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p052 國學大師章太炎

章太炎為中國近代史上佛學思想濃厚的國學大師,也是一位思想家、革命文豪。章太炎學識淵博,富於創見,提出「由佛學易天下」的救世主張。他認為宗教價值的高下在於是否有益於人民的道德,所有的宗教中,他以為只有大乘佛法才能達到增進革命道德的目的。他一生處於內憂外患的環境中,以一介書生獻身革命以圖救亡,其思想及治學精神,影響後學甚鉅。

幼涉史書 萌發壯志

章太炎(一八六九~一九三六),初名學乘,字枚叔,因仰慕顧炎武的為人,改名絳,後更名炳麟,別號太炎,浙江省餘杭縣(杭州市)倉前鎮人。父親章濬長於醫術,暇時以詩自娛,中年頗好禪學,母親朱氏出身書香世家。章太炎六歲就傅識字,九歲由外祖父朱有虔授課,在家讀四書五經,並涉獵史傳,瀏覽老莊。暇時,祖父常講述明清史事及顧炎武、王船山等著述大旨,章太炎多受啟發。

章濬望子成才,從小對太炎訓教甚嚴,在家訓中一再告誡:「只有精研經訓,博通史書,學有成就,乃稱名士。」太炎秉承父訓,終生不渝,終能成為治學嚴謹的國學大師,以及剛直不阿的高尚情操。由於父親好禪,加上太炎的老師俞樾亦茹素念佛,耳濡目染下,早早即播下學佛的種子。

十三歲時,偶讀蔣良驥的《東華錄》及全祖望的《台灣遺事》所載清廷文字獄一段史事,太炎即立志不仕進。光緒九年(一八八三),太炎十五歲,奉父命赴餘杭參加縣童子試,因病未能完卷,此後不再應科考,從而泛覽六籍。十九歲時,得讀《明季稗史》十七種,始萌排滿復漢之志。及至光緒十六年(一八九○),入杭州「詁經精舍」讀書,受業於浙江大儒,著名樸學大師俞樾,治文字、聲韻、訓詁之學,又就高學治問經、譚仲儀問文辭法度,並從黃以周、孫詒讓等人讀書。太炎從俞樾就學,先後八年,以讀通《春秋左氏傳》,撰寫《春秋左氏讀》數十萬字而文名大顯,同時也奠定國學根基。

文壇露芒 初結佛緣

光緒二十年(一八九四),太炎二十六歲,遇錢塘佛教徒夏曾佑,聽其勸導,購覽佛典,略涉《法華》、《華嚴》、《涅槃》諸經。同年,中日甲午戰爭失敗,太炎在上海加入康有為發起的「強學會」,捐款十六圓相助。後梁啟超、夏曾佑辦《時務報》,太炎在光緒二十三年(一八九七)元月,受邀赴上海,任職該報兩年。他初出茅廬,卻常在報上抨擊時弊,宣傳新學,逐漸嶄露頭角,以文筆犀利、文章瑰麗閎雅而蜚聲文壇。當時,譚嗣同相與討論新學及佛學後,不禁讚美太炎說:「讀其文,真巨子也!」

在佛學上,宋恕是影響章太炎最深的人。兩人相識在報館,後成至交,太炎對他極為佩服。太炎在談到自己學佛過程時說:「炳麟少知經,交平子始知佛藏。」又說:「三十歲頃,與宋平子交,平子勸讀佛書。始觀《涅槃》、《維摩詰》、《起信論》、《華嚴經》也。」不久,他又讀《中論》、《百論》、《十二門論》三論,認為亦不甚好,回頭再看《涅槃》、《華嚴》、《法華》諸經,始覺漸近玄門。一日,太炎偶得《大乘起信論》,一見心悟,故常諷誦之。此時,太炎對佛學已逐漸有所心得。

光緒二十四年(一八九八),《時務報》改為《昌言報》,三十歲的太炎任主編。未幾,由於與梁啟超政見歧異,遂辭去編務,離滬赴杭,辦《經世報》,又為《實學報》、《譯書公會報》撰文。是年秋,戊戌政變,譚嗣同殉難,太炎亦遭到通緝,經朋友引介,到台灣《台灣日日新報》工作避難,小住半年後,次年六月東渡日本。當時,孫中山先生旅居橫濱,太炎在梁啟超處與之會晤,共論救國大計。同年七月返滬,是年冬,參加《亞東時報》編務,同時將歷年所撰文選輯為《訄書》,並即付梓,倡言反清。

光緒二十六年(一九○○)夏天,太炎在上海參加唐才常發起的「國會」,主張革命排滿,並發表〈客帝匡繆〉一文,隨後剪去髮辮,表明立志革命,因此與唐才常意見不合而分。光緒二十八年(一九○二)四月再度避往日本東京,發起「中夏亡國二百四十年紀念會」,留日學生多數參加。復與孫中山先生常往還,討論均田之法,及革命成功後建都的地點問題。

太炎返國後,修訂《訄書》,再度刊行於世。加上光緒二十九年(一九○三)在上海《蘇報》撰文〈駁康有為論革命書〉一文發表,終於觸怒清廷,嚴旨緝拿,封閉蘇報館,此即世所稱的「蘇報案」。六月三十日,三十五歲的章太炎被拘捕入獄,判監禁三年。

