p004　戒定慧三種學問

國際佛光青年會議

時間：二○一○年八月三日

地點：佛光山傳燈樓集會堂

大師：各位同學們，大家晚安！佛光山好玩不好玩？（眾：好玩。）妙凡法師告訴我，你們要上山，我跟他說佛光山不好玩。佛光山上有兩句標語：「為求真理登淨域，為學佛法入寶山」，來到佛光山，是來求真理、學佛法，不是來玩的。

在佛教裡有一部《維摩經》，維摩老居士有病，很多人去探病，小小的一間房子裡擠了上萬人，當中有一位阿羅漢叫做「舍利弗」，心裡生起一個念頭：「今天那麼多大人物來，怎麼房子裡連一個座位都沒有呢？維摩居士的待客之道不周全啊！」

維摩居士是一位大德，有他心通，了解舍利弗的意思，就問：「尊者，你今天來我這裡，是為佛法來呢？還是為座位來啊？」舍利弗非常不好意思，就說：「我們為佛法而來，不是為座位而來。」

維摩居士還是一位菩薩，他顯了一個神通，到另外一個世界，借來幾千張、幾萬張寶座椅，請大家上座。許多菩薩們看到座位，不用費力就坐上去了，只有舍利弗等許多阿羅漢，覺得座位太高，爬不上去。維摩居士看到這個情況，就說：「舍利弗，這許多寶座椅都是從某某佛國借來的，你向那佛國的如來禮拜後，應該就能上座了。」

舍利弗順利上座以後，看到莊嚴的道場裡，有好幾位年輕的小姐走來走去，又不高興了，心想：「今天諸大菩薩蒞臨，是何等莊嚴隆重的事情，這許多女孩子怎麼可以在這裡走動呢？」

這時候，忽然女孩子們又散起花來，就是所謂的「天女散花」。許多花瓣掉落在菩薩的身上，都自然落地，但是掉到舍利弗身上的花瓣，卻都黏在他的身上。舍利弗覺得身上有花不好看，想把花拿開，卻怎麼樣都拿不走。天女們見狀竊笑，其中一個說：「舍利弗，這個花拂拭不了，是因為你心中有分別。你能不輕視別人，不要有男女差別，不要有分別心，花自然就會掉落。」

舍利弗聽後，質問天女：「這是何等地方，你們女性怎麼可以來呢？」隨後，天女指一指舍利弗，舍利弗忽然就變成了一個年輕姑娘。天女們不禁笑了起來，說：「我們從來不曉得我們是女人，倒是你，你怎麼會變成女人呢？」

舍利弗看到眼前的自己，大驚失色：「我是男子漢，怎麼現在變成一個女人呢？」

這時候維摩居士站出來，說：「舍利弗，這許多女孩子過去在什麼佛前，不曉得多少千萬年了，他們不是女生，只是現女相，等於你不是女人，現在也現女相，世間無相，無所不相啊！」

佛教講「平等」，不單是男女平等，在這個世間上，本體和現象是平等的，事和理是平等的，乃至大如虛空，小如微塵、芥子，也都是平等的。總之，不管男女老少、貧富貴賤，在真理當中都是平等的。

在佛教裡有一個字，叫做「空」。你們會想，這不好，「空」是沒有，空空如也。實際上，「空」就是「有」，空、有是平等的，沒有分別。「空」就是「有」，你們會相信嗎？

在這一個宇宙、虛空裡，虛空是什麼樣子呢？你能說出這個人像那個人、這個茶杯像那個茶杯，但你能說得出虛空像什麼嗎？因為虛空太大，什麼都擁有，空而不空，它沒有相。就像這個茶杯，裡面有個空間，是圓形的；這棟房子，裡面有個空間，是方形的；虛空因為沒有形相，因此所有的東西，長的、短的、圓的、方的，都是它的形相。

「空」，才有；「空」，才大；「空」，才多。虛空裡有大地，你說，地大不大？地還不大，水才大，如太平洋、大西洋一望無際；水也不大，火才大，太陽光那麼炙熱，陽光普照大地；陽光也不大，空氣才大，因為有「空」就會有「氣」，好比你的鼻孔不空、耳朵不空、口腔不空、腸胃不空，還能活著嗎？

