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p272 人生重要的幾個選擇

為佛光大學佛教研修學院學生開示 

時間:二○○九年六月六日

地點:宜蘭佛光大學光雲館

八十三年前,我出生在中國揚州一個窮苦的鄉村家庭。七十二年前,僥倖地我有一個機會出家了,感念祖上有德,否則我也不知道會如何過一生。六十年前,沒有看過國民小學的我,竟然當上小學校長,實在是一段奇妙的因緣,不過從那個時候開始,我得到了一個觀念──做中學,一面做一面學,社會就是我的學校。

在這一生當中,最感念的是我的父母,他們生養我的身體,給我一個勤勞的性格,讓我很歡喜工作。雖然現在說來容易,但是對一個孩童來說,歡喜工作是很不容易的。勤勞以外,我有愛心,我會愛護小動物,連一個蟲子、螞蟻,都不敢打死,甚至蜘蛛、小麻雀,都想盡方法去愛護牠們,慈悲心就慢慢地成長。

記得小時候,家鄉沒有蚊帳,也沒有蚊香,蚊子之多,別人隨手一打,就可以打死幾隻蚊子,隨手一抓也會捏死幾隻,但我覺得不可以。因為我想,蚊子才咬我一下,罪不致死;不過牠吸我的血,不處分一下對我也不公平。所以當蚊子來叮咬的時候,我只要手用力一握,毛孔緊縮,牠就飛不走了。牠當然很害怕,這就算是給牠一個教訓。過了一陣子,讓牠知道這一滴血不是這麼好吃的,就可以把牠放走了。

今天來跟各位講話,要知道你們跟我的關係不簡單。聽說你們來這裡有的兩年了,多數的還不到一年。這一年來,多次想來和你們講話,沒想到愈老事情愈多,可是歲月不待人,體力有限,還是力不從心,對你們很抱歉。

近日我在佛光山的電視中心錄影一百集《僧事百講》,預計再一個禮拜就錄完了。本來今天是不能來的,因為來台北一趟,整個錄影團隊要暫時解散,回來後要再找時間集眾也是麻煩,但是我想到我要全始全終,不到宜蘭不行。因為第一屆同學在開學的時候,曾經天真爛漫地跟我說:「我們不會離開。」既來之,則安之,他們都做到了,我也要有始有終,我要參加他們的畢業典禮;同時也想到一年級的同學來一年了,所以今天是專程前來,一者參加畢業典禮,二者跟大家見面、講話。

我先提出一個問題給你們。因為二年級研究生結業在即,有的再一年就結束,大學部四年也過得很快。然而不管還有多久,都很快,如石火電光,光陰似箭,日月如梭。我覺得一個人在三十歲以前,最重要的一個問題是:選擇。四十、五十歲的事,先不用去想。

三十歲以前,交朋友要選擇,讀書、學校都要選擇,談戀愛要選擇,工作要選擇,世間上的東南西北、國內國外,山區、郊區、市區,也要做選擇;穿衣服要紅的、黃的、黑的,都要做選擇。會選擇的人,優點比較多,好處比較多;不懂得選擇的人,常常選擇錯誤,會惹來很多麻煩。有時候身不由己,有些人因此深信宿命,認為命運早就替我們選擇好了,其實也不見得。我想,其中還是有一些因緣、緣分來幫助我們選擇。

比方說,我怎麼會選擇出家?雖然家裡很苦、很窮,但也不至於要出家呀!我在懵懂不知的情況下選擇出家,那時候才十二歲,答應師父要出家,也不知道對不對,不過警告自己,既然選擇出家了,就要對自己負責,我這一生就是做和尚了。

出家,要認師父,要選擇師父。但哪裡由得我選擇?不過我知道,既然出了家,就不能給我的家人難堪,覺得這個孩子出了家,做了和尚卻不長久,所以我告訴自己:「我要做給你們看!」當然出家不是要做給別人看的,但這對於安住身心不無關係。

來台灣,也是一個選擇。我怎麼會選擇到台灣呢?說來莫名其妙,中國大陸的土地我都還沒走到百分之一,怎麼會跑到台灣來?飄洋過海到台灣,一個人都不認識,本來是沒有我的一份。那個時候聽人說,在台灣的馬路上睡一晚,第二天要付舊台幣三十萬,等於新台幣約八塊錢,四萬塊換一塊新台幣,怎麼能去?

