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p028 發心行佛方為菩薩

佛光山傳授在家五戒菩薩戒戒會

時間:二○一一年十一月廿八日

地點:佛光山如來殿大會堂

各位菩薩們,大家好!

現在出家的弟子,都受了沙彌戒,稱沙彌菩薩;受了比丘尼戒的,稱比丘尼菩薩;在家的佛弟子,也肯承擔受菩薩戒,成為在家的菩薩。在佛教裡,從初發心菩薩,到十信、十住、十行、十回向、十地,在經過以上五十階後,再到等覺、妙覺圓滿佛果,一共是五十二個階位。

在中國,大乘佛教就是菩薩的佛教。像中國的四大名山,浙江普陀山觀世音菩薩,沒有現出家相,都是現在家的樣子;四川峨嵋山普賢菩薩、山西五台山文殊菩薩,也是在家的樣子,只有安徽九華山的地藏王菩薩是出家的相貌。可見得,在家眾比較容易堪當菩薩,行菩薩道。

過去都稱出家眾為「阿羅漢」,如:十大弟子阿羅漢、十八羅漢、千二百五十位的阿羅漢,但是阿羅漢還是比不上菩薩。現在你們各位都成了菩薩,菩薩怎麼做?受了菩薩戒,我只送給你們四個字—發心行佛。

要發心,才能成為菩薩;要行佛,才能成為菩薩。

一、要發什麼心?

1.發增上生心

說到發心,一般在家信徒,初發的心,叫做「增上生心」。什麼是增上生心?他希望人生更好、富貴更多、財富更多、安樂更多、兒女也要更多,什麼都要更好、更多,愈增上愈好,愈大愈好。所以一般的人發心信仰,大多還是停留在求佛、拜佛的階段,還不到「行佛」。

2.發出離心

發了增上生心以後,要求再進步,就要發出離心,要做出家的菩薩。因為,發增上生心,是什麼都希望「有」;發心出家,就是發出離心,是指「無」的生活。出家割愛辭親,榮華富貴也不要了,這個世間上,人間的金錢、愛情,什麼都能放下,那麼世間的富貴於我如浮雲。

提起出世的心,是出世法,那是一個無限、無邊、無量的境界,就要有更昇華、更高的出離心。在這個過程中,從「有」到「無」並不矛盾,這是修學佛法的層次,等到出了家,再把「有」和「無」調和起來。

3.發菩提心

發了出離心,接著就要發菩提心。菩提心,是包括「有」和「無」,能有能無,亦有亦無;是「上求下化」,即發「上求佛道,下化眾生」的心。

佛道是什麼?佛道就是一條平坦、光明的道路,讓我們行走在菩薩道上,可以達到成佛的目標。到那個時候,煩惱不必斷除,自然沒有煩惱,世間的糾葛、糾纏、缺陷自然全消,就是自覺、覺他、覺滿。

說到自覺,覺什麼?自己怎麼覺?一般人在佛教裡,或出了家幾十年的人,他不懂佛法,為什麼?你說,今天學佛的人都懂得自覺嗎?就如受戒,受了戒之後,說不犯戒,可能也不容易,不過他懂得自我警覺。因此過去不管是菩薩也好、羅漢也好,他們的警覺心都特別強。你們各位受了菩薩戒,想要成就佛道,自己也要提升自覺力。

二、如何提升自覺

1.要有警覺心!

在佛經裡面記載,阿羅漢有四種層次,菩薩有五十二種層次。阿羅漢的四種層次,即所謂的初果、二果、三果、四果羅漢。

有一位三果阿羅漢,他還是要到人間,在生死中完成修行,才能慢慢地到達四果羅漢。在人間,免不了要男婚女嫁,這個三果羅漢既然是人,又再進入到無明、迷惘的人生世界,所以在五欲塵勞中生活,每天貪戀情愛、美色。

他和他的太太都是佛教徒,可是做太太的覺得丈夫每天迷戀美色,不勝煩擾,就去告訴師父:「我丈夫雖然信仰佛教,但性格上,對於世間情愛的執著放不下。」師父是大阿羅漢,是菩薩,當然了解這個過程,就告訴太太說:「以後當他天天糾纏你的時候,你可以講一句話:『三果的羅漢可以這樣嗎?』」

太太就依師父的指示去做,結果讓已經是三果羅漢的先生忽然警覺,從此道心增長,對於世間錢財、美色、物質,都無動於心。時間一久,太太感覺到先生好像不愛他了,畢竟太太是人間的婦女,對於情愛不能忘懷,為此經常鬧情緒。