佛光山，這算不了什麼，不好玩，但是「空」裡面很好玩。你們能找到「空」，能讓「空」不在外面，而在心裡，心空，慢慢地就能找到真理。

我們到佛光山來，就是要找尋這麼一個世界上偉大的真理。所謂「空」的真理，並不是空無的「空」，這個「空」就是有，有了這個「空」，才有宇宙萬有。這個「空」在我們的心裡，你能摸得到、體會得到嗎？

釋迦牟尼佛為了要讓世間上的人找到自己的心，找到這個「空」，提出三種道理，叫做「三學」，也就是「戒、定、慧」三種學問。

現在不但我們出家人要守戒，好多的年輕人到山上來參加短期出家，也要守戒。或許你們聽到戒律，會覺得很可怕，以為這樣不能、那樣不能，太限制、太束縛，太不自由了。其實，如果你到全世界的監獄裡去做個調查，所有失去自由的人，就是因為犯法、犯戒才進牢獄的。

「戒」就是「法」，我受戒、守法，就不會失去自由。在佛教裡，基本的戒法，也就是「五戒」，戒殺、盜、淫、妄、毒品。

殺人是犯罪的，我不亂殺，尊重別人生命的自由，不侵犯別人的生命，當然自己就自由了。

別人的財產，我不盜取、不貪汙、不侵占，不去侵犯別人的財富，也就不會有人來侵犯我了。

佛教准許在家信徒有婚姻的關係，男女可以結合，這叫做「倫理」。所謂「不邪淫」，意思是，你跟我不是夫妻，我不能侵犯你的身體，不能侵犯你的名節，我要尊重你身體的自由。

不妄語，就是不毀謗、不造謠、不說謊、不破壞人的名譽，不揭穿、揭發人家的隱私。我不侵犯你的名聲、隱私，當然我也不會受到別人的誤解。

不吸毒，包括酒、毒品，那會使人失去理智，不僅「吃」了錢，家人、名譽、時間、工作、健康也都「吃」了，實在划不來。現在人的壽命一般都能活到七、八十歲，一旦染上毒品，壽命、經濟、健康必定受到很大影響。

基本上，一個人要找到真理，先要規範身心，受持戒律。各位青年朋友，今後要想在社會上成功立業、出人頭地，要重視法治、重視法律、重視戒學，必定前途無量。

剛才我講「三學」，學戒之外，還要學定，定是什麼？就是一個人不要衝動，不要情緒化，凡事要有慈悲，慈悲是精神的力量、心理的力量；忍耐也是力量，忍耐才能擔當。別人批評你一句話，你生氣，飯也不吃、覺也睡不著，那一句話有這麼大的力量嗎？別人的一句話、一件事，就動搖我們、改變我們、激怒我們，這是我們自己脆弱，沒有定力。

中國儒家講究「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，糜鹿興於左而目不瞬」，意思就是說，山崩倒塌，他面不改色；獅虎當前，他也不介意。在佛教講，人，怎麼樣才有力量？不動心，忍！各位青年朋友，不要情緒化，不要隨便動心，要有涵養、要有耐力。今天的社會，金錢，會誘惑你；愛情，會動搖你；威力，也會恐嚇你，如果你能訓練自己不動心，就表示有力量。

戒學也有了，定學也有了，還要有慧學。今天馬英九先生說：「台灣很小，我們對中國大陸，用武力是不能比的，只有比智慧。」

所謂「智慧」，並不是聲音大，拳頭有力，也不是發脾氣，這不是智慧。古人說「大智若愚，大巧若拙」，智慧的表達，不是靠外表的。在我了解，過去像達摩祖師到中國來傳授武功，甚至一些高僧，縱使練就了一身武功，但是看上去，一點都不像有武功的人，他不會表現出一點力氣給你看。像當年我在大陸的寺廟裡學習，確實有一位教我們體育的老師，站在牆下，沒有作勢，一躍就飛上了屋頂。我就想：「世界跳高比賽，如果他去參加，一定得到冠軍。」但是很奇妙，人的心一旦要想得到冠軍，就不會武功了。

宋朝的時候，大文豪蘇東坡的文學可謂「古今一人」，他喜歡禪學，也常講說一些禪詩、偈語。中國有一條長江，在江的兩邊，一邊是過去《白蛇傳‧水漫金山》裡的金山寺，我在青少年的時候，經常在那間寺廟出入，江的另一邊有一個地方叫做「瓜州」，蘇東坡曾經在那裡做地方官。