記得當時是一九四九年,國共內戰,大陸死了很多人,路上到處都是傷亡患者,無人救護;聽到一個朋友要帶六百人的救護隊去救難,於是在一念之間,我決定投入救難的行列。沒想到他又說不要去了,那時候我很不高興,心想:「你準備這麼久,都要起程了,多少人要跟你去,你怎麼可以忽然又說不去了呢?」但我不能責備他,事情也與我無關,我只好跟他說:「你不去,我來!」本來一心想要感動他,他卻說:「你去也好。」說話要算數,「好,我去!」我就這樣到台灣了。

到了台灣,沒有地方掛單,寺廟都不要我。因為我太年輕,有嫌疑,在當時這樣的人都要被抓來殺頭。我怎麼辦?過去在大陸,共產黨把我抓起來關了好多天,要槍斃我,他們說我是國民黨的特務。後來我到台灣,國民黨也把我抓起來,說我是共產黨的匪諜,好幾次幾乎是從死亡的邊緣又活了過來。當時沒有選擇,我沒有地方棲身,也沒有飯吃,只好投稿。記得台北有一份《自由青年雜誌》,我多次投稿,他們都替我刊登,還刊在第一篇。看到自己的文章被刊登出來,覺得很高興,他們也會給我幾塊錢的稿費。現在回想起來,還好當時我選擇了寫文章。

到台灣那年,我才二十三歲,算起來也是個年輕和尚,沒見過世面,但對一般的人來說,我就是一個師父,一個出家人。我很喜歡年輕人,就叫他們來唱歌,來做事,慢慢和他們建立起感情,也互相信賴。有的女士交男朋友了,就帶來給我看:「師父,我跟他結婚好不好?」我心想,這怎麼行?我講一下就決定他們的一生,責任太重大了,但想到他對我們這麼好,不給他幫助也是不行。男士交女朋友了,也是帶來問我:「師父,這是我的女朋友,我們有意要結婚,你看可以嗎?」我說:「你問爸爸媽媽嘛,怎麼問我呢?」他告訴我:「唉,爸爸媽媽沒有師父開明,師父就幫我作個主吧!」

此外,我沒有讀過書,但常常要上講台講話,怎麼辦?我不會講,又沒有聽別人講過,也沒看過什麼講經、講座,但別人要我講,對他們來說,我是師父,是法師,一定要會說法。就這樣,別人慢慢推動著我,逼著我不得不用功。所以,頭腦、思想都要訓練,人的潛力是可以不斷被挖掘、發揮的。

當初一起到台灣的人,都選擇到繁華的台北去,只有我一個人選擇到宜蘭。人家看到我都說:「哎喲!呷菜人!」「外省人!」照理說,一般人聽了都會生氣,可是我不生氣,也不難過,心想:「我本來就是外省人嘛!」後來就決定留在宜蘭。

十一年後,我選擇到高雄去,別人問我:「你和台北、桃園、新竹、台中都有法緣,怎麼不去那些地方,卻跑到高雄來呢?」這也是選擇。為什麼選擇高雄?高雄給我一個和台北不同的印象。在台北,經常有人請你吃飯,如果不去,他們會說你看不起他,為了看得起他,我要去吃飯。在台北,應酬很多,經常要開會,你不去開會,他們就說你跟他不合作,為了跟他合作,我就得要去開會。那時候台灣剛開始發展國際旅遊,慢慢有航空、輪船,人來客往,你不去接機、接船,他們會說你不懂人情世故,為了要懂人情世故,天天就是吃飯、開會、接待客人。我不禁納悶:「我到底在做什麼?我出家是要幹什麼的?」所以覺得台北不好,決定到南部去。在南部,沒有人請我吃飯,沒有人請我開會,不需要接機、接船,統統都沒有,真好。於是,我選擇了高雄。

