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p008 如何做一個好里長

與屏東市各里里長會面

時間:二○一一年九月十五日

地點:佛光山傳燈樓梯形會議室

葉(壽山)市長,我們屏東的女士、先生們:

剛才市長介紹你們,現在我就介紹我自己。

我今年八十五歲,出生在中國江蘇揚州一個窮苦的家庭。十二歲的時候,還沒有讀過書,知道人生前途艱難。不過,懂得總要找一個人生的道路,就在南京棲霞山出家做了和尚。

二十三歲,就是六十二年前,我到了台灣。所以我這一生,從當初揚子江的水孕育我成長,一直到台灣的人文薈萃,讓我從無到有,從台灣走向世界,這一路來成長了我的生命。

但我一生最遺憾的是,現在在台灣,台灣不承認我是台灣人,說實在,我比陳水扁早到台灣,但是他可以做總統,我連做台灣人都不行;有機會到揚州去探親,揚州的父老兄弟也不認識我,都說「那是台灣來的和尚」,那我算哪裡人呢?我後來想,沒有關係,只要這個世界、地球不捨棄我,我做地球人,在我的心中就沒有什麼國家,沒有什麼兩岸、種族這許多分別了。

你們各位或許也聽到「八二三」那一天,我們舉辦「愛與和平宗教祈福大會」,有:天主教、基督教、道教、回教、一貫道、佛教、天帝教等,各個宗教都來參與,幾萬人共聚在一起,我很歡喜。

人本來就是相互幫助,人的存在互為因緣。我要穿衣,要靠多少的工人織布;我要吃飯,要靠多少農人種田;我要讀書,要靠多少老師來教育;我要職業,要靠多少的朋友給我幫忙。甚至我要到哪裡去,都要有司機,沒有人開車,我走路走不到啊!所以沒有人,我們就不能存在。感謝有人,我只是眾中的一個,所以佛教講「因緣」。因緣,就是由眾多的東西和合而成。

佛光山已經有四十五年的歷史,佛光山是我開山的,我做了三任的住持,過去六年一任,我做了十八年就退位,讓給別人做。歲月不待人,我現在老了,路也不能走,眼睛也看不清楚,記憶力也衰退,只有腸胃還好,吃飯都能吃。照理講,佛光山的行政系統我已經不管了,所以這裡客人來,要接待、要做什麼,基本上我是不敢踰越本分,就等於市長將來退休了,還要到市公所去發號司令嗎?

不過,這些都是我的徒弟,佛門的行政系統退休了,人事關係還是多少有一些來往,尤其我聽到屏東葉市長帶各位里長先生、女士們駕到,我太高興了,因為從佛光山到屏東不要二十分鐘,從佛光山到高雄市政府可能要四十分鐘,在地緣上反而比較親。所以早期一般人都會說「屏東佛光山」,然而在行政地理系統上,我們屬於高雄,究竟是屏東的佛光山,還是高雄的佛光山呢?過去常有人兩樣都說。

我在佛光山四十五年,現在又再建佛陀紀念館,你們有去參觀嗎?

(大眾答:有!)佛陀紀念館不是佛光山的,它應該也不是我們佛教的。你們去看那個碑牆,我有寫「千家寺院,百萬人士」共成的一個佛陀紀念館。它是大眾的、是文化的、是歷史的、是十方共有的,我不把它看成是佛光山的,也不是我的。

十年前開始建的時候,我就交代,誰有「無我」的觀念,就去建佛陀紀念館。因為建的佛陀紀念館是佛陀的,是大家的,不是他的,這些年來也經過了一些挫折,人也換了好幾次,到了二、三年前,我只得又再出來,要把它完成。所以現在大家都說「是師父設計的」,說是我的,這個我不敢當,這是大家的,我要把一個歷史建在台灣,我要讓今後世界上的人,只要問到:「佛陀紀念館在哪裡?」大家都知道「在台灣」。

