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p108 成敗在一念之間

為台北道場徒眾、職員及義工開示

時間:二○一六年二月廿五日

地點:佛光山台北道場法堂

非常感謝你們這樣的熱烈歡迎。我這個人一生受不起人家的歡迎,因為太熱(情),我受不了,我喜歡冷淡、冷靜。記得六十多年前,每一次去高雄,都是多少人歡迎,後來我就不去了。但是我到宜蘭,從來不曾有一個人歡迎,都是獨來獨往,讓我就很歡喜在宜蘭。過去每次到台北道場來,你們在電梯口歡迎,我都很感動,但是總覺得,我人一下子就走過去了,就只是這麼看一眼,我也於心不忍。所以今天再看到你們,就想到應該在一起聚一聚、談一談。

我剛才說,既然你們要表示歡迎,就讓你們來致歡迎詞,但是剛剛你們都沒有致歡迎詞,都是報告。歡迎詞和報告不一樣。我講這話的意思是,大家要聽懂,要對題發揮,要契合題目。

在這個人世間,一個人要怎麼樣才能成功?當初社會很窮,比方張榮發先生,原本只是一個專科學生,但是做船員、苦工幾十年,發展到幾百億的財富。王永慶,原本也只是一個賣米的商人,但是從賣米當中,得到了趙辜懷箴的公公趙廷箴居士的資助,而成就了日後台灣「經營之神」的王永慶。

我們從這許多有名的大家族中,看到他們成功的背後,都是由於一個偶然的因緣。但是成也容易,敗也容易,成敗只在一念之間。就等於在電視裡常聽到的一句話──生死一線間。一個人的成功,有時候是因為娶了一個好媳婦、嫁了一個好男人,或者交了一個好朋友;有時候是因為看了一本書,開了智慧,有了一個靈感、一個機緣,而創業成功。也有的人因為一句話而成功,有時候是讚美的話鼓勵了他,讓他成功;有時候是因為罵人的話激勵了他,讓他想要爭一口氣,最後成功了。甚至有時候,就因為一塊錢他運用得當,而一本萬利,發財了;相反地,也有的人因為用不得當,例如賭博賭輸了,跟人家打架,最後落得坐牢的結果。所以,一塊錢也是一個人的機運,人常常就為了那麼一點點,或成或敗。

我本身做事有個原則,這你們也能看得出的,我是從「不要」、從「給」裡慢慢走出一條路來的。不過,佛光山各單位為了求生存,在各地也取得一點小小的利益來發展。在佛光山,我是沒有多少力量支援你們,也沒有給你們很多因緣,但是你們在各地的發展,也助長了佛光山的因緣。

對於這個「給」,我來說一些事情給你們聽。最初我辦佛學院的時候,有幾十個學生,他們要吃飯、要住宿,在沒有收學費的情況下,錢要從哪裡來呢?有信徒就警告我說:「你要辦佛學院,會沒有飯吃喔!」但是我也不顧忌。既然要辦佛學院,平常我雖不替人念經,這個時候,我也發願到殯儀館、太平間念通宵,多賺一點錢來養活學生。

甚至我辦夏令營,也是不收費的,記得就在快要開營的時候,有一、二百個學生要上山來,包括現在有「換肝之父」稱譽的長庚醫院名譽院長陳肇隆醫師,當時也是我們夏令營的學生。這一、二百個學生來,吃飯要碗,睡覺要有毯子,夏天雖不是很熱,也要有個枕頭;就是上課,也要有張桌子,可是我一樣都沒有啊!那時候我就想,至少要有二萬塊錢,用來籌備這許多東西,夏令營才能開辦。當然這很困難,沒有什麼希望,不過我也不管了,總之我要做。這當中的困難,我也不去講,總之是要把它完成的。

我辦短期出家,過去幾千人來參加,我也沒有收錢;我辦三壇大戒,給衣服、袈裟,我也沒有收過錢;就是在佛光山,到現在,每年辦的夏令營,就算是一千多個來自世界四百多所大學的學生來參加,我也沒有收過他們一塊錢,有的甚至還要貼補他的飛機票,對於家庭窮苦的,也還要幫忙他一點其他費用。

不僅僅是這樣,在佛光山,像過年期間,佛陀紀念館既不收門票,停車場也不收費,遊覽車來了,還會給每一位司機、導遊紅包一千塊錢,每一天都是分幾百份以上。這些錢要從哪裡來?我也不知道,總之我有心,我歡喜給人。

但是我有跟你們信徒化過緣嗎?沒有。像馬來西亞,我五十年前去訪問的時候,有一位新加坡的弘宗法師,打開抽屜,拿出了四十二本緣簿,告訴我說:「這些都是台灣來向我化緣的。」我聽了,覺得慚愧:「我們台灣為什麼要這樣子跟人家要錢?」從此,我就發了一個願:「日後到新加坡、馬來西亞,如果我沒有能力捐獻給他們,就不會再來。」所以,我有十幾年不到馬來西亞的紀錄,因為我沒有錢捐獻。

