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p028 弘法點滴

海內外住持主管會議

時間:二○○二年九月七日

地點:台北三峽佛光山金光明寺

〈弘法者之歌〉要是在四十幾年前的情景下唱,感受會不一樣。一群青年到鄉村去弘法布教,所有的人加起來,將近一百位左右,大家分工合作,有的擺凳子,有的唱歌,結束之後一起收拾凳子。在回來的途中,騎上一小時或半小時路程的腳踏車,真的感到「銀河掛高空,明月照心靈,四野蟲唧唧,眾生心朦朧……」我們不只是唱歌,也唱出例證,當初佛陀弘法布教,像富樓那、須菩提、目犍連,他們的勇敢、犧牲、殉教都是我們的榜樣。但在幾十年前,沒有人敢講出來。一般人都是說:「我們是來信佛教,求長壽、求平安,怎麼是來為佛教殉教?」

其實,佛教和天主教、基督教的不同就在這裡,不要說教士,連他們的信徒也會為了信仰而殉教,前仆後繼地,才有今天的天主教。不像現在,有的人來,只是抱著工作的心態。

弘法遇到困難的情況都會有,這個世間沒有不困難的,不困難就不要我們去做了。做事情遇到困難要克服,要用時間、用金錢、用生命去解決,甚至拚了命地去解決。

當時,最大的困難就是「傳教不自由」。我對於民進黨在威權時代講的一句話,打從心裡由衷地佩服,他們說:「有我們的努力、辛苦、犧牲,會換來以後大家的幸福、安樂。」我覺得這樣的情操,令人敬佩。

早期的民進黨人士,可以說都是社會上的菁英,等於是國民黨革命時期的「黃花岡七十二烈士」。像六君子中的譚嗣同,是一個佛教徒,他擺明地說:「應該要有人犧牲,革命不流血能成功嗎?」其實,譚嗣同大可以逃跑不致受害的,但他有預備要犧牲。所以,真正的仁人君子,才有這樣的願心、毅力。

早期在台灣,嚴重一點的,半夜裡用麻布袋把人一包,再加一塊石頭,往海裡面一拋,一個人就沒了,最後連這個人到哪裡去也不知道。不過,宗教受到的壓制、打擊,基本上比政治要好一點。早期傳教時,台灣曾發生「西來庵事件」,犧牲了一位開元寺的出家人,但他不是為了傳教,是為了反對政治。

這位開元寺的出家人,三十幾歲時曾在日本留學,他和日本人爭鬥,也知道不會成功,後來因為他的犧牲,台灣的宗教爭取到一些自由,但也因他的殉教,受到一些壓制。

另外有一位證光法師,是違反〈槍砲彈藥刀械管制條例〉的嫌疑犯。但我認為事實不是這樣,他是受災戶,因為共產黨分子躲藏在他的寺院裡面被搜查出來。所以,寺院在信徒人士往來的掛單上,要謹慎處理。人多了,像來了幾千個香客,哪裡能負起這個責任,只要其中一個人有問題、出差錯,就會受到處分了。後來他的學生,台東海山寺的住持修和法師,是一位很優秀的青年,為了余登發的事件,在監獄裡憂憤而死。總之,政治苦難來臨的時候,是真、是假都不一定的。

當時,弘法遇到的困難實在不少,像跟我們一起創辦智光商工學校的陳秀平,他在日月潭的電力公司服務,皈依後,一心一意地學佛。後來,調派到宜蘭,卻因為過去有共產黨的嫌疑而被看管,不能自由。每天到哪裡都得向警局報告。他告訴我遇到的情況,我當仁不讓地保護他,我去找刑警隊,公開地告訴他們,這個人要參加念佛會。我說:「如果你們不給他參加,他就要去革命了,如果你給他在這裡參加念佛會,我會看住他。」他們一聽,也覺得這個主意不錯。