這一位三果羅漢為了度化他的太太,就拿了一個花瓶,裡面裝很多穢物、糞便,當太太求愛不遂,鬧情緒的時候,三果羅漢便將花瓶砸破在地上,裡面的臭氣、汙穢四溢。他對太太說:「人生要那麼貪求嗎?外表的美麗,內部的汙穢,不能淨化嗎?」所以太太也警覺了,後來夫妻雙雙出家。其實,出家、不出家,並不重要,重要的是奉行菩薩道,要有警覺心。

今日社會的一般人士,紙醉金迷,只知貪求五欲六塵的生活;五欲六塵在世間上是免不了的,但是有警覺心的人知道要節制,一樣是吃飯、睡覺的人生行事,已經跟一般人不一樣,他對生活物質的需求很淡泊、很節制。就像受沙彌戒時,規定「不可以睡高廣大床」,用意不是不要睡覺,而是教我們不要那麼貪愛享受;規定「不著香花鬘不香油塗身」,是要我們捨去對自身的貪愛執著。或許你會說,為什麼對佛祖,我們都要燒香獻花供養呢?佛祖不是他自己來跟我們要求的,他隨緣,來的就隨他來,去的就隨他去,沒有貪求、執著、不捨。

2.要有懺悔心

除了警覺心,懺悔的觀念要強。我做錯了,就要不斷地認錯、懺悔,認錯是勇氣,懺悔是美德。一個人受了戒,說完全不犯戒也不容易,一旦犯了戒,最重要的是懺悔,犯戒可以經由懺悔而得到清淨。「破戒」可以懺悔,但是「破見」就不通懺悔了。以五戒來說,如果人自認為是至高無上的萬物之靈,所以殺生不要緊;看別人偷盜、貪汙,自己貪一點小便宜也不要緊;邪淫,雖然是不正當的行淫,不過他愛我,犯戒不要緊,有這樣的見解就是破見。

犯戒、破戒了,懂得懺悔認錯,就等於衣服弄髒了,洗一洗就乾淨了;可是破見,就很嚴重了。破見,是根本思想見解上的偏差,就等於你把衣服都破壞撕爛了,這衣服就不能穿,不能用了,所以要有警覺心、懺悔心。

3.要有慈悲心

做菩薩,還要有慈悲心,所謂「上天有好生之德」,我們要有做菩薩的性格。菩薩的性格是什麼?大慈大悲,沒有一位菩薩是沒有慈悲的。我也常講,世間上所有的東西,統統失去都不要緊,但是我們的慈悲心不能失去。所以佛教說「慈悲為本,方便為門」,只要你有一點慈悲心就能得救。

4.要以正念克服妄念

我們的齋堂又稱「五觀堂」,裡面有一副對聯「五觀若明金易化,三心未了水難消」,用意是在提醒我們,一般人往往有過多的妄心、煩惱,對於過去心、現在心、未來心,人生的來龍去脈都搞不清楚,都會執著,所以佛教為什麼叫人要念佛,佛還需要我們來念他嗎?主要的,就是要我們用正念來克服內心的許多妄念,等到妄念消除了,連正念也不要,因為正念也是一種執著。

5.要能超越對待

香嚴智閑禪師悟道詩有謂「處處無蹤跡,聲色外威儀」,指的是沒有一法可計較,沒有一法可執著,但並不是叫我們什麼都不要。像維摩居士「雖處居家,不著三界;示有妻子,常修梵行」,他應該是大家的模範。「雖處居家,不著三界」,三界所有的功名富貴等,他都不掛念。維摩居士的家居生活很忙,他一樣要弘法利生,到學校裡跟學生說法;到市場裡跟工人、商人說法;甚至於到一些賭場、舞廳去傳教,教人提升人生的境界,進而超越三界。三界中,欲界以情欲做為生命,就是到了色界、無色界,還是有計較分別,要超越對待。

6.實踐「五和」的生活

我們在今年八月二十三日那一天,天主教、基督教、道教、一貫道等各個宗教,在佛陀紀念館舉行「愛與和平宗教祈福大會」,非常的殊勝。在現實的世間,要到達和平是很難的,所以我倡導出家人要奉行「六和敬」,建立「六和僧團」;對於在家的信眾,我就提出「五和」的層次:

第一、自心和悅:是指自己製造和悅、喜悅、歡喜。每個人自己的心就是一間工廠,心的工廠出產什麼?出產煩惱嗎?出產是非嗎?出產很多的妄想嗎?不是的,我的心裡面要出產歡喜、喜悅、法喜、禪悅。

第二、家庭和順:出家的人有僧團,有大眾,有師父、師兄弟,即使是在家的人也要生活。家庭不和,凡事都不順,這個家就不可愛了,所以家庭要能和順。

第三、人我和敬:與人相處,大家都要能和氣、尊敬,互相包容、互相幫助、互相體貼、互相諒解,那麼人我之間,就能和敬。

第四、社會和諧:一個人在社會上生活,與人打交道,最重要的是和諧。不要製造麻煩、製造問題。因此不管士、農、工、商各界,都要會處事,要懂得做人,懂得與人打交道,那麼社會就能和諧。

第五、世界和平:能夠做到自心和悅、家庭和順、人我和敬、社會和諧,自然就能世界和平。

我們佛陀紀念館裡有八個寶塔:「一教」,指的是一個人間佛教;「二眾」,指出家眾、在家眾;「三好」,即做好事、說好話、存好心;「四給」,給人信心、給人歡喜、給人希望、給人方便;實踐了前面講的「五和」,才能到達「六度」,奉行「七誡」,完成「八道」。所以八個寶塔的意思,說明了行三好、四給、五和、六度、七誡、八道,都是要發心實踐的。

三、從「信佛」到「行佛」

再說到行佛。過去一般信佛的人,都說「我信佛」,問他「佛」是什麼?他卻說不出。有的人到了苦難的時候,就說「我求佛」;有的人平時覺得,自己有些行為要來規範,所以「我念佛」,要克制妄念。現在大家都受了菩薩戒,接下來就是要「行佛」。行什麼佛?就是實踐剛才所講的三好、四給、五和、六度。

比方布施,所謂「善財難捨」,一般人要布施很難。布施,就是做人的一條戒。你不布施,做人吝嗇,拔一毛而利天下也不為,這就不是行佛。

布施的意思,不光是講布施錢財,布施的內容包括財布施、法布施、無畏布施。其實,比錢財布施更重要的,是我布施給你一句好話、布施你一點歡喜、布施你一點方便、布施你一點因緣。我點頭微笑,友善好意,是布施;我眼睛看你,給你行注目禮、關懷你,是布施;我耳朵注意聽你講話,我也在行布施。所以,真正的布施要超越錢財以上。所謂無畏布施,就是有人遭遇苦難了,我們幫助他,讓他不要感到害怕,這就是很大的布施,很勇敢的布施。

布施就如播種,有播種自然會有收成。如果自己沒有能力可以給人,也不必勉強,布施的原則,要能不苦惱,不為難,不要後悔,才可以布施。所以六度以布施為首。

布施還不夠,還要普利大眾。像我們在家的居士要成佛,還要經歷剛才講的菩薩五十二個階位才能到達,很不容易。但是可以在這一生先完成人天的修行,人間的三種修行,就是修布施、持戒、禪定,以後可以感得在人中做富貴的人,或者比人道更好一點的上升天道。

佛光山的「四給」:給人信心、給人歡喜、給人希望、給人方便,給,就是布施;捨,就能得。你不捨,怎麼會得?好比走路,你後面的一步不放棄,怎麼能走到前面去呢?你放棄了這個,才能得到那個。但是布施要有智慧,要有般若的布施,要有智慧的慈悲。就像是行走道路卻沒有眼睛,走路很危險;修行好比是用兩條腿走路,要有般若的智慧之眼,能看到前面的路,走起路來才安全。

1.發心受戒,難遭難遇

你們受戒了,不管是出家、在家,受五戒或菩薩戒,都要發菩提心,這是南傳佛教所做不到的。他們的國家佛教很盛,他們的僧團也奉行持戒,行托缽乞食的制度;他們不積聚,生活需用主要是由在家信眾行布施供養,但是他們沒有發菩提心、受菩薩戒的傳統。

其實中國的比丘尼戒法,是在東晉時代從斯里蘭卡傳來中國的。可惜的是,現在斯里蘭卡和中南半島等南傳佛教國家的比丘尼戒法失傳已久,目前只有比丘,沒有比丘尼。多年前,我為了復興南傳佛教的比丘尼戒法,就發起在印度傳授三壇大戒。