而今,馬來西亞仁嘉隆那塊土地,是我買的;其他的地方,像馬口那塊地,也是我替他們買的;佛教青年會(馬佛青),我也捐給他們馬幣一百萬做基金,補助苦難的人。

我記得有一次在檳城講經,四路的信徒排隊要來供養我紅包,一個接一個,也捐了一個多小時,他們說這是福建人的規矩。但是我看都不看,印象中是幾十萬馬幣,我很快地就把它捐給了當地的佛教學院做基金,表示我不要錢。等於我現在寫一筆字,大家都告訴我說:「這個字,哪個人捐了多少錢。」但是我從來都沒有看過一塊錢。我不是常舉一個譬喻嗎?我說我就像一隻老母雞,生了雞蛋,人家就拿走了,留下老母雞在後面叫:「咕咕,蛋!我的蛋呢?」不過叫幾次也就算了。

我到這個世間上,不是來跟人家「要」的。你們在台北道場,這是我們常住在北部的中心,但是你們有看到我跟哪一個信徒會面化緣嗎?你有看過我到台北來召集大家想方法跟人家要錢嗎?我都沒有。

我看準傳道協會(今「古今人文協會」)正在推廣的《獻給旅行者365日──中華文化佛教寶典》,這本書將來必定會有發展,剛才我說,靠一本書、靠一塊錢、靠一個人,如果傳道協會能懂得《365日》這本書的重要性,一定會做出一項偉大的事業來。就像現在經常有人說:「有多少人說要出家,有男眾,有女眾,他們都是因為你的一句話。」所以,雖然只是一句話,但可能裡面有無限的妙用。

因此,不要完全看錢,也不要完全看人家給我的,世界一切都是大家的,是共有的。我知道你們為了佛教,在各個地方發展,也受了多少委屈、多少辛苦。像覺培法師,你看!他一去金光明寺,就把它帶動起來了。所謂「人能弘道,非道弘人」,一個人要肯得辛苦、肯得給人、要有智慧。我有覺得,覺培法師到了金光明寺,他的勤勞、服務,是讓人感動了。我一直感覺到「感動的世界最美麗」,我給你感動,你也給我感動,大家互相感動;我跟你結緣,你也跟我結緣,結緣來結緣去,緣分都是無限的。

現在坐在旁邊的長老慈惠法師、慈容法師,當年在宜蘭念佛會的時候,都還很年輕,才十幾歲,我就鼓勵他們到台中學幼教,回來之後辦了幼稚園。那時候大家都很窮,沒有什麼辦法,要辦一所幼稚園並不是那麼簡單。我記得他們三個人在台中學習,一到放假回宜蘭,就從台中坐四個半小時的普通車到台北,從早上坐到中午;吃過飯之後,再坐三個半小時的車子,才能到宜蘭。

在台北的這一頓飯怎麼吃呢?他們三個人,一個人就買一碗飯,一碗五毛錢,然後再用五毛錢買一碗味噌湯,泡到飯裡面,這個中午就算吃過飯了。三個人花二塊錢吃飯,他們就是這麼節省。

那麼辦了幼稚園之後,沒有辦公桌,幾個老師都是在走廊上辦公。雖然想到老師們要寫收據、要與家長來往,還是要有一張辦公桌,但是我沒有辦法買得起。後來慈惠法師就發起集資二百五十塊買一張桌子。

桌子是老師買的,天下有這樣的事情嗎?但是當桌子抬回來的時候,我親眼看到,我們的信徒就指著慈惠法師,用台灣話說:「你厲害了、你厲害了,有錢知道要花了!」這話說得太豈有此理,照理,他應該要很歡喜的:「這麼發心!」不過,他(慈惠法師)被罵了也不生氣。為什麼?「這與你沒有關係,你又不是罵的我。」所以他們也不計較。 

之後,想到幼稚園的小孩子要唱歌,沒有風琴,但是一架風琴要四千多塊才能買得到,他們幾個老師又合作買了一架風琴。

你們聽!我的事業是這樣做起來的。我不是說一定「要」人家的,只要我們自己本身是「割肉餵鷹,捨身飼虎」,肯犧牲、奉獻、結緣,這裡面必定有無限的佛法。我常常說:「有佛法就有辦法!」什麼是佛法?慈悲是佛法,你有慈悲嗎?忍耐是佛法,你有忍耐嗎?結緣是佛法,你有結緣嗎?勤奮、精進是佛法,你有勤奮、精進嗎?只要有佛法就有辦法,這是絕對沒有錯的。所以,後來佛光山就發展出一套工作信條──給人信心、給人歡喜、給人希望、給人方便。老實說,你們可能還沒有體會到這裡面的道理,這一個「給」,就給出了一個佛光山,給出了現在的法弘五大洲。由於「給」,佛光山在各處結了很多緣分。

