是透過老奶奶的聲音才把他認出來的。可否請您談談當時的心情?

大師:戰爭很殘忍,讓一些平民百姓有國家卻不能回去,有親人卻不能會面。我和母親分別了四十年才見面,他的鄉音我已經聽不懂了。你們想,兒女聽不懂父母的話,這真是不可思議啊!甚至於當我看到他的時候,不禁懷疑:「這是我的母親嗎?」印象中,我的母親很年輕、很高挑、很美麗、很慈祥,現在眼前這位老人家看起來不太像。因為過去也常有一些人來冒充,要跟我認親。甚至我也想過這個會不會也是冒充的?後來跟他慢慢談到一些兒時的事情,才確認這就是我的母親。戰爭是很殘忍的,所以我不喜歡戰爭,和平最重要。

Debra:請問大師,您對於佛光山的徒眾,是不是始終都以一位父親的身分在教導他們?因為這幾天我聆聽您對大家的開示,一直有一個感覺,您就像是大家的父親。當然父親最重要的是對兒女一生的教育,不管孩子多大、多老,您對他們的感覺都還是像父親一樣。不知道您心裡是不是這樣的一個心情?

大師:像朋友。中國有一句話:「三分師徒,七分朋友。」把它說得透澈一點,即綜合父親、兒女、朋友、老師的關係。我不要他們太溫馴,我有時候也喜歡徒眾有一點抗拒,會抗拒的徒眾,能力一定比較強。但是我的徒弟大概心裡覺得師父太強,都不肯抗拒,在背後有沒有抗拒,我是不知道。

Otto:有一句話說:「溫馴的女人,不會創造歷史。」

大師:不過,溫柔還是女人最大的本錢。

Otto:這幾天非常感謝大師給我們這樣的機會,我自己本身也在經營非營利組織,希望將來能夠合作或者有為佛光會做事的機會,也希望將來還有更多見面的機會。在此非常感謝大師。

大師:我們能見面,就是有緣人,都如家人一樣。你們願意跟我們做一家人嗎?

Otto & Debra:非常願意!

Otto:我在這邊的每一刻,都得到很大的啟發。希望我這一輩子至少能夠做到一點點大師所做的事情,我會很用心去做。

大師:你可以多帶一些朋友,來了解另外一個層面的社會,這就是對我們最大的貢獻。像你帶他(Debra)來,就是很大的貢獻。

Otto:我還有很多很多的朋友。我們會很認真把這篇報導寫好,希望透過這篇報導,可以吸引更多的朋友來。

有兩件事情跟大師報告。

第一、我當初想要帶一位記者來的時候,我非常謹慎地處理這件事情。因為我想要找一個比較善良、比較慈悲的記者來這邊,就像 Debra,然後把這篇報導寫得比較正面,因為我也懂得媒體做出來的事情,有時候並不是那麼的好。所以這一次特別挑選了 Debra 跟我一起過來。

第二、在我還是小女孩的時候,我就希望能夠幫助並教育全世界的女孩子。於是我從小一直在尋求一個偶像,一個可以啟發我的人。可是那個時候的偶像全部都不在世間上了,像林肯、甘地、馬丁路德等等。所以,我今天能夠遇到大師,能夠面對面地這樣談話,然後讀大師的書,對我來說非常重要。

Debra:我才剛剛開始認識大師,但是透過大師的話,看大師的書,我受到很大的感動。所以這兩天,我把我內心裡面最深的感覺掏出來跟大師分享,很感謝大師。

大師:看看以後我們雙方再如何做一些更有建設性的,對人類社會有幫助的事。

Otto:這也是我最大的希望。謝謝大師這一次接受我們的採訪,您給了我們很大的啟發,謝謝您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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