我想,做為一個宗教的人士,有時也要有這樣的勇敢,你不站到前方,光害怕也不行。

本來並不是要當時還沒出家的慈惠、慈容到台中去接受幼教訓練。當年,我第一個想到的是慈莊,但是臨時他不得辦法去,就找到慈惠,告訴他說:「你把工作辭了,由你來替補吧。台中那邊已經講好了,總要有一個人去啊!」大家在一起都是同甘共苦,慈惠想:「這邊需要我,那我就辭職。」慈惠辭職,慈容、慈菘知道了,他們說:「我們也要去。」我說:「現在人忽然多出來不好,我們跟人家講好只有一個人,而且是插班進去的。」我們也要替人家著想。

後來,我告訴對方說:「我們有三個人要來學習。」對方說:「我們已經開學兩個月了。」當然,也有人來幫我說情。我說:「這樣好了,這幾個月就讓他們來旁聽,念到最後,參加畢業考試,能通過,就給他們畢業,不能,就算了。」對方才答應:「這個可行!」畢業的時候,三個人是前三名。他們都知道,一定要為常住爭光。你看,現在他們彈風琴,彈得真是好。當時也沒有琴練,人家怕吵,都是偷偷地爭取時間練琴。

慈莊失去了那個機會,但還是被允准到雷音寺來參加念佛會。不過,每次都有刑警監視。後來我找了刑警組的組長,講佛法開導,他覺得我對他很器重,如此因緣關係,往後他對慈莊的幫忙也很多。最後,這個人皈依三寶,太太也跟著皈依,我到佛光山,他太太也跟我出家。

在早期,無論布教也好,度人也好,都是用生命在玩遊戲。根據一個警備總部的司令告訴我,我在警備總部的檔案,至少有二尺高以上。最初,每半個月查戶口一次,每次都是半夜來把人叫起,一個個地排班,慢慢地對照,什麼人叫什麼名字。你們現在會想:「不可思議!怎麼會這樣呢?」當時就是這樣。

那許多青年們感到生命的危弱、生命安全的可貴,到了今天,就不覺得苦了。等於過去在叢林裡,受了那麼多的苦,東初法師有一句話說:「我們都是從槍林彈雨中出來的,誰怕什麼東西呀!」真的,我們都是從槍林彈雨中出來的。你們也要布教、也要弘法,但你們沒有這種遭遇,現在講這些已經沒有用了,你們不會想:「假如是我,要怎麼辦?」

那時候,台灣沒有人布教,我也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想法:「到外面去布教。」這還是在大陸讀書時就有的想法。當時的青年學生講:「我們上街頭布教,我們辦雜誌、辦報紙,要是辦不起來就貼壁報。」他也不講究效果,就說:「我們貼標語,到街頭去講演!」那個時候狂熱,不知道利害,都是情不自禁,所謂「熱血洶湧沸騰」,覺得就是要這樣子做。也不只是一個人,而是有好多同學一同參與,這當中要有風氣,也要有人帶動。

那時候,煮雲法師也被抓過、被打過,另外有兩個同學沒有來台灣,如果來了,對台灣的佛教會很好。他們被抓到,那時候根本是逃不了的,幾乎要被槍斃;但說也奇怪,剛好遇到一個從重慶回來的叔父,在軍政單位工作,還有一些力量,就把這兩個人救了。我們不知道害怕,沒有想過「要小心啊!不能啊!」也不會退縮,此路不通,再用別的辦法。

到了台灣以後,我每個禮拜六都要到新竹城隍廟前面講演,我非常感謝壹同寺的住持玄深比丘尼,他是日本留學生,很熱情,講起話來義正詞嚴:「佛教要怎麼樣……」我記得從青草湖走路到城隍廟,得花二個小時。他是正派人家的大家閨秀,是有錢人家子弟來出家的,那時候他四十歲左右,我才二十多歲,他也不避嫌疑,就對我說:「我來載你。」他騎腳踏車來,我就坐在腳踏車後面,他是女眾,遇到上坡,我就跟他講:「我下來推!我下來推!」

差不多有兩年的時間,我每次出門,都要去派出所告假:「我要到新竹街上去!」因為派出所要登記。後來派出所的講習會辦不起來,沒有學生,老師把十幾個學生交給我教,沒有幾天,就教出了幾百個學生。他們覺得很奇怪,也很奇妙。我覺得為公家賣力也有好處,不像佛教,在佛教裡賣力,還是有人批評,但你為政府社會賣力,他是不會干涉的,當時警察是很感謝我的。從那時候起,隨時要到街頭、要到新竹,我都不需要請假了。