我們希望未來的佛陀紀念館是有教育、有佛法、有文化,它本身就是一部佛法概論,一部佛教史,是一個佛教在印度的地理呈現。當然這時候我還不敢跟各位講,各位如果有心想要常常來,就會了解到,原來這裡面不只是硬體的建設,它真正的內容是在本館裡面,那裡有金佛殿、玉佛殿、觀音殿等殿堂,很莊嚴。還有一個可以容納幾千人的大會堂,有八個展覽館,比方說,台北的震旦行,他們五十年來收集了不少大陸地宮出土的佛教文物,這許多的文物,在我們的展覽館裡面有一個位置,叫做「地宮還原」,就是把那些地宮的文物重新展現出來,所以今後要看地宮,不必到大陸,我們在台灣就能看到一座完整的地宮。

我只想告訴市長、各位里長,你們也要把佛館看成是屏東的佛陀紀念館,你們市、縣、村里統統都可以來辦活動,不收費,將來要使用哪一個塔、要集會、辦活動,都可以申請使用,而且這裡有提供茶水、平安粥跟大家結緣,我們不收門票。總之,你來了,就想到你有一份,你也可以作主,因為佛不是哪一個人的,是我們大家的,是我們的心,佛在我的心中,所以來都要承擔,不必推辭。

我希望大家多加善用佛陀紀念館的設施,尤其在將來,會有很多的地區可提供給學生做戶外教學使用,從幼稚園、小學、初中、高中,甚至大學,都可以來使用;這裡也有好多小舞台,可以讓父母親帶著兒女到小舞台上去表演。所以過去的寺廟都是為佛教、為佛祖,而現在佛陀紀念館的規劃,是為家庭、為人,不是為佛教,是佛祖為我們大家、為人,來建立這麼一個祥和安樂的人間淨土。

以上向大家做個簡單的報告。平常和各位都不容易見面,大家來到這裡,我們除了很歡迎,你們有什麼話想跟我講嗎?‭ ‬

提問一:因為在座的都是里長,想請大師開示,我們如何做一個好里長?

大師:過去佛牙舍利回到台灣的時候,在台北中正紀念堂「恭迎佛牙舍利顯密護國祈安法會」上,我請當時的副總統連戰先生幫我發起「三好運動」。我說,我們人有身體、有口、有心,這叫三業;要人不要造業,不做壞事,就是行三好:身做好事、口說好話、心存好念。現在馬英九總統也在提倡,甚至大陸官員常常到佛光山參觀,都把這許多好的理念帶回去,他們也在提倡三好。假如這個社會,人人做好事、說好話、存好心,這個社會就會真美、真好。

在經典裡面有記載,當初釋迦牟尼佛在世的時候,有一個國家的國王叫頻婆娑羅王,他發動七千個里長皈依三寶,皈依佛陀成為佛弟子。七千個里長,現在我們都做不到,不過他那個時候是國王,他有辦法,所以釋迦牟尼佛過去講經的時候,有「百萬人天」聽法,在那麼多的人當中,還是有里長做基礎的。

所以我想,台灣的媒體,對於你們里長的功德沒有正面的表揚,只因為你們都是選舉的「樁腳」,其實里長不是「樁腳」,里長不只是某一個候選人的,里長是要為一個里的幾百戶民眾服務,是要為他們爭取利益的。所以,現在要當一個好里長,最重要的就是服務。你看現在的社會,服務業慢慢在提升,未來的社會,誰為大家服務,誰就能存在,誰不熱心服務,就會慢慢被淘汰。

關於服務,剛才說「做好事、說好話、存好心」,我們就講「說好話」。

我記得二十年前,我有機會到大陸探親,住在一個飯店裡,他們有人防守,不是很自由。我的親人要來找我,防守的人就問他:「你來幹什麼的?」「我來找星雲法師。」「你找他是幹什麼的?」他總是拒絕,讓人有一種「拒人於千里之外」的感覺。

後來我再到美國去,有一次到一個大學去訪問,後面有一部車子還沒有到,我就先到了。怎麼辦呢?我的英文不好,也不敢進去,就在校門口前的院子徘徊,等後面一部車到來。裡面有一位美國人就走出來,跟我說:「我有什麼能幫您服務嗎?」他沒有問「你幹什麼的?」而是「我有什麼能幫您服務嗎?」我聽了好開心。他知道我在這裡一定有困難,人地生疏,什麼都不熟悉,他要幫我服務。