當然,錢還是量入為出為宜,收到多少,就給人多少;就算是要給人,也要想我錢從哪裡來?總是有來路的。我們佛光山是穩紮穩打、按部就班的。

新年開始,都要講究「創新」,要有新的智慧、新的精神、新的方法,也唯有改進,唯有向前,唯有不斷地更新,才會有進步。剛才我們聽到賴維正領導的「三好體育協會」,普門中學女籃隊在女子甲級籃球比賽(HBL)中,把去年的冠軍隊伍都打敗了;足球隊,在今天的比賽中,也打了勝仗;體操隊,在亞洲取得冠軍;棒球隊,今天也打敗了什麼隊伍。

當然,除了高中的籃球隊,我們還有大學籃球隊。不過,人家也覺得很奇怪:「佛教幹嘛要打球?」我們是為了要增加體育的人口啊!一座講經,就像覺元法師很能幹,可以有一千人來聽他講經,但是你們也知道的,一場籃球賽透過電視轉播,都是幾十萬人觀看。又例如音樂劇,演出的菲律賓光明大學藝術學院學生,他們都是天主教徒,馬上地大陸也要為他們做轉播;巴西的如來之子,從小我們就培養他們踢足球,聽說大陸也邀請他們五月去比賽。總之,只要我們有條件,佛教徒只要站起來,不會寂寞的。

這二個月來,我每天在《人間福報》上發表五千字的文章,都是由我口述的。(大眾鼓掌)像剛剛妙廣法師才替我做了記錄。我每天早上從五點開始講到七點,講過以後,到了下午、晚上就要完成,提供給報社。已經幾個月過去,都沒有拖過一天稿。

昨天覺培法師告訴我:「吳伯雄先生說:『我現在什麼都不看,就看《人間福報》上大師寫的『佛光菜根譚星雲大師一筆字』。他還說:『奇怪,大師那麼老了,寫的東西卻愈來愈多。』」

我那也不是寫一天、二天的,就算一直寫到明年,都還寫不完。為什麼?總要有餘糧,不能老是說,今天東西吃完了,明天就沒有了。就例如,過去有一隻松鼠,我丟了一顆花生米給牠吃,牠把它藏了起來。為什麼?冬天一到,還能有一點餘糧吃。所以,儲蓄也很要緊,何況我們沒有恆產,又不做生意賺錢。

現在有許多財主的家庭,為了爭奪產業而打官司,鬧到法院去,甚至鬧得整個社會沸沸騰騰。我想也會有人掛念:「佛光山將來會怎麼樣?」不會有問題,因為佛光山的大家都「不要」。佛光山是哪一個人的?你們會有人去爭一分財產嗎?長老慈惠、慈容法師會要去爭嗎?那不是你們的,是大家的,要把所有一切都付之於大眾,我們只是眾中的一個。你要在大眾裡面,讓大家接受,與大眾和諧,不要怪僻,不要孤僻,我想這樣你就有前途、就有辦法。

我沒有放過一天假,也沒有收過一天薪水,對的!我是貧僧。你看,現在印刷《貧僧有話要說》,一本要幾百塊錢,但是我毫不吝惜地,哪一個人要就讓他拿去,就送給他。

又例如《365日》簡體字版,那是由大陸人民出版社出版的。你們要知道,大陸是以「人民」為第一,人民大會堂、人民日報、人民出版社,三個「人民」最大。所以,人民出版社肯為我們出版《獻給旅行者365日──中華文化佛教寶典》,這是不得了的事情。他們的總編輯也跟覺培說:「我一生做的一件最榮耀的事情,就是出版《中華文化佛教寶典》。」我們已經把佛教帶動到這種程度,而這也都是因緣。

我記得我才到台灣來的時候,「七虎」、「克難」、「陸光」「海光」、「大鵬」等所有籃球隊的球員,我沒有一個不記得。但是我記得也沒有用,他們不會幫我的忙。不過,話也不是這樣,還是有因緣的,因為他們鼓勵了我對籃球的興趣。

如今,我們的籃球隊,從大學隊、高中隊、初中隊,一路來,球員應該也有上百人了。但是實在慚愧,我一個名字都記不得,剛才講哪個球員得到三十分、二十分、哪個球員怎麼樣,我都記不得。不過,沒有關係,這一切都不是我的。這個世界很美妙,你覺得都是我的,你就肯幹、肯努力;覺得都不是我的,你就肯得布施、肯得喜捨、肯得融入大眾裡。所以,佛法的微妙,讓我們心甘情願地為它奉獻、為它出生入死,不計一切地為它。甚至因為對信仰的深入,讓我們的生命昇華、超越。

人生很有趣,大家要在信仰的世界裡,不要在庸俗的金錢、愛情、人我是非裡,那是沒有什麼價值的。

謝謝你們,我們大家再共同努力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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