有時候,你們要出國、要到哪裡,只是登記,你以為你很偉大?那是因為你沒有經歷過這許多的困難,所以不知道自由的寶貴。

從新竹的城隍廟到宜蘭羅東的媽祖宮,偶爾在廣場布教,就用個汽油桶組合起來,木板朝上面一擺,就是舞台了。都是有辦法的。你們知道羅東的城隍廟和宜蘭的蘭陽別院相隔多遠嗎?車程二十分鐘,火車大概要十幾分鐘,騎腳踏車去,也要花半個多鐘頭以上。這都沒有什麼,主要是跟警察捉迷藏。看到警察來了,就要對他好一點,說明我們是要幫助社會,是要勸導人心向善。

那個時候我們也不懂,警察說:「勸導人心向善?怎麼會是到街頭上來講演?那要到監獄裡布教講演啊!」其實,到監獄布教,准許的是基督教,不是佛教。雖然當時他們不歡迎佛教,不過雷音寺那尊西方接引阿彌陀佛,倒是我從宜蘭監獄買下來的,花了二萬塊錢台幣。那時候的二萬塊,是很多錢的啊!威權時代,寸步難行。

有一次,我在宜蘭龍潭布教,警察走到我後面,喊道:「下來!下來!」他是警察,我當然不能讓他感覺到我在布教。他叫我下台,我心裡就盤算著:「我不能下去,否則這一下去,以後就不能布教了;一布教,他就會叫我下去。」記得那時候慈容法師還沒有出家,我告訴他說:「吳小姐!你上來代我唱個歌。」轉頭我告訴大家:「來,現在我們來唱個歌。」所以,我是隨時都可以應變的。當時慈容法師也不知道為什麼我忽然要叫他唱歌,但他也從善如流的,立即唱起歌來。

我這時理直氣壯地問警察:「你叫我下來做什麼?」講這話也要有氣勢,(眾笑)表示我不怕他。他說:「你沒有申請,怎麼可以弘法布教?」

我說:「弘法布教也要申請?我到處都在弘法布教,從來沒有申請過啊!」他聽到我說「到處弘法都沒有申請」,這話也不能不重視。又說:「你集眾沒有申請!」

我說:「我集眾講佛法啊!」他不得辦法,便強硬起來命令道:「立即解散!」我想:解散了,他們就不能聽法;不行,我不能出爾反爾!我說:「要解散,你自己到台前叫他們解散。」警察說:「我怎麼行啊?」我說:「那你讓我講完,自然就解散了。」

這是很有道理的話,你不要管我,我講完,就自然解散了。

大家要有應變的一句話,像這種弘法傳教的例子好多,經過這麼多年,現在講起來不精采,因為現在沒有當時那種恐怖的氛圍。跟你們講:「那個時候不論槍啊、刀啊!架在你頭上……」我講得口沫橫飛,你會覺得有什麼了不起嗎?不會,頭還在嘛!(眾笑)

所以,幾十年來大家聽話並沒有感同身受,無論講什麼,你講你的,我聽我的;你講得「天花亂墜」,我「聽者藐藐」,不切實際,也不落實,講的那些內容都過去了。就像這次講習會,你們都記得嗎?每次開過會,要住眾做一個報告,能嗎?報告不出來啊!也沒有做筆記,聽的時候懶惰,聽過後也想不起來。聽了二個禮拜,你就是有做筆記,又做了多少?

