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p300 佛光人的理念

與南京大學佛學研究班講話

時間:二○一○ 年六月十六日

地點:揚州鑑真圖書館

我們鑑真圖書館的館長賴(永海)教授、各位法師、同學們,大家晚上好!

你們不要看我是從台灣來的台灣人,我是標準的中國人,不但是中國人,我是本地揚州人,八十四年前出生在揚州,我在台灣住了很長的時間,不過也在世界各地旅行、弘法,所以我也自許是地球人。

很佩服各位同學們,你們真的了不起。因為七十多年的佛教生活,據我了解,佛教徒不讀書,出家人也不做學問,這是我們中國佛教的宿命。只有少部分的人,就像你們,能可以力爭上游、想要讀書,如賴教授說「未來能夠對佛教有貢獻」。

我現在要和你們講的,是我畢生在佛門的理想、發展、作為和想法。

我以四句話告訴各位:第一、光榮歸於佛陀;第二、成就歸於大眾;第三、利益歸於常住;第四、功德歸於信徒。因為我一生的事情很多,說來話長,但很難得和各位見面,我就談自己一直很執著,也是為佛教堅持的一些想法。

一、光榮歸於佛陀

什麼叫「光榮歸於佛陀」?我們出家了,我們的中心就是佛陀,我們的目標就是佛陀,我們的生命就是佛陀。

前幾天南京向社會大眾宣布,大報恩寺裡發現佛頂蓋骨,好多人要看。其實佛頂蓋骨不是用看的,佛的骨頭、人的骨頭都是一樣,所不同的,佛頂蓋骨應該是在我們的心裡,不必去看,我們要在自己的心裡去找尋。

幾十年來,我曾八訪印度,為什麼?我要找尋佛陀。我曾到過藍毗尼園,希望在那裡能發現佛陀的一些事蹟;又跑到苦行林、尼連禪河邊上找尋佛陀修道的事蹟;也在佛陀的菩提樹下、金剛座上,多次徘徊,甚至發願:「就讓我在這裡死了吧,讓我能和佛陀常在。」我在佛陀的說法台前、轉法輪的塔前徘徊,也曾經跪在佛陀涅槃的拘尸那城,流淚、哭泣不忍離開。

我究竟有沒有找到佛陀?七十二年的出家生活,佛陀沒有跟我講過話,甚至在夢中,我也不曾和佛陀交會。但是我心裡感受到,佛陀就在我身邊。我吃飯,他跟我一起吃飯;我走路,他跟我一起走路;我睡覺,他跟我一起睡覺。

在這個世間上,我覺得沒有獲得什麼,我只要擁有佛陀就好。所以我常叫信徒跟著我說:「我是佛。」因為佛陀不抽菸,不喝酒,不說謊,不會吵架、罵人、打人,只要我們承認自己是佛,就不會抽菸、喝酒、說謊、罵人、打人。

人人都有佛性,為什麼不敢承認「我是佛」?我才感覺到,我們一直尋尋覓覓,原來佛陀就在我們心中、就是我們自己。所以假如自己有什麼好,即便是些許的好事,要把光榮歸於佛陀;時刻都想做一點好事,供養佛陀;更要禮拜、讚美、觀想,在身口意裡,讓佛陀跟我常在。

六十多年前,在弘揚佛法的路上,初出道的我,非佛語不講、非佛事不作、非佛的文章不寫,所以我這一生,自許「非佛不作」。甚至四十多年前創建佛光山,當時台灣因為蔣介石的夫人宋美齡給佛教種種壓迫,我也奮然不顧,要叫「佛光山」,為什麼?我要打起招牌,一不做、二不休,我要與佛同在。所以我教信徒唱歌,成立「佛教歌詠隊」;我辦出版社,叫「佛教文化服務處」,後來改為「佛光出版社」,我一切都要冠上「佛」。甚至當時有一些年輕人跟隨我,我鼓勵男士們身上掛一個小別針,上面要有佛像;女孩子掛一條項鍊,要有佛陀的相片,我就是打起招牌讓你認識。其實這些都不算什麼,只是表示我的信仰,表示「我是佛教徒」。佛陀給我們榮耀、給我們成長,我們也是一心皈命,所謂皈依佛,皈投他、依靠他,與佛陀同在。