獄中閉關 佛學治國

太炎在獄三年,除從事苦役外,常受獄卒凌暴,曾絕食七日不死。獄中惡劣的環境,使他首次感到人生苦痛,促使他潛心研究大乘經論。在其〈自述學術次第〉中寫到:「遭禍繫獄,始精讀《瑜伽師地論》、《因明入正理論》、《成唯識論》等。既東遊日本,提倡改革,人事繁多,而暇讀藏經,又取《楞伽》及《密嚴》誦之,參以康德之書,益信玄理無過《楞伽》、《瑜伽》者。」太炎於每日役畢,晨夕研誦經論,乃悟大乘法義。並對鄒容說:「學此(佛法)可以解三年之憂矣!」

此外,太炎在《菿漢微言》中,亦寫下研究佛學的心得:「吾輩說佛學與沙門異撰。入道階位,非親自證得者不說;神變之事,非今日可目驗者不說;圓通之談,隨時皆可附會者不說。今世竟重科學,言必徵實,徒陳侈大,未足饜望,是故被機起信,莫如《大乘起信》、《楞伽》、《深密》及相宗諸論。」

光緒三十二年(一九○六)六月二十九日,太炎出獄東渡,七月十五日在東京留日學生歡迎會上,對二千餘人發表演說:「法相宗所說,就是萬法唯心。」「佛教的理論使上智人不能不信;佛教的戒律,使下愚人不能不信。通徹上下,這是最可用的。」他主張提倡佛學可以制惡見、清汙俗,增強人民的道德觀念。並以華嚴宗「普度眾生,頭目腦髓都可施捨與人」的大無畏精神,和法相宗「一切有形的法相,無形的法塵,總是幻見幻想,並非實有真有」的無我精神,眾志成城共同完成革命事業。

總歸「經世致用」為太炎研究佛法的根本原因。太炎在日本並涉獵西方康德、蕭賓何等人的著作,更深信佛法的博大精深。

爾後,他加入「中國同盟會」,主編《民報》。於同年夏秋間,設「國學講習會」,分別在寓次和大成中學講授經、子及音韻訓詁之學,聽講者初達百數十人。光緒三十四年(一九○八),《民報》停刊,太炎欲往印度習佛,因困於資斧,不能成行,乃專心講學。太炎此時開始大量從事學術著述,《小學答問》、《文始》等書皆著於此時。兩年後,太炎以意見不合退出同盟會,自行組織「光復會」,被推為會長。

再度遇難 退隱講學

一九一二年一月,《大共和日報》創刊,太炎任社長。二月,太炎被聘為總統府樞密顧問,于右任主持的《民立報》因而特撰社論〈歡迎鼓吹革命之文豪〉歡迎他。四月,應邀到北京見袁世凱,由於理念不合,被袁幽禁於北京,不得自由。不久,輿論大嘩,袁不得已,特許太炎弟子黃侃隨時探視,並許法部參事吳承仕從他受業,負調護之責。這段時間,太炎口授國學,由承仕記錄,此即《菿漢微言》一書由來。此書基本以佛學為中心,貫通先秦哲學、魏晉玄學、宋明理學,乃至於近代西方哲學、古印度哲學等,涉及佛教學者近百人,融周易、孔子的思想於佛學之中。此時,太炎多次囑家人捎帶《瑜伽師地論》、《唯識撰要》等書來京,還特函宗仰上人,託購《頻伽藏經》一部,閉關閱藏。

一九一六年,袁世凱死,太炎被釋,旋即回到上海。後隨孫中山先生南下廣州護法,任大元帥府秘書長,受派雲南及四川聯絡各軍,之後回上海,偶對國事表示意見。一九二三年九月,太炎在上海創《華國月刊》,述學論政,以文章抒報國之志。一九二四年脫離國民黨,潛心著述,不豫政事。

一九三二年一月,松滬戰爭爆發,太炎遷居蘇州,三年後設「章氏國學講習會」,親自講學,兼談佛法,各地前來學者達百餘人,其中以大專學生為多,著名文學家魯迅也常前往聽講,而激發對佛經研究的興趣。一九三六年六月十四日,太炎病逝蘇州,享壽六十九。門下弟子數百人,其中以錢玄同、黃侃(季剛)最為著名。

開發先鋒 文名留芳

太炎博覽群書,世人尊為國學大師。對於自身思想的演變,太炎曾解釋道:「始則轉佛成真,終乃回真向俗。」說明由儒學轉到佛學,再回饋儒學的心態。太炎不同於常人以研究佛學為消遣,或以禳災、延壽為目的,他於大乘佛法緣起性空及二無我唯識真義深得要旨後,再將所學啟發後學。

太炎治學,極為淵博,綜觀其學術研究,遍及老莊、經學、小學、法律、歷史、文學、醫學等,在中國學術史上占有重要地位。他著作甚豐,有《左氏敘錄》、《文始》、《新方言》、《小學答問》、《國故論衡》、《太炎文錄》等,計四十八卷,定名《章氏叢書》出版。另外《五無論》、《無神論》、《建立宗教論》、《大乘佛教緣起論》、《大乘起信論辯》等亦是經典之作,其中以《五無論》最享盛名。他的論述不僅富有學術思想價值,對當時陷入混亂思潮的中國學者,更有無比啟發作用,日後學者如梁啟超、梁漱溟、胡適之等人從事佛學研究,亦多受其影響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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