現在有一點感慨萬千的地方,就是弘法的熱情漸漸不一樣了。以前我們從弘法的途中回來,大家都不願意解散,就唱〈弘法者之歌〉:「銀河掛高空,明月照心靈……」即使已經十一、十二點,也沒有人趕著要回去睡覺,大家還是興奮、快樂地唱著,亢奮的精神難以克制,前後有一個小時,慢慢地冷卻後再解散。那時候的弘法隊、歌詠隊,還有一點值得向大家講的,就是沒有人談戀愛!那時候的年輕人,沒有哪一個和哪一個戀愛,為什麼?他有快樂、有法樂,就不會去找情愛。

後來,每年到台北國父紀念館講演,比起過去在城隍廟的廣場又不一樣,群眾的擁擠、沒得坐只得坐地上,外面的人擠進不來,更是不可同日而語了,這個也很令人興奮。早期的人都知道,普門寺會準備很多的點心,等講演結束大家回來吃,彼此談談看法再解散休息。雖然如此,還是感覺到有一點冷淡,不復當初弘法的熱情。

後來再到台北道場的時候,都沒有人了。活動結束,他要在那裡收拾,不回來談談看法再解散休息。我想收拾的那個地方也有金剛、師姐,有我們的法師帶頭領導。但是我們等了很久,都等不到人回來,先回來的人覺得很無奈,沒有辦法,只有算了,就這樣解散,想要談談今天弘法的情況也談不得。他就是沒有想到要收拾快一點,快點回來,好聽聽別人講說今天的成果如何。因為他覺得這個成果又不是我的,沒有感同身受,什麼熱情、偉大,都與我無關。

佛光山發展到現在,每一個人都可以很自豪,並不是傲慢,我們雖然只是佛光山的一個無名小卒,但是我們內心很富有,用台灣話說就是:「咱們的佛光山!」假如能說這一句「咱們的佛光山」,有的時候比念佛更好,不比念佛差。

我曾經說過一句話,做住持的人,要做校長。這不是指「住持」這個名稱要改成「校長」,理念上,住持要照做,但是另外有一層意義解釋,這個「住持」的意義就是「校長」。這並不是要你們對外宣稱「我是校長」,而是「住持」的意義含有「校長」的味道。

為什麼要做校長?因為山上的政策要合乎時代的需求,走「文教的路線」、「本土的路線」、「在家信徒的路線」、「人間佛教的路線」,這樣我們訂下的路線才有目標。會訂下這個路線,就是因為過去的路不夠廣、不夠寬、不夠平坦。

像我這樣的人,今天能可以和你們在一起,不被你們捨棄,是因為我不斷地在進步;像共修,自古以來佛教哪有什麼共修?哪一個寺廟有共修?甚至到現在也還沒有很普遍地共修。「共修」,雖不是我提倡,但是我一再強調,有道場就要共修。

當時我想,基督教每一間教堂,每個星期天都要做禮拜,這是他們的共修。那麼,我們的念佛會也可以和基督教的禮拜天一樣,星期六也來共修。那個時候,一個星期工作六天,工作完了,到寺廟來拜拜,洗滌一個星期的身心,隔天是星期天,可以在家裡休息、做家務、出外旅行,或者在家精進讀經等。

一個道場每週六共修,將來全世界有五十個寺院,就有五十個寺院同時念佛。這也很了不起,值得了。但是到現在,共修已經不能達到我的理想,因為過去有五十個地方共修,已經很了不起,但是現在不能啊!即使有五百個地方共修,一個地方一百人,也不過是五萬人,沒有什麼了不起了!所以,現在要改變。

那個時候的共修,雖然有一定的模式,念佛、唱讚子,可是最後的回向我就改了,不唱「願生西方淨土中」,改唱〈西方〉:「苦海中一片茫茫……」很多的年輕人一聽,「啊!唱歌呢!很新潮。」他就來參加了。慢慢地,青年人就有了《佛教聖歌集》。但是對於老年人,一開始就要到西方,等於要死了一樣,心裡也有一點矛盾:「太過分了吧!我在人間活得還不夠,就要我到西方。」於是就再增加一點現世宗教的體驗─打坐。

念佛下來,靜坐十分鐘,大家都感覺到不一樣,因為平常沒有感受到精神上的紓解,現在他感受到了,覺得:「真好啊!妙啊!」所以,我又再提出「禪淨共修」。禪淨共修也是有條件的,不只是打坐,也不是整天都一樣,還要有氣氛。像過去晚上要多唱一首〈西方〉,下午的時候,我就想辦法先到很遠的慈愛幼稚園把風琴抬過來,在唱頌一開始,能夠藉由彈風琴,營造另外一個情境,也會增加歌曲的力量。