各位同學們,我們要時時刻刻以佛陀為中心、為榜樣、為模範,把自己能表現的,統統奉獻給佛陀,所有好的都是佛陀的。一個出家人能把自己好的、優秀的供養給佛陀,與佛陀共有,那麼就算不能成佛,也是一個好的佛弟子。

佛教徒一定要強調自己的修行和信仰。過去的大德也是如此:不是要去拜佛,他不肯走一步;不是要去看經,他不點燈,佛法就是自己的生命。

在我一生歲月裡,時光迅速,對於「佛光普照,法水長流」,覺得還是不夠,還在努力和佛陀相應。

二、成就歸於大眾

假如有些許的成就,都應該歸於大眾。我們沒有個人,佛教是講究僧團,僧團所有的作為,都是強調「眾」,甚至佛陀都說:「我是眾中的一個。」沒有眾,就沒有我,這是佛法。我們一定要有團體,要有大眾。

六十年前我到台灣時,孤單一人,無親無戚,沒有同學、朋友,人地生疏,語言不通,甚至連衣單都沒有了。仰仗佛教的僧團護持我、寺院收留我,給我日後弘法利生的因緣。

最近浙江省有一個團體到佛光山訪問,跟我見面的時候,他們介紹這位董事長有三千個員工,那位董事長有兩萬個員工,那位董事長有十萬、八萬員工……後來他問我:「你在佛光山有多少人?」

我說:「我們的出家人不多,只有一千多人,但是我的老闆很多,大概有三百萬到五百萬。」

他說:「喔!怎麼有這麼多?」

我說:「他們都是我的信徒。」

他就問:「奇怪,你的信徒怎麼會是你的老闆?」

我說:「一盞燈,都是他們的供養;一朵花,都是他們的成就;一磚一瓦,都是來自十方的信徒。因為有他們才有這許多,我只是他們的服務員。」

所以每次在佛光山開信徒大會,面對幾千、上萬人,我都說:「各位老闆們,歡迎大家回來。讓我們向你們報告,我們這一年做了什麼。」我覺得把信徒看成老闆、上司、領導,沒有什麼不當。再說,我能可以辦大學、報紙、電台,在全世界建幾百個寺廟,都是因為這許多老闆、支持的人,才讓我有這一切事業。

所以,假如建了一個寺廟,「這是大眾成就的」;出了一份雜誌、印了一本書,「這是大家幫忙的」。不管哪一件事情,少了大眾,我能成功嗎?因此,把成就跟大眾分享,讓我們的徒弟也好、信徒也好、住眾也好,都成為我們的領導,成為我們的上司、老闆。果能如此,我想佛法是很好弘揚的,一切事業都很好辦的。

有人問我:「你怎麼管理你的僧團?」「管理」在現代很流行,學校管理、醫院管理、工廠管理等,什麼都講究管理。其實管理事、管理錢都還容易,管理人很難。管理人也還容易,管理自己、管理心最難。我們要能把自己的心管理好。比方說,慈悲不可少,智慧、巧慧不可少,對人的尊重、恭敬不可少,耐力、發心不可少。把自己心中的寶藏發掘出來,上供十方諸佛,下供一切大眾。一切成就,都是大家的。

近年來,我們在台灣興建佛陀紀念館,耗資龐大。我自己老了,力不從心,應該要傳承,讓年輕人來接棒。但是由誰來作業?誰來主持工程?我的要求是,誰有「無我」的觀念,誰就可以建設佛陀紀念館。什麼叫「無我」的觀念?這個佛陀紀念館不是為你建的,你不能說「我要怎麼樣」,而是「大眾要怎麼樣」,不可以把自己摻雜到裡面,要重視大眾。

各位法師們,你們有寺院,也有師承,我覺得你們要重視「眾」、大眾。所謂眾緣和合、眾擎易舉,有「眾」,才能成功。

三、利益歸於常住

有一些人對我很好奇,因為我看起來沒有什麼特殊的本能,卻能擁有今天的成就。向各位坦白,雖然我常到外國,但我不會說英文,也不會說日文,甚至在台灣六十幾年,也不會說台灣話;念經也不好,五音不全;什麼神奇、靈異,統統都沒有。我所有的,只是自己心裡的一些能量,我不過是發揮能量而已。我不是要向各位宣傳我自己,我只是向各位告白,在成功的背後,需要自己的奉獻、犧牲,要服務。你不要想擁有,你要想去布施。