有一天，他作了一首詩，這首詩是怎麼說的呢？「稽首天中天，毫光照大千；八風吹不動，端坐紫金蓮。」這首詩很容易懂，「稽首」就是頂禮，意思是頂禮「天中之天，聖中之聖」的佛祖；頂禮佛祖，佛光普照，「毫光照大千」；我蘇東坡現在很有修行了，八風吹不動，就好像坐在一朵蓮花瓣上。

什麼叫做「八風吹不動」？風一吹，能使旗幟飄飄，再強大一些，甚至能把樹木吹倒。不過，這裡所謂「八風」，講的是人心裡的境界之風，有八個：稱、譏、毀、譽、利、衰、苦、樂。你稱讚我、譏諷我、毀謗我，我都能不動心，就是「八風吹不動」。

一般人得到利益，得到獎狀、獎金，就很高興；得不到，考不取，名落孫山，就覺得苦不堪言，苦樂都能動搖我們的心。那麼蘇東坡為自己參禪悟道已經到達「八風吹不動」的境界，修養、德行很高，感到非常歡喜。在這首詩寫好了以後，就想：「這首詩捎給老朋友江南金山寺的住持佛印禪師，讓他來評鑑、評鑑我修行的功力到什麼程度吧。」這麼一動念，蘇東坡立刻就叫來書僮：「書僮，叫船！你乘船過江，把我這首詩送到江南金山寺，交給佛印禪師。」

佛印禪師看了這首詩以後，沒有講話，就在上面寫了幾個字，說：「來！拿回去給你們的學士蘇東坡。」書僮拿了這首詩，趕快又乘船回到瓜州。

見到蘇東坡，書僮說：「我已經見過佛印禪師了，他叫我把這個拿還給你。」蘇東坡心裡想，這個佛印禪師一定會讚美他修行的功力。但是一看，上面只寫了兩個字：「放屁！」這是罵人的話，表示講的話不算數。

蘇東坡看了，勃然大怒，說：「我因為尊敬他，才請他評鑑。我蘇東坡的詩，不至於給他批評『放屁』啊！叫船、叫船，讓我到江南和這個老和尚理論。」

佛印禪師知道他會來，老早就站在大門口等待。看到蘇東坡怒氣沖沖地一路走進來，佛印禪師大笑，說：「大學士啊、大學士啊！你不是八風吹不動了，怎麼一屁就打過江了呢？」

所以，大家不要為了一句話，就「一屁打過江」。說，不中用；行，很有關係，希望各位這一次上佛光山，能學得一點「武功」，把「戒、定、慧」心靈的力量帶回去。帶一點慈悲回去，將來對家庭、對社會，會有用；帶一點智慧回去，在你們今後的人生裡，會有用；帶一點忍耐的力量回去，將來做人處事，會有用。

提問一：大師，您早年是怎麼接觸佛法的？

大師：八十四年前，我出生在一個窮苦的家庭裡，也不懂佛法。我的外婆是一個拜拜的人，不是正信佛教徒，但是他的仁慈、品德讓我深深佩服，我受了他的影響，就想將來要跟外婆一樣。

後來，我出家做了和尚。如果當初我不做和尚，家裡沒有錢供我讀書，也沒有達官貴人可依靠，應該是沒有路可走的。當然，我是揚州人，所謂「揚州三把刀」，也可以走遍天下，一個剃頭刀，替人剃頭；一個菜刀，可以做菜；還有一個裁縫刀，替人做衣服。不過，雖然從小我就喜歡做事，但是知道光是會三把刀，人生的程度還不是很高，那麼偶爾有機會跟外婆到寺廟，看到一些大和尚威風的樣子，就覺得出家比較好。

最初，我連釋迦牟尼佛都沒有聽過，只知道有「觀音老母」。中日戰爭開始後，十二歲那一年，我跟隨母親出去找尋父親下落；父親應該是在南京大屠殺中犧牲了。經過一間寺廟前，好多軍人在操場上訓練，這是過去我在家鄉沒有看過的，正當看得入神，不知道什麼時候，有一個和尚就在後頭跟我說：「小朋友，你要做和尚嗎？」這一句話對我並不生疏。記得過去經常有人叫我「小和尚」，因為我小小、胖胖的，像個小和尚。那麼我隨口就回他一句：「要啦！」事實上，這句話的意思是「不要囉嗦！」，因為我正忙著看軍隊下操。