為了這個禪坐,我又再想出:經過一個小時的念佛、繞佛後,在問訊坐下來之際,讓所有的燈光瞬間關掉,還要給人感覺不出燈光是什麼時候熄滅的,好像忽然地這個世界就變了。如果這個燈光此起彼落地開,這一排亮了,那一排才亮,也不行,因為他的心就會跟著波動,等會兒就收不回來,沒有達到收攝身心的效果了。所以,關燈的人要和我配合好,如果問訊起身,燈還沒有關,我是非常不歡喜的。你可以不做,但是要做就要做得如法。

有時候統統都沒有燈光,也會給人家笑話,等於跳舞一樣,全把燈給關起來了,人家會以為:他們出家、學佛的人是不是也在跳舞?不然為什麼要把燈關起來,像夜總會一樣?如果只留佛前一盞燈,亮得刺眼也不行,要有一點亮光,是柔和的,不強烈的。甚至,要把門關上,想去淨房都不可以,這閒事應該在念佛共修會開始之前就處理好;坐下來,衣服弄出一點聲音也不可以;有人感冒要咳嗽也不可以,因為那個時間寶貴啊!你這一咳嗽破壞氣氛,別人會動念。所以往往等到開靜,木魚聲一響,「咳、咳……」聲音就全部解放出來了。

你看,光是一個念佛共修會,對於四周環境的照顧,就有這許多細節。就是維那起板,結束落板,他也一定要懂得掌握時間,多少的時間要繞幾個圈子念佛,都要控制好。尤其念佛,上千人同一個聲音,那個時候,維那師不可以停止,要唱下去、念下去,很難得的機會,怎麼可以輕易地就給它過去?

大眾念佛念得很順的時候,就好像浪潮一樣,此起彼落,不只是有音感的人有感覺,就是一般信徒,也感覺到美妙!念得全身發熱,念得觸及他的本性,就是年輕人念佛,也要讓他念到這個程度,讓他覺得我不是迷信,不能讓他口中念佛,心卻很散亂。

你們在各地方共修,能不能把氣氛營造出來?一個木魚、一支引磬,木魚速度的快慢、引磬聲音的大小,要控制得恰到好處,這不是簡單的呀!當然這也要有天分。那時候,好在有慈嘉法師、慈容法師,他們兩個的木魚敲得最好,慈莊法師、慈惠法師敲的引磬最好,他們是班底,能掌握法器,運用妙絕,當時他們還沒有出家,所以推動念佛就很容易。念佛的氣氛一感染,一到打佛七,四面八方在台灣各處工作的人都回來宜蘭念佛,大家像兄弟姊妹一起過年一樣,成就了宜蘭的大事。

或許你說:「現在也可以。」只是說,現在事情很多,不要這個也要師父來,那個也要師父來,只帶個一次、二次也不行,法要一以貫之。再者,光是只有念佛,信徒念久了,或是覺得念佛沒有佛法,那就每一個星期講一次佛法,或者講一個禮拜的佛法嘛!一年總要有個二次說法。最初我在普門寺,叫他們一個星期要有二天的佛學講座,到後來的幾年,就沒有再過問了。如果沒有佛學講座,普門寺就成為經懺道場,只是在辦大悲懺、梁皇懺、放燄口。因此,「講座」很重要,有如佛寺的精神表徵。

過去宜蘭弘法時期,我天天在那個地方分配任務:哪一個人做會長、做隊長,「我給你們哪個人做會長、星期學校的校長、學生班、兒童班的班長……」甚至我把「化緣」改成「結緣」,設結緣組組長,等到要開會時,所有的組長、幹部集合,一下子就幾十個人了,大家都很有向心力。

他們會很認真做,為什麼?因為做得不好,我就不要他做了。所以那時候在宜蘭念佛會裡,連一支掃把都不容易得到,因為要掃地的人太多了,你要想得到掃把,真的還要看看條件。

弘法度眾有一個很重要的字─機,契理容易契機難。什麼「機」呢?比如慈蓮,最初來念佛會,他並不是來念佛的,而是要來聽唱歌的。記得這個青年來的時候,我搬凳子給他坐,他都不坐;送他一本雜誌,他也不要。他是這種態度,後來才慢慢好轉。