過去台灣監察院院長陳履安先生跟隨過我一段時期,人很聰明,他跟我說:「大師,我看得出你的一切成功,在一個『給』字。」我那時候都沒有注意到。我會說「給人信心、給人歡喜、給人希望、給人方便」,因為「給」很好,給就是捨,有捨才能得。其實我也沒有東西給人,只有給人佛法、信心、歡喜、希望、服務。我有一顆「給」的心,即使沒有錢,我可以給你說兩句好話;我沒有力量幫忙你,但我可以給你表示一種尊重。看起來很簡單,實際上,「給」能放光,能發揮威力,因此要「給」。

我們佛教界,過去都叫信徒:「你要布施、你要喜捨、你要服務、要慈悲、要幫助人。」這都是不對的。佛法是教我們自己:「我要布施、我要給人、我要奉獻。」

我再向各位告白,我的一生,除了年少時,幾十年來我沒有多餘的錢、沒有跑過百貨公司、沒有買過東西,我什麼都不要,有什麼都給人。我沒有銀行存款,佛光山在全世界有幾百個寺廟,也沒有一片土地在我名下;不管走到哪裡,我只有一根拐棍,拿著就走了,甚至有沒有換洗的衣服我都不重視;我一生沒有用過鎖匙,房門也不鎖,沒有抽屜,也不開櫥子,我不要許多形相上的東西,但我真的沒有嗎?宇宙虛空、三千大千世界都是我的。「以無為有」、「以不要為有」,就是我的人生觀。有,有限、有窮、有盡;無,無限、無窮、無盡。

所以過去也有人跟我開玩笑:「星雲大師,你要是不出家,你就是王永慶了。」王永慶是台灣最有錢的人,很會做生意,當然我不能和他比。不過,財富也不一定是金錢,思想、智慧、慈悲、耐力、精神、歡喜,都是財富。甚至不要說我,應該說我們出家人,只要自己提得起、放得下,我們心包太虛,全法界都是我們的。

出家了,我們還需要世間什麼東西?家庭有家庭的經濟,不需要我們負責,我們又不結婚,既然出家,除了佛教給我們弘法利生的使命,我們還要做什麼其他的想法?世俗也有所謂「點滴歸公」,所以,我們一切都是常住三寶的,都是公家的,我自己什麼都不要。

「不要」不代表「沒有」,我這個月九日到大陸來,坐下午的飛機,因為中午出席一場告別式。我是不做經懺的,但他是我的信徒,我要為他服務。他在我車上放了一個袋子,裡面有五百萬新台幣。念經才十分鐘,怎麼要五百萬那麼多?我叫隨從的人把它拿回去,說不可以收。但是他態度很堅決,還說:「不可以給佛光山,給你自己用。」我說不必,我很富有,為什麼?因為我不用。用,反而會貧窮。後來我把錢拿去做公益基金,利益是常住的,不是我們的,這個觀念很重要。

台灣的寺廟常有糾紛,比方師兄弟爭一個寺廟,出家眾和在家眾也爭管理權。我有幾百個寺廟,我都不管,也沒有糾紛。甚至於你們哪一個要寺廟?我都可以給你。我的徒眾也是一樣,你們哪一個要做住持?給你做。為什麼?有寺廟沒有用,寺廟也沒有錢,但要有佛法;有錢,就拿去辦大學、報紙、電台,去布施、救濟。所以沒有人要寺廟,也沒有紛爭。有,有紛爭;無,沒有紛爭。我們出家人的財富,就是「無」。

四、功德歸於信徒

當我們有了佛法的成就、榮譽、讚美時,要知道這些都不是我的,要歸於信徒。當然現在的信徒慢慢地受教育了,他們也不計較虛名,不要功德、不要爭什麼利益,所以「無名氏」很多。但是,對於佛祖,我們以心香一瓣供養;對於信徒,我們的成就、榮譽、讚美,都是因為信徒們的播種、耕耘,才會成長、開花結果,所以這份功德當然要歸於信徒。