起初我想,要在台灣傳戒,台灣很小,這些南傳佛教的國家不認識台灣;到中國大陸傳戒,以中國大陸的情況,現在也不方便;幾經考慮以後,最後決定到印度菩提迦耶佛陀成道的菩提樹下,金剛座前去傳戒。承蒙當地的政府跟信徒都支持我們在那裡傳授三壇大戒,但是斯里蘭卡的女眾出家人,還是恐懼他們僧團的意見,深怕受到打壓,他們要求只受沙彌尼戒、受比丘尼戒,但是不受菩薩戒,為什麼?因為受了菩薩戒回去,那許多大比丘恐怕不能容忍。可憐的一群女眾,他們受了比丘尼戒後就回去了。

後來每一年,斯里蘭卡的比丘尼都到佛光山來學習,曾有過幾次,要請我到斯里蘭卡去傳比丘尼的菩薩戒。他們有這種發心,但沒有這種力量,由於我們也不是斯里蘭卡的人,更不了解這種情況,所以現在中南半島的泰國、緬甸、柬埔寨、斯里蘭卡等南傳佛教國家要樹立菩薩戒,恐怕還要等待一段時間了。

講到這裡,我覺得你們大家真有福氣,為什麼?我們現在在美麗寶島多自由,可以得受菩薩戒。然而受戒是一時,持戒是一生的。假如說,自己對於目前所受持的戒法,持守得還不夠清淨,也不要懊惱,退失發心,但是要覺得慚愧。即使是出家人,也有一些是不守戒法,行為不軌,喝酒吃菸;當然還有極少數吃魚吃肉,甚至結婚、生兒育女的也有。但是,那許多我們認為很不好的出家人,都還比一般社會人士要好一點。社會上的人一樣吃魚吃酒吃肉,沉迷於情色、愛欲之中,他不知道懺悔慚愧,也不知道修持,他不知道那樣不好。你看吃酒的人「來,再來一杯,再來一杯」,你說出家人,他敢「再來一杯嗎」?他吃了一杯,就「慚愧、慚愧,我哪裡像個出家人?」《佛遺教經》裡面說,慚愧心,就是我們莊嚴的衣冠。儒家也講到,所謂知道羞恥,孝、悌、忠、信、禮、義、廉、恥,是為八德。

有時候罵人王八蛋,就是「忘八德」,為什麼?孝、悌、忠、信、禮、義、廉,第八個「恥」字,他忘記了。有一個壞人,請一個有學問的人寫一副對聯,他上聯寫「一二三四五六七」,下聯就寫「孝悌忠信禮義廉」,最初他很歡喜,最後才知道,一二三四五六七,怎麼沒有「八」?孝悌忠信禮義廉,怎麼沒有「恥」?因為他沒有八德,不知道羞恥。所以我們受戒的人犯戒了,要知羞恥,對於自己不守規矩,要感到不好意思。

2.發心行佛,普利人天

五戒,是自己的管理學,要再進一步受菩薩戒,就不但是管理自己,還要行慈善、慈悲,把普利世人、普愛的精神遍滿世間,把歡喜方便,透過我們的發心行佛,普現於世間。因此受戒的人,要自己懂得管理自己,自己懂得發心,去普利人天。

你說「發心行佛」,不容易。就是這四個字,我們一生所行所為,能在這四個字裡面為自己打分數,能打幾分,就表示我做人的人格到達什麼程度。你說:「唉!我發心持戒,發心做好人,我們發心行佛,慈悲,有什麼好處利益?人家都笑我們很傻,這世間上不就是要戰鬥,要勇敢,要看誰神氣,誰有辦法嗎?」那只是一時的,我們的生命是永恆的;不為今生打算,還要為來生想一想。永恆的生命,在長遠的佛道上不能失足,不能走錯路。

昨天晚上,佛光會祕書長覺培法師從台北回來,他跟我說:「師父,你從台北頒發真善美媒體報導獎回來以後,我們委員會宴請了許多得獎人,我就代表你去參加。」那許多專家、媒體記者對他很重視,就請他講話。

我問他都講了些什麼?他說:「當初大師要做公益基金,要舉辦真善美的傳播獎,我覺培就是第一個反對。為什麼?因為今日台灣誰有夠資格,能做真善美的得獎者?哪一個媒體人有這個資格?不過,我講了以後,大師跟我說:『你不可以這樣講,我們出家人就是不可以失望。媒體,我們淨化它、改善它,會有希望的。』」他又說:「大師一生受媒體的傷害、汙辱,不知道有多少?但是,他一心只想著為媒體增上、淨化。」他告訴我:「我講過了以後,那些媒體得獎人,一個個都跑來跟我遞名片、都來跟我握手。」