一開始,他反對拜佛,他來念佛會很久了,但是都不拜佛、不念佛。如果是你們,你們怎麼辦?我說:「可以,你可以不拜,但是你不能不准人家拜。」這個理由令他沒有辦法反對。經過一段時間,他又說:「拜佛好,繞佛很討厭,你叫他們不要繞好嗎?」我說:「我也沒有辦法,他們喜歡繞。」我再說:「可以這樣子,下次到了繞佛的時候,你可以站到邊上,讓他們繞,你不要繞。」我總是如他的願。人家在繞佛,他一個人站在邊上,不得已也跟著大家繞,繞下來了以後,他說:「哎呀!師父,繞佛好好啊!明天還有沒有繞佛?」所以,要尊重包容,如果沒有方便,不會觀機,我認為就沒有張慈蓮了。

因為我看出青年很重要,便邀約了一些青年到善導寺去開會,記得當時有吳怡、張尚德、《野鴿子的黃昏》的作者王尚義等,都是名校的學生,他們在會議上說:「青年人來接近佛教,叫他們念佛、拜佛,不可能啊!你要帶動他們玩啊!」我說:「對!我們從這個禮拜就開始,你們去邀約五十人,相約在圓通寺門口大石獅子前。」大家正說:「好!好!好!」善導寺的當家法師跑出來:「我警告你喔!下次這些人不准帶進來!」他又說:「你帶老年人來,還有油香收入,帶年輕人來,都是要花錢的啊!」

我一聽,也不得辦法和他辯論,即刻就走出去。這時候,我才想自己哪裡有辦法?當時周宣德走在後面,他也是我找來的,我對他說:「周居士,到中和圓通寺的事,就拜託你了。」他一聽,說:「星雲法師,你放心,沒有問題!」就這樣讓周宣德帶領大專青年。也因為這個因緣,一句話改變了一件事,「台大晨曦社」因此成立。

你看!他們說要玩,我一聽就說:「重要、重要!」點出問題的中心,機不可失,不一定要什麼冠冕堂皇的語言,也不需要狂熱的作為,我們就是正直地做事。

年輕人在一起,沒有組織,也沒有分班,沒有分班的原因是什麼呢?因為我感覺到大家都以我作中心,我一句話:「敲法器。」有哪一個會不想敲呢?過年舉辦五天的演講,有五十個人,每一天五組人,每一組就是一個講國語,一個講台語。但才來學佛的人哪有資格講演?都是我寫稿讓他們背,背好了,就一組一組上台講演。所以當時過年很熱鬧,聽的人聽得開心,講的人也講得很開心。

要寫五十篇講稿,你們能嗎?我也要拚命耶!因為有了這些年輕人,我不能不用他。當然,有些講稿也不是我寫的,是由他們自己來寫,像楊慈滿的講稿,恐怕到現在他都還會背。

我記得過去環島布教時,走到台中商校大禮堂,幾千個聽眾掌聲不絕。我就想:「佛教,凡是有太陽的地方就有佛教徒;水流到哪裡,哪裡就有跟我們同一個信仰的兄弟姊妹,我要給他們信心,不要讓佛教給人家看扁了。」

我們不要看錢,也不要想自己沒錢就沒有辦法,你要有「心」。煮菜,要把心煮給人家吃;講話,要把心講出來給人聽,現在你們所有的行為就是沒有心,像叫你們講,你們不敢講,就是沒有心。我們那個時代,就是在老師前面發抖,也不能不和老師相應,我一面發抖,一面講給老師聽。難道醜媳婦就能不見公婆嗎?我就是再難看,那是我的心,我是你的兒女,我給你看,有什麼不能?

能幹的人,再多的不好、難堪的事情,或者含笑承受、或者不計較,這樣什麼都過去了;不能幹的人,一點小事情,他就放在心上,還要跟你拚到底。

在僧團裡,意見總要統一,在做事上要聽從主管。你有你的想法,他有他的想法,統統收起來,只有以領導人的想法為主,這不是專制,是為了讓一個團體好,除非將來他不要做主管。每個人都各有各的個性,但要以領導人的想法做為方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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