我們是僧寶,我們是為人服務的,我們要學習布施、學習給人。常言「慈悲為本,方便為門」,但是慈悲不光是在嘴巴上說而已,甚至我自己慢慢體會到,我什麼都可以不要,但我不能沒有慈悲。我只要心中擁有一點慈悲,我就要給信徒,我就要「給」。

所以你們如果問我一生有什麼奇特,都沒有,就只有剛才簡單的四句話:我光榮給佛陀,我成就給大眾,我利益給常住,我功德給信徒,所以瀟灑、解脫自在。人生不必追求往生,也不必追求將來要涅槃,把握每一個當下,活得自在,時時刻刻都是歡喜快樂。我沒有什麼好的供養你們,就和大家分享這些老生常談。

在回答大家的問題以前,先請慈容法師和大家一起唱歌。我花了四十年,作了一首歌曲,叫〈三寶頌〉,因為六十年前,我在中國大陸常常唱〈三寶歌〉,到台灣以後也在唱,但覺得〈三寶歌〉實在很長,就一直思考可以如何改編。不過〈三寶歌〉是太虛大師的詞、弘一大師的曲,它有權威性,我們後輩不敢隨便說改就改,這件事就一直在我心中醞釀。只是「三寶」實在不容易發揮,因為內容太多了。

後來有一天出去布教,偶然在路上想到了,就立刻請旁邊的人趕快拿紙筆替我把詞記下來,就是現在大家手上的〈三寶頌〉,裡面每一句都是三寶。現在就把〈三寶頌〉貢獻給你們。

以下是問題討論,大家可以提問。

提問一:大師對大陸佛教未來的發展,又有什麼展望和期待?

大師:我是一個中國人,揚子江的水孕育我成長,大陸的佛教、古老的寺院、專制的教育,成就我的法身慧命。未來的中國佛教:

第一、要以戒為師:佛教的流傳,戒律是重要的支柱,「戒住則法住」,有戒律才能建立僧團,所以要「以戒為師」。

第二、寺廟要有制度:過去「馬祖創叢林,百丈立清規」,就是建立制度,包括晨鐘暮鼓、五堂功課等,寺院有規矩,才會令人產生信仰。

第三、出家人要有教育:例如擔任住持,必須是佛教學院畢業,甚至要有現代的知識、常識。比方開醫院,醫師要有醫術的證明;辦學校,校長、教師也要有教書的能力。我們身為寺院的出家人,也需要有適當的教育。在未來的中國佛教,法師們都要能講經說法,「有佛法才有辦法」;比丘尼至少都要能做中、小學教師、做護理,如修女一樣的慈悲、悲憫,福利社會。

第四、要重視信徒,重視男女平等:佛教的七眾弟子中,有男眾也有女眾,我們要把大家看成一家人,大家都是平等的,不必說我大你小,你們要聽命於我。甚至在佛教裡面,比丘、比丘尼,基本上也應該公平、平等的。不瞞各位說,我一生都倡導男女平等,因為「平等」才是佛法。一切眾生都是平等的,為什麼我們比丘和比丘尼不能平等?佛陀都肯與我們眾生平等,比丘和比丘尼為什麼不能平等?

所以我大概二十年前就為佛光會作了一首偈語:「慈悲喜捨遍法界,惜福結緣利人天,禪淨戒行平等忍,慚愧感恩大願心。」其中「平等」兩個字就是佛法,也是各宗各派最重要的精髓;失去「平等」,就沒有意義了。

提問二:今日佛光山在全世界別分院林立,分點機構遍布四海,弘法事業取得輝煌成就,攝受和接引無數學人。在這樣的成就下,佛光山未來發展的建設藍圖為何?