所以我在想,我們出家人,要得到社會的尊重、敬重,我們自己必定要發心、要行佛。你們大家也都聽過曹仲植先生,他是台灣代理澳洲‭ ‬OAK‭ 奶粉的董事長。我記得四、五十年前,我不知道什麼因緣到北投一間寺廟,許多的信徒在那裡拜拜,我才剛進去不久,曹仲植先生那時候英氣風發,也走了進來。他的太太告訴我:「師父!我先生來了,你叫他拜佛。」我一聽,在那個時候,像這樣穿著西裝革履的大老闆,要叫他拜佛,這是很為難的事情。

我那時候也不知道從哪裡來的靈感,就說:「曹先生不必拜佛,行佛就好了。」曹仲植很聰明,他即刻說:「師父說得對,我不必拜佛,行佛就好。」就這麼一句話,他到現在,已經捐了一百萬輛左右的輪椅送給全世界,他就是行佛,要給人方便,給老弱殘障的人一些方便。

我在五十年前創建壽山寺,也是為了企業家潘孝銳先生經常要到壽山寺拜佛,我想他會感到很為難,於是改作講堂,讓大家不用拜,都坐下來念佛就可以了。有的信徒不喜歡,他們覺得坐下來念佛念不出味道來,一定要拜佛才夠味道。這是信仰的階段層次不一樣。

3.普門大開,給人方便

最後,我講為什麼我要辦普門中學?為什麼我要建立普門寺?為什麼要去創刊《普門雜誌》,這當中有一段因緣,說出來給你們參考。

六十多年前我到台灣來,承蒙東初法師給我一個任務,要我替他主編《人生雜誌》。我雖覺得力有未逮,不過,人總要努力、要發心,要弘揚佛法,要行佛,於是就這麼主編起《人生雜誌》。

當時一期一期的出版,前前後後一做六年,沒有用過他一張郵票,沒有用過他一張稿紙、一塊錢,到最後東初法師還跟我講:「你們這許多年輕人,不是我辦雜誌,人家誰認識你們啊!」

四十五年前,在這裡開創佛光山,我請他來奠基的時候,他忽然臨時跟我講:「你借八十萬塊錢給我。」我心想:「不行啊,我正在開山建寺。」不過又想,我們過去都有因緣,他辦雜誌,我替他主編,就借給他吧。可是過了好久他不還我,我也不好意思問,他是我名義上的老師,不能向老師討債。後來,他拿了二十部《禪學大成》給我,就說:「錢是沒有,我用這個書代替,就算還你八十萬吧!」

這個也不打緊,不過有一件事情,發生在我替他編《人生雜誌》的時候。假如你們當中有住過台北的人,從萬華大理街到北投有多少路程,不妨可以衡量一下距離有多遠。早期交通不方便,那個時候,我暫住在善導寺骨灰罐子下面的龕洞裡,有一天早上,我替他去大理街的印刷廠編印雜誌,為什麼?東初法師說要請客,要趕這一期出版好送給客人。我一直忙到中午,工廠的老闆說:「星雲法師,下班了,回去吃飯吧。」

我到哪裡吃飯?善導寺的飯也不好吃,距離大理街又遠,我沒有坐公共汽車,都是用走路的,只為能省下一塊錢,要省那一塊錢也很困難的。在善導寺吃飯,你們大家都知道,一張圓桌子大概頂多坐十個人,但是我記得,那時候經常都是坐了十五、六個人,連菜都搆不到。因為人多,挾一塊菜得退到後面,覺得很不好意思,感到打攪了你們。假如我不在,少一個人多好。因此聽到要吃飯,算了,不要去,就讓他少一個人吧!當然當時年紀輕,中午不吃飯也不算什麼。

我在印刷廠忙到晚上八、九點終於好了,就帶著一百本扛到萬華車站,坐上火車到老北投下車,再轉公車到新北投。下車後,天上落著毛毛小雨,我不能讓雜誌淋雨,就用衣服把它包起來。走到上北投,要爬大概三、四百階坡崁,總之,我到了寺院已經快十一點了,東初老法師還在等我,人還沒有睡。我交給他說:「雜誌出來了。」他說了一句很好的話:「你很負責任。」

我很高興,老師講我很負責任。交代好了,就要告辭。老師說:「不要啦,太晚了,你就在這裡住一宿吧。」我想與其回到善導寺跟骨灰罐子睡在一起,能在這裡住一天也很好,就這樣住了下來。