所以,里長是做什麼的?我想,服務第一。

提問二:今天葉市長帶我們來看佛陀紀念館,看了實在是好莊嚴、好漂亮,心裡又好感動。我心裡想,這是哪一位設計師這麼厲害,能設計出這麼莊嚴,這麼漂亮的建築,結果介紹的法師說是大師拿著紙盒還有寶特瓶,就這樣子排起來了。

大師:因為當初大家做不下去了,也沒有人問。我們的緣很好,不是沒有錢,萬千信徒都願意幫忙,但是有錢也不一定成功,要有智慧,要有計畫,要有方法。怎麼做?有的人說,太傳統了,他不要;有的人說,太現代了,不像,也不要。這樣也不好,那樣也不好,哪個才好呢?沒有辦法,他們只好又再找我,再怎麼說,我總是他們的師父,那時候我就現場取材,用衛生紙、寶特瓶排列,擺個樣子出來,幾個寶塔、多少距離,他們看了都一致認為這個很好,於是就有了佛陀紀念館的雛型了。

那八個寶塔下面,每一層都是客堂,假如有一家人到佛館,可以來登記要借哪一間,給我的爸爸、媽媽在這裡參觀、遊覽,可以在裡面休息,都有這樣的服務。

我們不需要買門票就可以進來參觀,不過,佛光山哪裡有錢來維護這許多的管理、水電費用?它還是要錢的。我的理念是:

第一、讓有錢的人出錢,讓需要用的人來用。比方說,我辦《人間福報》,我要找人來訂報紙,有的信徒就跟我說:「我有錢,可是我沒有時間看報啊!」沒有關係,你訂報,他看報,所以我們有好多萬份《人間福報》,都是這樣來的。

第二、我買書,你讀書。我有八部雲水書車,將來屏東有需要,可以提供。(大眾回答:屏東有兩部。)你到外面買書比較麻煩,我把書送到你家門口,方便你借閱。

同樣的,我們多少年來,也是送醫療到山區,過去大多在高雄縣甲仙、桃源等許多山區的地方。因為那裡的人生病了,要出來看病,交通不方便,所以我送醫療到那裡去,讓沒有生病的人出一些錢,給住在偏遠地區的人看病,這樣子把人間的貧富拉平。

又比方說,我在台北幾十年來以粥代茶,你吃一碗平安粥,就等於用茶招待,可以當飽,也可以解渴。

有一位教授到樟樹林滴水坊吃飯,用完餐之後得知是隨喜功德,收入的款項全部贊助佛陀紀念館,他覺得很奇怪,怎麼會有這樣的事情,一高興之下,他回去送了我十石米,十石米可以煮好多天了,這種善行自然有人願意幫忙。

我覺得施者、受者是平等的。過去我請你吃飯,你要謝謝我,現在不是,現在我請你吃飯,我要謝謝你,因為你的光臨,讓我很有面子,可見得大家對於施受之間,慢慢都懂得施與受是一樣的道理了。

過去我有一個朋友,在台東知本有一個念佛會,他每個月打一次佛七,但是沒有人參加,他問我怎麼辦呢?我說:「有一個辦法,到台北去找人,讓他到台東來玩。」他說:「到台東路費那麼貴……」我教他,請有錢的人出路費,「你出路費,我去替你念佛」,後來每次都有幾百人來念佛。

人類之間是相互的,所以我有信心,未來的佛陀紀念館,這不用佛教的話來跟你們講,若用佛教的話來講給你們聽,好像我在宣傳。不是的,我不宣傳佛教,我宣傳人,我提倡人性,人心美化,所以我也辦公益基金。先從媒體開始,媒體要淨化,希望達到真善美的境界,於是有「星雲真善美新聞傳播獎」,還有「三好校園實踐學校」、「全球華文文學星雲獎」。想到這一生能到人間來做人,又做和尚,那真是好的不得了。