大師:目前佛光山在全世界,大大小小的寺院有幾百個,都是從買土地開始,當然有緣人就會來幫忙建設。建設起來也不是我的,甚至有的地方我都沒有到過,因為道場是共有的,不是屬於哪一個人的。

基本上佛光山目前在世界各地,已經形成了一個氣候──人間佛教。男眾和女眾、僧眾和信徒,四眾平等;佛光山的四大宗旨:「以文化弘揚佛法,以教育培養人才,以慈善福利社會,以共修淨化人心。」我們長期以來依照這個方針去做,讓每個人、每個家庭都重視佛教的三皈五戒、四無量心,發四弘誓願;佛光會也有戒律,包括訂立佛光會員信條等,現在佛光山和佛光會,已經等於「人之雙臂、鳥之雙翼」。佛光山以僧眾為主,佛光會以信眾為主,大家共同推動人間佛教。

基本上,信徒總是信徒,他還是會把佛教的教權讓僧團領導,所以要相互尊重,我們也要授予一點權力讓信徒發展。例如我很大膽地替佛教稍微做了一個修正,就是皈依的在家弟子,不一定到了八十歲、九十歲仍然稱白衣弟子,我們也可以讓他做老師。所以有些研究佛法很有心得的在家信徒,只要經過一些手續、通過考核,就能成為「檀講師」。

「檀」,即檀那,指在家信徒;「檀講師」,就是在家的布教師。目前佛光會已經有三百多位檀講師,他們在全世界各地輔助我們弘揚佛法,大大增長了佛教的力量。現在我們也講究「集體教學」,有很多在家信徒,三、五個人組成一組,像我們剛才詩偈教唱的方式,帶領活動、弘揚佛法。

人間佛教不是屬於我星雲某人的,所以不必把我和人間佛教加上特殊的聯想關係。人間佛教,本來就是佛陀的,佛陀出生在人間、修行在人間、成道在人間、弘法在人間,他沒有到天堂、地獄去傳道,他是人間的佛陀,佛陀之教就是人間佛教,人間佛教就是佛教。

所以假如一定要為「人間佛教」下定義,各位必須先了解,佛教隨著時代的變遷,一度變成出世重於入世、山林重於社會、出家重於在家,慢慢把佛教縮小了。所謂「法久則弊生」,因此在時空流轉中,我們針對走了樣的佛教,再把它收回來,並加上「人間」,讓佛教回歸佛陀的本來面目,所以叫「人間佛教」。因此我請大家不要說「人間佛教是太虛大師的」,也不要說「人間佛教是星雲大師的」,都不是的。

過去六祖大師說:「佛法在世間,不離世間覺,離世求菩提,猶如覓兔角。」這就是人間佛教。太虛大師說:「仰止唯佛陀,完成在人格,人成即佛成,是名真現實。」這也是人間佛教。我認為「佛說的、人要的、淨化的、善美的」,就是人間佛教。所以,三皈、五戒、四聖諦、十二因緣、八正道、六度萬行、四弘誓願、緣起中道等,都是人間佛教。人間佛教就是佛教的總匯。

現在中國社會正在發展,尤其胡錦濤總書記提出「和諧社會」,我們是和尚,其實最和諧的就是我們,我們可以幫助國家建設和諧社會。所謂「不依國主,佛法難立」,我們依著國家的需要,幫助道德的建立、人心的淨化、社會秩序的重整、社會風氣的改良,讓國家政府認識佛教。

自古以來,佛教是一個文化,佛教的因緣果報觀念,是維護社會秩序的一股很重要的力量。所以佛教應該在中國、乃至全世界發揚光大,佛教是全人類的一道光明。

提問三:當前佛教僧伽教育及人事管理,是迫在眉睫的一件大事。請大師介紹佛光山的教育體系及教育理念。

大師:一個國家有沒有辦法,要看這個國家的教育;一個團體有沒有辦法,要看這個團體的教育;一個宗教有沒有辦法,要看這個宗教的教育。教育太重要了。

我自己沒有進過學校,沒有看過學校,所以感恩寺院讓我成長,讓我還是有機會接觸到書本、經本;過去寺院裡的老師,不管我們優秀不優秀,也總是帶領著我們,讓我們長大。

目前在佛光山,與其說我們在傳教,不如說我們在辦教育。我們有幼稚園、星期兒童班、初中、高中,也成立了幾百個青年團,另外有幾千個讀書會。此外,我們有八所社區大學,由於台灣政府鼓勵社會大眾終身學習,每一個縣設立一所社區大學,我也替他辦,要收費的,因為聘請優秀的老師才會有好的學生。