我想,我選擇做和尚,選擇到台灣,選擇到宜蘭,選擇到高雄,我這一生所做的,都是很重要的選擇。

提問一:碩士班的學長畢業在即,心中很不捨,不知該如何轉化這種感覺?

大師:你們今年結業班的學長一共十九位,我今天特別跟當中的六位出家眾講了一段話,我說:「我有一個意見,成立一個英文的國際佛教發展協會,給你們一個辦公室,你們要翻譯經典,要寫英文的文章在雜誌發表,你們要和世界各個大學裡的人交流,要去講演,要代表到各處開會、發表演說,你們要做巡迴傳教。」在家眾有選擇的自由,不過可以思考,得到佛學碩士的價值是很了不起,很高貴的,如果不好好用,就會變得不值錢。那麼你們要怎麼用這個佛學碩士的頭銜呢?

當一個佛學的碩士要有條件,可以做的事也很多。例如在佛光山,我們有《世界佛教美術圖說大辭典》需要翻譯、需要美編;我們有翻譯中心,已經把四十幾本著作翻譯成英文,我們還需要更多的翻譯。另外,還有資料查證,海外通信,舉辦國際人士的活動、會議,要看稿、審稿……我們要做的事情很多,都是有內容、有薪水的。又例如:做編輯、編審、做總編輯,從事各種翻譯、寫作等,也都很需要大家共同來參與。

五年之內,我要讓佛光大學佛教研修學院,成為一個世界有名的「世界佛教中心」。你們不要以為這是空話,能夠在這個地方有所得、有所成,是很重要的。我走過全中國多少地方,發現會教英文佛學的人才很少,現在英文佛學是寶貝啊!明白說,我們佛光大學什麼都不缺,最缺的就是老師。當然我也很努力,不過即使再努力,一個學校才開始辦,沒有名義,人家也不願意來,所以我們要做出一些成績。

現在我們也慢慢有了成績。像廣興法師的老師,倫敦大學亞非學院(School of Oriental and African studies, University of London)的斯考羅布斯克教授(T. Skorupski),英國人,精通梵語、巴利語、藏語、法語和波蘭語等多種語言,主要研究印度大乘佛教和藏傳佛教;另外還有緬甸、印度、斯里蘭卡、香港來的,大概五、六個人,雖然沒有把握他們都能來授課,但至少能有四個、五個,之後再一年一年增加。

能讀到佛學博士,我們的要求也不太多,最少能有著作一、兩本,要會教書,未來就是佛光山、佛光大學之光。你說讀不上博士,讀個碩士,將來有著作、作品,升任為助理教授,這個也行。

明年我想要增加日文的師資,我們也有這個條件,佛光山會日文的人才很多,甚至增加韓文、西班牙文的師資,辦成一個世界語言的教學中心,讓今後世界各個地方需要佛學人才,都可以到佛光大學來找。

現在佛學是世界的光明,你們可以去調查,哪個地方不要英文佛學的教育?到處都要。但能教英文佛學的人在哪裡?基本上,講英文、講佛學的人多,但能夠講英文佛學的人才卻是不容易有。我們佛光大學就先走一步,克服這個困難。所以我也敢跟你們講,五年之內,當世界各地的專家教授都聚集於此,再加上優秀年輕的你們,這裡不就成為世界佛教中心了嗎?當然這不是我一個人努力所能成就的,還需要你們大家加油。

提問二:我是大學部二年級的學生,目前在課業上遇到一個問題,想請示大師。對於我沒有興趣,可是又不得不讀的科目,應該用什麼方式去改善它,讓學習變得更加有效率?