過了一會兒，就有一個年輕人來跟我說：「我們寺院的當家師要找你。」我就跟母親說：「現在有人要找我，旁邊有一間小店，你到那邊坐一坐，我去一下，看找我要做什麼？」

我的師父見到我，就說：「聽說你要出家做和尚，那就拜我做師父吧！」說來很慚愧，我並不是很想在那時候出家，但是他這麼一講，我心頭嘀咕起來：「糟糕！」接著我師父就拿來了一張紙，他說：「你把你的名字、幾歲、住址寫給我看。」我沒有讀過書，不會寫字，就跟他說：「我說給你聽，你寫好了。」我的師父很慈悲，他說：「出家要經過父母同意，你能不能去跟你的父母說一說，看他們肯答應嗎？」

我再找到母親，我說：「我要在這裡出家了。」天下父母的心情大概都差不多，他聽了以後，說：「那怎麼行？跟我回去，不可以在這裡。」我也不懂，不知道為什麼，眼淚就掉下來了。我說：「不行，我已經答應了。」這是七十二年前的事。所以，現在常常有人說「千金一諾上棲霞」，就是指的這段事情。

我一生與人相處，從這一點上也養成了我「永不退票」的性格。當然，做和尚也不是很好做，所以就像剛才講的，要有忍耐力。在挫折、壓力、專制的寺院生活裡，有時候連飲食、飯菜都吃不飽，不過想到「不忘初心」，不可以忘記最初的承諾，所謂「一言既出，駟馬難追」，也就忍耐下來了。

人生時光過得很快，七十二年出家的生活過去了，真覺得如同〈佛光四句偈〉所說的：「慈悲喜捨遍法界，惜福結緣利人天；禪淨戒行平等忍，慚愧感恩大願心」，大概我這一生就是這樣度過的吧。

提問二：請問大師，出家對您的意義是什麼？如果您沒有出家，會做什麼事情呢？

大師：動過念頭要做和尚，這是一個念頭，另一個念頭是做游擊隊員，跟日本人打仗。所以，小時候我學會了很多的愛國歌曲。還有一個念頭，就是將來要當警察，我沒有條件讀書、留學，連學校都沒有見過，不過那時候警察的水平很低，我想我可以當上警察。做游擊隊員是愛國，當警察表示我熱心於正義。後來出家，我就把當警察、游擊隊員忘記了，現在你們問起，我才又回憶起來。

提問三：大師，您這一生碰到最大的困境是什麼？

大師：基本上，我沒有感到有什麼困境。我在十歲的時候，中日戰爭開始，眼見日本人追殺，我就睡在死人堆裡裝死。後來出家了，十年的叢林寺院生活，也幾乎每天都是被打、被罵、被罰跪，被冤枉、被委屈，但我沒有想要反抗，也沒有感到不平，只覺得：「這就是教育嘛。」我感覺到，這個時代的青年，如果還是用過去的教育方式，不要說十年，恐怕一個禮拜、十天，就過不下去了。

叢林生活十年後，我記得才離開這個寺院的第一年，共產黨就把我逮捕了。共產黨逮捕我，說我是「國特」，這是要槍斃的。我記得那年二十一歲，眼看著今天拖出去兩個槍斃，明天拖出去三個，打得皮開肉綻回來，心裡頭就想：「不曉得什麼時候輪到我？」有一天，輪到我了，我想這次是要綁赴刑場，但是我一點害怕、恐懼的念頭都沒有，只有想：「真可惜，母親也不知道，師父也不知道，我才二十一歲，就這樣死了。」

我記得那天是下午，陽光很強烈，可是在我看來，卻是很黯淡的陽光。所謂「五步一崗、十步一哨」，那種預備要殺人的情景，我是經歷過的。當然後來不是綁赴刑場，如果綁赴刑場，今天也就不會在這裡跟你們講話了。