我也辦佛教學院。現在我們中國的佛教學院的課程、講授,基本上太保守了,需要改進。因為我自己也是從中國的佛教學院出來的,所以我了解。但是我在台灣究竟把佛教學院改進到什麼程度?也很難說,一來是青年的素質,二來是因為佛教學院過去都沒有畢業證書,所以沒有受到社會廣泛的重視。雖然我在世界各地也辦了十幾所佛教學院,但自覺成績有限。

不過現在很好,我在台灣辦了佛光大學、南華大學,在美國辦了西來大學,在澳洲正在籌辦南天大學。現在台灣政府也讓我在大學裡面成立佛教學院,頒發學士、碩士、博士學位,也承認學歷,這可以說中國幾千年的歷史上不曾有過。所以我們這樣奮鬥,政府還是會給我們一些肯定的。

我想,我個人因為沒有學歷,所以我不重視學歷,我重視「學力」,學習的能力。讀書很重要,今天中國不缺少寺廟,缺少法師,缺少有學問的人,我們出家人要有學問。寺廟賣門票是一時的,寺廟必定要靠有學問的僧伽來主持領導,這是非常重要的。

除了以上所說,我在全世界還有七、八十所中華學校。可以說,我日夜魂牽夢縈的都在想辦教育,要以教育挽救佛教,以教育提升國家的力量,以教育培養人才,聊表寸心。

提問四:現在兩岸往來很頻繁,請問大師,您在兩岸推行人間佛教的過程中,自己的感受、民眾的接受,各有什麼不同?

大師:中國的佛教,因為過去歷經文化大革命、法輪功事件等,讓我們的領導人不了解佛教。不過在我看來,現在大家都在改變,佛教是不會讓人忘記的。例如我這一次在北京,李瑞環先生跟我講了一段事情。他說:「我到歐洲訪問,回來時,我母親跟我說:『兒子啊,你跑到那麼遠去,很危險,你可以平安回來,都是媽媽在觀音菩薩面前替你求啊、拜啊,你才能平安回來。』我能說不是嗎?我只有說感謝。」所以每一個中國人的身心,都承受了父母傳給我們佛教的細胞、佛教的血液。

台灣也是這樣,二十世紀初,日本統治時期,日本神道教盛行;五、六十年前,台灣鋪天蓋地的都是基督教。到現在,基督教只有百分之零點二的信徒,大多是佛教徒。佛教適合中國人,遺憾的是,現在我們中國的寺廟慢慢走向商業、收門票,另外佛教的教育還不夠,對於傳教也有所限制。

台灣在傳教方面比較自由,也讓我們佛教徒,為社會、為政府貢獻很大的力量。佛教和政治是不對立的,我們佛教徒就好像員工、工人,我們只講究奉獻、服務、生產,台上的董事、監事,就是政治人物,誰上台、下台,我們不管;誰來當家作主,我們都擁護你。

我覺得政治歸政治,宗教歸宗教,這樣子很好,讓我們擁護政治,讓政治保護佛教,等於過去釋迦牟尼佛,把護法的責任交給王公大臣,現在也是一樣。所以現在大概最重要的,就是佛教還需要一些權威的學術人士,可以在世界各地、在國家社會,有一言九鼎的力量。

提問五:出家人的修行和學術,如何統一?

大師:修行是「體」,是基本要有的,每一個人都要修行。我們出家人修行,不必要求人家,修行是自己的密行,像天主教、基督教,也不會說你這個主教要怎麼樣、那個神父沒有修行,你做你的,我做我的;你修你的,我修我的。出家人不要要求別人,只要求自己「我怎麼修行」。不但要修行,還要思想正派、有正知正見、行八正道。佛法無量義,以正為本。

學術是「用」,除了你所說的學術,還包括傳教、講學、教化等,這還是需要很多人來參與,以後佛教才能發展、才能普遍。

你們各位大善知識很了不起,我覺得從你們開始就好,不要寄望人家來做,要想「我們來」。像我過去也是個窮小子,沒有基礎,但是我當仁不讓,只想「為了佛法,捨我其誰?」其他人怎麼想,我就管不著了。

希望我們今天不是這麼講一下就結束了,緣分要愈結愈深、愈結愈廣,要有未來性。做什麼事情都要講究未來性,你們讀書也要有未來性,未來要做什麼?到了最後,總要有交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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