大師:興趣是很重要的。我十二歲就念佛學院了,在佛學院裡,讀的是唯識學,《瑜伽師地論》、《成唯識論》,看都看不懂,聽了好像鴨子聽雷,不知所云,很痛苦,但又不能打瞌睡,只好眼睜睜地看著老師。日復一日,難懂也還罷了,卻變得更沒有興趣,心裡很排斥。後來慢慢摸索,總算懂了一點,但還是覺得討厭,因為太瑣碎、囉嗦。過去一些佛教的學者像楊仁山、虞愚、岑學呂,還有印順法師等人,都是講唯識學,我很誠實地說,我不喜歡唯識學。為什麼?都是繁瑣的名相,都是「設若」這個問題、「假如」那個問題,那麼多的「設若」、「假如」,不如真實地把「一」、「二」說清楚。

所以,基本上我倡導人間佛教,不過再怎麼不喜歡,唯識還是佛教的八宗之一;即使沒有興趣,但是我對唯識多少還是有一點了解。「三界唯心,萬法唯識」,不是心內、心外的問題,是外在的東西有我的智慧、有我的精神、有我的心,跟我是連在一起的;不是在內、在外,而在於山河大地和大家是融和的關係,這就是我的看法與解釋。

在佛教裡,有所謂:

一、密富禪貧方便淨:「密富」,密宗要富貴的人去學,因為它的儀式很多、供養很多,密教的許多上師,上台下台都要多少的供養。「禪貧」,學禪,此時、此刻、此地就可以了,也不要花錢,地上一坐,板凳上一坐就行。「方便淨」,淨土法門最方便,走路、站著、坐著、睡覺,只要稱念「阿彌陀佛」就是修行,念佛可以隨時、隨處,很方便。

二、唯識耐煩嘉祥空:唯識宗的義理實在繁瑣,必須要耐煩;嘉祥,即三論宗,講「空」。這個「空」不容易懂,要把「空」認識成「有」,才是真空。所謂「空中生妙有」,要空才能有。好比荷包不空,錢要放在哪裡?鼻孔不空,怎麼能呼吸?怎麼能活命?耳朵不空,如何聽到聲音?腸胃不空還得了?地方不空,我們要在哪裡講話呢?因此,空就是存在,空就是有;空而不空,空了才有。

空了以後,就沒有掛礙,不必擁有錢財,宇宙、大地、山河都是我的,太陽、月亮、星辰都是我的,我要擁有多少,就能擁有多少。空最大,空最多。

能夠「照見五蘊皆空」,就能「度一切苦厄」。五蘊就是「我」,這個身體、心,要怎麼空呢?「無我」才是空,「有我」就不空;真正的「空」,是連「空」也不可以有,要把「空」也放棄了。

世間上,因為有我、有你、有他,關係很複雜,很麻煩。無你無我,就是世界宇宙,「唯有一乘法,無二亦無三」,人生就不一樣,境界也不一樣,都是我的。這個世界、虛空、地球,眾生都在我心中,眾生世界就是我心中的世界,什麼都是我的,我還要什麼嗎?從這樣的認識裡,就會發覺我不貧窮,我很富有。

所以,「有」了要「空」,「空」了要「有」,「色」即是「空」,「空」即是「色」。一個東西可以有多元化,好比金戒指、金手錶、金手鐲、金耳環,這些都是由黃金做成的,但外觀都不一樣,這就是「色」,是外相。實質上,把這許多物質熔解了,它就是一個黃金。所以,「有」是我們所看到的現象,「空」才是本體。

提問三:我是大二生,每當遇到問題時,脾氣會變得很不好,情緒容易失控。

大師:情緒是歡喜的,還是不歡喜的呢?(同學:不歡喜。)你的「不歡喜」能說得出來嗎?