我二十三歲到台灣，國民黨說我是「匪諜」，也把我抓起來。其實什麼叫做「國特」、什麼叫做「匪諜」，我都不懂，我懂得的就是「我是和尚」。所以在台灣，我也和慈航法師等人被關了二十三天。只是慈航法師關的時間比我長，一百多天，我是二十三天，還提早釋放出來。

我初到台灣時，要到外面講演、布教，都得先到派出所請假，獲得准許了才可以出去。尤其幾乎每個星期，半夜時分都被警察叫醒，查問戶口。當初台灣的社會情況，是你們想像不出來的，我和警備總部、治安單位，經常都在捉迷藏。所謂「捉迷藏」的意思是說，那時候他們看到年輕的人，尤其是外省人，都充滿懷疑。

因為這樣，我本來也想離開台灣，到別處去。但事實上，我在吳伯雄先生的父親替我報戶口之下，在台灣已經是合法居留。

可以說，當時我被很多人欺負、壓迫。尤其傳教和建寺廟，這兩件事非常辛苦，到這裡傳教，不准許；到那裡建房子，不合法，要撤除。甚至到了幾年前建「雲居樓」，報紙上還刊登一大篇新聞「佛光山大違建，雲居樓要撤除」。事實上不是違建，只是我的動作比較快一點，政府的文件還沒有批下來，我就開始做了。後來余政憲縣長說我們這是「程序違建」，並不是違法。

我一生沒有放假，沒有過年、過節，沒有星期六、星期天，也沒有上過百貨公司，沒有到街上買過東西；沒有用過鎖匙，也沒有用過抽屜，有櫥子，但是沒有開過。我工作很勤奮，立志要過「三百歲的人生」，當然生命不會到三百歲，不過，我一個人一天做五個人的工作，從二十歲開始做起，做到六十歲，不就是三百歲了嗎？

我早上五點起床，晚上十一、二點睡覺，有一天，我忽然說：「好無聊！」我的侍者就說：「師父，您怎麼會無聊？一天到晚都在工作，開會、上課、會客、寫字……這麼忙碌，您不無聊啊！您不是說『忙就是營養』嗎？怎麼會無聊呢？」

我想：「不錯，這麼忙，怎麼會忽然無聊起來呢？或許是因為最近眼睛看不到，不能讀書，也不大用頭腦想。」再想一想：「怎麼會無聊呢？」想到了！過去我有多少的挫折、多少的壓力，就要奮起、要奮鬥、要飛揚，生活有刺激。但是現在凡事太順利了，我要吃飯，就有徒弟說：「吃飯、吃麵之外，還要吃什麼？」我要寫字了，也有這個人拿紙、那個人磨墨、那個人鋪紙；要出門到哪裡，大家也是說：「車子已經準備好，停在哪裡，請您上車。」事情很順利、不夠刺激，就很無聊。所以，我覺得你們在這種青春的年齡，要奮鬥、要發心、要飛揚，人生才有意義。

提問四：請問大師，在佛陀紀念館供養一顆佛牙的意義是什麼？如果將此建館的經費，拿去救濟、布施是不是會更好呢？

大師：第二次世界大戰的時候，諾曼第登陸，造成幾萬美軍傷亡。在諾曼第島上沒有什麼東西，美軍登陸以後，就在島上插了一支美國國旗。一塊布，那麼有價值嗎？需要用幾萬人的生命去換取嗎？又好比美國人花了幾十億、幾百億美金登陸月球，登陸月球做什麼？插上一支美國國旗，需要花幾百億美金嗎？但是如同阿姆斯壯說的一句話：「我在月球的一小步，是人類歷史的一大步。」

恭迎這顆佛牙經過泰國的時候，泰國僧王跟我說了一句話，他說：「佛牙很小，但是它需要的土地很大。」對的，我們的心有多大，力量有多大，要表現出來。這不只是佛牙，而是普世人的心，就看大家如何體會了。

提問五：請問大師，如何讓第一次接觸佛教的青年喜歡佛教，甚至對佛法感到興趣？

大師：「我不是來玩的，是來求真理、求佛法的。」你有了真理、有了佛法，下面的問題還會不好解決嗎？有佛法，就有辦法！

提問六：請問大師，我在大學的課業非常繁重，我要如何能夠兼顧學業，同時又能夠來到佛光山當義工？

大師：以學業為主，當義工，看時間；學業完成對未來有重要。學業有階段性、有時間性，義工是一生一世的，像阿彌陀佛到現在還在做義工，觀世音菩薩救苦救難是義工，釋迦牟尼佛一生也是義工。要跟各位報告，我一生沒有領過薪水，只有一次在宜蘭替一個人家念經，他給了我六十塊錢，我就用來創辦《蓮友通訊》，這份刊物在佛光山宗史館裡應該有展示。