第二天天亮了,到了八點、九點,外面的門反鎖起來,還開不下來,我又不敢叫人來開。大概到了十點多後,終於有人來開門,也只是說:「對不起,忘記了。」這也不要緊,就去跟老師告假說:「我要下山了。」

老師又說:「在這裡吃飯,我請客,你留下來幫忙。」我忍著飢餓,振作起精神,就開始幫忙擺桌子、凳子。台北的客人很難請,大概都是一些有地位的人,到了下午一點多才來了八、九個人。他辦了兩桌飯菜,客人來得少,但終於也要開始吃飯了。

我心裡想,老法師陪幾個人一桌,我也可以代表陪幾個人一桌。正要坐下來的時候,東初法師說:「你這個孩子(當時老法師喊我們,都沒有叫名字),怎麼不到廚房去吃飯?」我一聽,「啊?原來我是要到廚房吃飯的。」雖然我在佛教學院做過教務主任,在大陸也做過小學校長,但是這個時候,能在老師前面賣弄什麼?

到了廚房,裡面人好多,大家為了請客的事忙成一團,我一個人都不認識,就從旁邊繞出去下山了。現在回想起來,那四百個坡台,我是怎麼下去的?當然,沒有身歷其境,不容易想像這種情況。我知道我眼前一片模糊,為什麼呢?我從昨天中午到今天中午,粒米未進,眼前發黑,身體發軟,完全沒有力氣下這個坡台。一腳踏下去沒有實地,好像踩在虛空裡,可是不踏下去怎麼辦呢?接下來,我已記不得是怎麼到台北的。我一向是有很好的記憶力,但那個過程,我怎麼也想不起來。

不過,我也沒有生氣,反而給我一個很好的教訓,「吃」很重要。所以我發心要建一個「普門寺」,普門大開,我要給人吃飯。現在住台北的人就知道,我們的台北道場實行「以粥代茶」,不管誰來了,就請他吃一碗平安粥。過去慈容法師做普門寺住持時,我請他每天一定要準備兩桌飯菜,不管什麼人來,不要問姓名,就給他吃飯。實在告訴大家,當初我自己不懂得行佛,也不夠資格行佛,但是就想著要給人吃飯。

彰化福山寺,是佛光山第一個建的別分院,為什麼?當時經常台北、高雄南北來往,一趟車子坐下來要花十幾個小時,不像現在高速公路,四、五個小時就到了。這期間一定要吃一餐,可是沒地方吃素菜,怎麼辦呢?到一般的寺廟,人家也會給我們用齋,不過不好意思去。我是出家人,添油香不好看,不添油香,吃了以後,筷子一放就走,這也不大妥當。因此建了福山寺,就是為了要方便人吃飯。名為「福山寺」,是希望給人來種福田,來吃一碗福田飯。後來建出興趣來了,這裡也要吃飯,那裡也要吃飯,就這樣,全世界到處都有寺廟,現在當然不好意思說我建寺廟是為了吃飯。

建寺院是為了弘法利生,為了發心行佛,所謂「為大事也,何惜生命!」我們到佛門來,怎能不發心行佛?應該要有「佛教靠我」的責任感。這句話是太虛大師的弟子塵空法師所說,我也很敬重他,把他看作是老師。我到了台灣,他不知道我當時好像落難一樣,沒有地方住,沒有地方吃,他從普陀山寫一封信給我,信裡面有一段話:「我們要存著佛教靠我的心,不要有我靠佛教的心。」這句話,正如一盞明燈鼓勵著我。確實是的,佛教靠我。

我十七歲時,生了一場瘧疾,發寒發熱,就算死了也很平常。雖然人都會死,但求生的欲望還是重要。記得我的師父請人拿了半茶杯的鹹菜來,他說:「你的師父叫我送這個來給你。」我這一聽,還得了?師父怎麼知道我有病?怎麼知道給我這樣的珍饈美味?坦白說,我是一面含著眼淚,一面吃著鹹菜,在吃的時候,一念生起「我必定報答師恩,我必定將來弘揚佛法、普度眾生、報答師父」的心,這就是「半碗鹹菜」的因緣由來。

發心很難,行佛也不是那麼容易,但是,要行人所不能行,做人所不能做,因為我們受了菩薩戒。要記住,受戒的時候戒師會問:「汝是菩薩否?」「是菩薩。」既然我是菩薩,所以我要發心,我要行佛。

最後,祝福大家吉祥如意,阿彌陀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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