過去禪門有云:「把不歡喜拿來給我看。」歡喜、不歡喜,都不可得。你歡喜也不能長久,你不歡喜也不是真的,事過境遷,什麼都會過去,你為什麼要把它放在心上那麼久?

在佛教裡,讓我一生受到最大利益的是「忍耐」。就是布施、持戒,什麼樣的修行,也都不及「忍耐」帶給我們人生的昇華和增長來得重要,「忍耐」是一個力量。你們現在才一年級,還會有二年級、三年級、四年級……將來你們要生活、生存下去,要怎麼辦?對於生命、生存、生活,最重要的一個字是「忍」。這個「忍」,不只是忍一口氣,你罵我,我不還口;你打我,我不還手。而是先忍之於口,別人罵你時,你不罵回去,不過你臉色不好;再忍之於面,臉上微笑,但心裡不高興;最後忍之於心,心裡也不計較,如此一層一層地忍,通過人生的關卡,「忍」就是一個力量。

如何忍?首先要「認識」。比方說,那是毒,不能碰;那是火,不能碰,這就是認識。又比方說,小孩子一見到爸爸回來,吵著說:「爸爸!跪下來讓我當馬騎。」爸爸也樂於跪下來給孩子當馬騎,因為他知道「這是我的兒子」。認識了,什麼問題都能解決。人為什麼出問題?就是因為「不認識」。

認識以外,還要能「接受」。你給我黃金、美鈔,我能接受;你給我責罵、批評、毀謗,我能接受嗎?要能把別人的責罵、批評當成黃金、美鈔,需要靠智慧。有的人,你給他好話,他能接受,給他壞話,就不能接受了;你給他升官上台,他能接受,給他下台,就不能接受了。你能接受,禁得起考驗,就會有力量。

接受以後,要能夠「化解」。不妨想想:「那沒有什麼了不起嘛。」忍,是一個智慧,是去除、消除,是「空」。

世間上的事,沒有什麼了不起,隨他去。忍窮、忍難、忍苦都好忍,忍一口氣,其實也很容易。過去別人給我難堪,自己也覺得不能忍了,甚至想過:「我要跟你拚命,我要報復。」但事後想起來:「唉!真無聊,沒有什麼了不起嘛。」頓時感到自己的修行又增加五年、十年了。「忍」,在修行上是一個很大的力量。

提問四:老師上課會教導很多佛法的內容,可是有時聽太多,頭腦裝不進去,如果不想聽的時候要怎麼辦?

大師:我們的頭腦,連世界都裝得進來,你怎麼才一點佛法就裝不進去呢?這個頭腦未免太小了。學習佛法就等於牛吃草,把它吃到肚子裡,慢慢再來消化。消化以後就會知道:「佛法真好!」我們都是過來人,學習都是有過程的,這很正常。

提問五:師父您的話我聽得進去,但有些人講的卻聽不進去,那要怎麼辦?

大師:你這麼說我當然很高興,我一向也常聽人家說我講的佛法他都聽得進去,因為我倡導的是「人間佛教」,人間佛教,是佛陀所說的教法。有的人講得讓人聽不懂,因為他們講的都是自己想出來的,講到教人都不要做人了。

比方說,他們把佛法講成強調出世的。你要錢嗎?他說錢不好,黃金是毒蛇;你要交朋友嗎?他說不能交,愛情是苦海;你要生兒育女嗎?他說兒女都是討債鬼。這樣一來,大家什麼都不能要,什麼都沒有了,人生也得不到希望了。那是不對的。

對於交朋友,我倒是有個建議:十八歲趕快交男朋友,交到二十二歲失敗了,讓你一提到愛情:「唉!愛情,阿彌陀佛。」這樣很好,當你發現愛情不可靠以後,就要靠金錢,就會開始做生意賺錢;賺到二十六歲,失敗了,那個時候你會重新思考:「我的愛情怎麼辦?」「金錢怎麼辦?」「我未來的前途怎麼辦?」你會考慮出一條路來。二十六歲還可以得救,如果等到三十六歲婚姻失敗後再離婚,就沒有「頭路」了。所以在二十六歲覺悟最好。

提問六:我是大一的學生。現在大學的通識課程要上英文課,可是我很討厭英文,每次蹺課的時候都會被老師抓到,被罰出坡,自己也覺得對不起功德主,怕會下地獄;可是回到教室只有發呆,沒有意義,這樣的情形不知道要怎麼辦?