我沒有薪水，但是不窮、不苦，因為我有版稅、稿費。但是前年在美國的時候，我忽然想到：「人老了，就會有生老病死，那麼我死的時候，世界上的人關心的第一個問題可能是：『星雲大師不曉得存了多少錢？』」

如果星雲大師的錢多，不光采啊！我就問管錢的那位徒眾，說：「我有多少錢？」他算了算，告訴我：「你有兩千多萬。」哎喲！兩千多萬？那也太多了。錢要把它用了，有錢是福報，會用錢是智慧，錢用了才是自己的。要怎麼用呢？大家就七嘴八舌，這個說、那個說，後來請來覺培法師的爸爸，是一位會計師，他建議可以把錢存到銀行裡做「公益基金」。所謂「公益基金」，就是把錢存到銀行之後，就不能動用，就不是你自己的了，只能指定做公益，為了公家、利益別人。

那麼，錢存進去不到一個月，我再問：「存了多少錢了？」他說：「三千多萬了。」「利息這麼高呀？」他說：「不是啦，是人家響應你啦。」「這麼好？」後來我就想，自己還是要具備一些條件，所以就開始努力寫字。我跟人家結緣，大家對這個公益基金就很關注，目前已經有三億多元了。

現在我們用這個公益基金辦了「真善美新聞傳播獎」，範圍遍及台灣、菲律賓、馬來西亞、新加坡、香港、中國大陸，甚至還辦了「教師獎」，最近我也想辦「三好校園獎」。不過，真奇妙，這個基金愈用愈多。所以，我很感謝這個世間，到處都是情義、都是恩惠、都是不可思議。

各位同學們，不必要錢，要因緣。你有緣分，金錢、愛情、名利都會來找你；你沒有緣分，就是你去找金錢、名聞利養，它也會離你而去。

提問七：大師，我有一個困惑，就是吃素和吃葷有什麼不同？因為我一直覺得植物也有生命。

大師：生命，是會動的；生命，是要有心的。青菜蘿蔔，雖然能生長、會死亡，但是它沒有心，它是生機，不是生命。你吃動物，牠有心理的反應；你吃植物，只有物理上的反應，沒有心理的反應。

在佛教也不是完全要大家統統都素食，不過佛教重視不殺生。有人以為吃葷很養生，能增加健康，這是不盡然的，牛、馬都是吃草，駱駝、大象都是草食動物，也很有力量。獅子、老虎、大象，哪個力量比較強？大家應該在電視上看到過，老虎、獅子不敵大象的鼻子，所以素食者有耐力，反而有的時候，像老虎、獅子兇猛，耐力不夠。

提問八：大師，今天的人類靠著電腦、網路在做聯絡，造成人我之間的冷漠關係，您是否會擔心，佛光山也會因為這樣的關係，產生一些冷漠的關係？

大師：時代的發展，是大眾的共業。這我倒不去杞人憂天，隨因緣而分辨，人類就是「你有政策，我有對策」。

提問九：如何修行才能夠不讓自己亂發脾氣？

大師：發脾氣的人要問自己，問我沒有用。

提問十：請問大師，如何成為一個成功的領導者？

大師：給人接受很要緊。民主政治要選票，領導人也要因緣、要選票。

提問十一：請問大師，佛教要如何跟環保結合在一起？佛教是以慈悲為懷，似乎跟環保連不上關係。

大師：剛才說，做領導人，要讓人接受很重要。佛教非常重視環保，所謂「天下名山僧占多」，過去的出家人都很重視環保、保護山林。經典裡有個睒子菩薩說，他走路不敢太重，怕踏痛大地；他講話不敢大聲，怕驚醒了大地；他東西不敢亂丟，怕汙染了大地。佛教不但重視一般的環保，尤其重視「心靈環保」，大家都應該嘗試「心靈環保」的運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