剛剛我在下面寫文章,寫到我的一位老朋友李子寬先生,他是佛教的居士,過去做過國父孫中山先生軍需處的處長,活了一百多歲,已經往生了。我加入國民黨,就是因為這位老人家的因緣。當初我到台灣來,他說:「你們法師要加入國民黨,你不加入國民黨,弘法不方便啊。」其實,我在對日抗戰勝利以後就加入國民黨了。那時候還不到二十歲,不知道什麼國民黨、共產黨,我以為參加國民黨就是愛國,因為國家勝利了,我要愛國家。

後來慢慢才知道,還有一個共產黨。不客氣說,我那時候在這個兩黨之間很難為,就把黨證燒了,我是佛教,我要中道,不管你們黨不黨了。到了台灣,這一位李子寬老居士要我入黨,我心裡想,我入過黨啊,現在又再入黨,那時候叫「回歸」。

再入黨,我要提出條件:

一、我不交黨費。我買公車票都沒有辦法,那時候要有一塊錢都很困難,我沒有黨費。

二、我不開小組會議,為什麼?我這身衣服一穿,坐下來不像啊!

三、不可以對外公開我是國民黨黨員。他說:「沒有問題。」就這樣,我又做了國民黨的黨員。你們知道,那時候台灣的民主憲政才開始,我們做黨員的人都是國民黨動員的對象,總之就是要支持國民黨。

其實在民國五十年(一九六一)的時候,高雄市黨部主任委員季履科曾跟我講:「法師啊!你來競選一次立法委員好嗎?」我一聽,就想到太虛大師,那是我尊敬的一位了不起的佛教領袖。他有一句話叫「問政不干治」,就是做民意代表,不要去做官,我覺得佛教應該要這樣的。「政」,就是要關心社會,做官就不要了。但是我不能,為什麼?那時候台灣的風氣已經慢慢變壞,如果我來競選立法委員,我的祖宗八代要給人家清算,我的佛祖都要被人罵,所以我不敢。

後來在報紙上看到發表星雲大師是「評議委員」,實在很慚愧,到今天我沒有收過一張聘書,也沒有人跟我通過一通電話,說「你是評議委員」,都沒有,就只是在報紙上看到四個字「評議委員」。不過,李登輝做黨主席的時候,有一次中秋節收過他一瓶茶葉,那麼現在突然回想,怎麼會有一瓶茶葉呢?當然是評議委員的關係。

唉!這個人世間,你們都知道,不要太認真。你們做里長的人也是一樣,服務就好。服務,即對人有利的事是真實的,此外都是虛無縹緲。今後一個國家要成長、要進步,基層幹部是最重要的,能夠將基層幹部照顧得很周全,讓基層幹部健全,大家有共識,一個目標,這個社會就會很好。所以我們現在像高雄市、高雄縣已經合併叫「大高雄市」,我想還有一番磨合,因為恐怕還要在地理、交通、文化等種種的差距上,要再思考如何讓它平衡?這是大家要努力的。

我們今後不必分什麼高雄、屏東,我們說一句「我們南部人」,再不然就說「我們台灣人」。我過去有一個想法,歐洲有一個都市叫威尼斯,那麼我們這條高屏溪,從大寮、林園那個地方,水流一直到甲仙、桃源,假如把這一條河跟屏東機場,整個地理環境再做整理,規劃成類似威尼斯水都,船可以在水上游走,我們也有條件做威尼斯。

現在都有人到月球上買土地,南部這個地方,大家也可以來投資、建設,有錢何必存到國外銀行,何必拿到外面去呢?建設本地就好了,讓幾十萬人可以幾十年在這裡工作,完成了以後,台北、高雄就南北平衡了。

我對於屏東的未來是抱有希望的,未來台灣的希望在哪裡?在屏東。有地就是寶,像墾丁公園、萬巒一帶,後面有多少的土地,要好好的利用。今後三十年河東、三十年河西,其他的地方沒有土地建房子了,只有屏東,屏東的平原有廣大的土地,所以那許多土地將來可以好好地運用。但我們也不要這一代把它統統都建完,要留給後代的子子孫孫,所以未來的台灣,屏東第一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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