大師:讀書是為自己讀,不是為老師讀的。你不要覺得是老師要抓你,是你自己在抓自己,老師只是幫你的忙,要有這樣的認知,凡事在開始時,都要勉強自己一下。英文,只要讀得順了,心裡就會高興得不得了;如果沒有進入情況,就會覺得很艱澀。萬事起頭難,我覺得學習英文,可以跟小孩子學,學習亂講,講著講著就會愈來愈進步。語言是很自然的,小孩子沒有經過特別訓練,到了一歲、兩歲、三歲,慢慢也就會講了;我們也可以像小孩子一樣,一天一天的學,只要不斷學習表達,慢慢就會了,不能老是排斥它。

我覺得每天要花二十分鐘來念英文,天天念,就像過去我學日本話,別人說我念得不標準,也沒有人替我改正。但我天天念,多念幾次以後就改正了,學英文也是一樣。像這次在台北總統府前舉辦慶祝佛誕節的活動,「凱──達──格──蘭──大──道」,不容易念得起來,可是到了總統府前面,他們一定要我講話,但我連個路名都不會講,到最後怕講錯,還是講「凱道」,這是簡稱,我也沒有錯。「凱達格蘭大道」這個名字不好講,但是沒有辦法,我還是得應付,因為這個社會不是我獨有的,我要跟人相處,我要讓人接受我,讓別人認識我、接受我,讓人聽得進去,這個很要緊。

對於世間上的事,不必覺得太高興或不高興,這個世間上沒有所謂的高興或不高興,只有接受,只有忍耐,只有向前走。只要是好事,愈難的事愈是要去做。就你們現在來說,就是讀書,就是學習,面對考試和不喜歡的科目,不堪一擊是不行的。

提問七:大師,請問您有真正打從心底討厭過一個人嗎?請大師教導我,在人際關係方面,如何能夠圓融面對自己不喜歡的人?大師有說過要忍耐,我也知道這是很好的辦法,但是當對方的言語讓我忍無可忍時,到底我應該怎麼做,才能夠轉化自己的心境?

大師:假如你聽了不高興,可以不睬他,不開口。如果你連不開口都不能忍耐,因為他實在太無理了,那麼你不妨對著他想「阿彌陀佛、阿彌陀佛、阿彌陀佛……」。比方說,一個太太晚上去寺院拜佛,回到家已經十點了,才一進門,先生就在那裡大吼:「混蛋!現在才回來!」那個太太該怎麼辦呢?他絕不能說:「哪裡?現在才十點,這麼計較幹什麼?」這樣是解決不了問題的。太太要跟先生說一樣的話:「混蛋,我真是混蛋,我怎麼這個時候才回來呢?混蛋……」先生聽了還會罵得下去嗎?他也就不得話講了。又或者先生罵:「你真的莫名其妙!」「我知道我莫名其妙。」還吵得下去嗎?高手吵架,只要一回合,你不要以為這樣會輸給他,不會的,語言而已,有什麼了不起呢?‬

你們各位能到佛光大學佛教學院來,實在要為你們感到慶幸,這是要有大善根的。當然我也會掛念,萬一你們佛學學不成,只學了一點皮毛,將來怎麼辦?要知道,佛學不是技術,應該要學的是思想、做人,明白人生「天外有天,人外有人」。學佛,佛是何等偉大;學法,法力無邊,多好!

我舉一個例子,清朝末年有一位楊文會居士,即楊仁山,他也曾經反對佛教,不大歡喜佛教。有一天,他在書攤上看到一部《楞嚴經》,《楞嚴經》共七卷,他就站在那裡,一口氣把七卷都看完了,花了大概四、五個鐘頭的時間。看完以後,他說了兩句話:「自從一讀《楞嚴》後,從此不讀人間糟粕書。」相較於《楞嚴經》的好,頓時間讓世間的書好比糟糠。

所以我想,你們排斥佛教、排斥佛學,甚至排斥佛祖都不要緊,來到佛光大學,「不入虎穴焉得虎子」,所謂「在那山砍那柴」,既然來了,一定要學得一點什麼東西。

提問八:我是大一的學生,請問師父,要如何才能把自己的心安住在佛法上面?

大師:人的身體好比是一棟房子,裡面住了六個人。哪六個人呢?眼睛、耳朵、鼻子、舌頭、身體,還有心,這六個人是一個人體村,有一個村長。村長是誰?就是「心」。心,每天領導眼、耳、鼻、舌、身這五個人,做善做惡,一下上天堂,一下入地獄。

這個「心」到底都讓眼耳鼻舌身做些什麼呢?讓眼睛看,看佛像、看經書,都很好,但也會看戲、看跳舞、看打架、看熱鬧;讓耳朵聽,聽歌聲、聽佛法,都很好,但也會聽靡靡之音、聽是非;讓鼻子嗅,鼻子是個探子,探哪裡味道香、哪裡味道臭,天天在伺探消息;舌頭,要說善言好話,但有時候卻也搬弄是非;身體,有時做好事,有時也做壞事。心,領導著眼、耳、鼻、舌、身,去攀緣外面的色、聲、香、味、觸、法六塵,所謂「六塵」,就是六個骯髒的塵埃,會矇蔽我們的眼耳鼻舌身心,可是我們的心,卻又喜歡帶領著「六根」安住在色、聲、香、味、觸、法「六塵」上面。

「六塵」怎麼能安住?不能安住,因為色聲香味觸法是會變化的。那麼該怎麼辦?最好像《金剛經》所說「不住色聲香味觸法」,而住於虛空,以無住為住,心無所住,換句話說,就是不住在這個身體裡面,如果住在身體裡,會鼓動我們造罪、造惡。這個心,好像一個強盜土匪,如王陽明所說:「擒山中之賊易,擒心中之賊難。」心中的這個盜賊是很難抓得住的。

實在說,現在的管理學,管理圖書、管理學校、管理工廠、管理家庭、管理金錢、管理人,都不困難,管理心是最難的。心很難管,我們常常對別人說:「哼!你都不聽我的話。」其實,自己又何嘗聽自己的話?最不聽話的不是別人,而是我們自己。

所以,你問「心要如何安住」這個問題,佛教裡面也有一個譬喻,認為心就好像一隻蹦蹦跳跳的猴子,都不休息。你把牠扣在桌子邊緣,牠還是一樣蹦蹦跳跳。但是等你扣久了,扣習慣了,一旦把繩子解開,牠再也不跳了。這個心也是一樣,你降伏它、訓練它,訓練得不動心,你的心自然就會聽話了。

既然心不能安住在色、聲、香、味、觸、法裡,那麼心要安住在哪裡?像你們現在,要安住在讀書裡,安住在慈悲、忍耐裡,安住在好的思想裡,安住在道義裡,安住在尊重和包容裡,這大概就是你們進到佛教學院,能夠有最大改變和用功的地方。

因此安住身心,最主要的就是訓練自己的心,讓心能夠安住在一個好的家庭裡。像女性要找一個好的婆家,男性要找一個好的老婆一樣,這顆心也是要找到一個好的婆家。佛教就是一個好的家庭,道德就是一個好的家庭,慈悲就是一個好的家庭,看你怎麼和他們相處。今天就到此結束,阿彌陀佛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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