p193　寒山子傳

宋‧釋贊寧

寒山子者，不知何許人也。自古老見之，皆謂貧人風狂之士。隱居天台唐興縣西七十里，號為寒巖。每於茲地，時還國清寺。寺有拾得，知食堂，尋常收貯餘殘菜滓於竹筒內，寒山若來，即負而去。或長廊徐行，叫喚快活，獨言獨笑，時僧遂捉罵打趁，乃駐立撫掌，呵呵大笑，良久而去。且狀如貧子，形貌枯悴，一言一偈，理合其意，沉而思之，隱況道情。凡所啟言，洞該玄默。乃以樺皮為冠，布裘破弊，木屐履地。是故至人遯跡，同類化物，或長廊唱詠，唯言：「咄哉！咄哉！三界輪迴。」或於村墅，與牧牛子而歌笑；或逆或順，自樂其性。

一日，豐干告之曰：「汝與我遊五台，即我同流；若不與我去，非我同流。」曰：「我不去。」豐干曰：「汝不是我同流。」寒山卻問：「汝去五台作什麼？」豐干曰：「我去禮文殊。」曰：「汝不是我同流。」

初閭丘胤將牧丹丘，臨途之日，乃縈頭痛，遂召日者醫治，轉重，遇一禪師，名豐干，言從天台山國清寺來，特此相訪，乃命救疾。師舒容而笑曰：「身居四大，病從幻生，若欲除之，應須淨水。」時乃持淨水上師。師噀之，須臾祛殄。胤異之，乞言示此去安危之兆。師曰：「台州海島嵐毒，到日必須保護。」胤問曰：「未審彼地當有何賢，堪為師仰？」師曰：「見之不識，識之不見。若欲見之，不得取相，乃可見之。寒山文殊，遯跡國清；拾得普賢，狀如貧子，又似風狂，或去或來，在國清寺庫院走使，廚中著火。」言訖辭去。

胤乃進途，到任台州，不忘其事。到任三日後，親往寺院，躬問禪宿，果合師言。乃令勘唐興縣有寒山、拾得是否。時縣申稱，當縣界西七十里內有一巖，巖中古老見有貧士，頻往國清寺，止宿寺庫中，有一行者，名曰拾得。胤乃特往禮拜。到國清寺，問寺眾：「此寺先有豐干禪師院在何處？并拾得、寒山子見在何處？」時僧道翹答曰：「豐干禪師院在經藏後，即今無人住得，每有一虎，時來此吼。寒山、拾得二人見在廚中。」僧引胤至豐干禪師院，乃開房，唯見虎跡。胤問僧寶德道翹：「禪師在日，有何行業？」僧曰：「豐干在日，唯攻舂米供養，夜乃唱歌自樂。」遂至廚中，竈前見二人向火大笑，胤便禮拜。二人連聲喝胤，自相把手，呵呵大笑叫喚，乃云：「豐干饒舌，彌陀不識，禮我何為？」僧徒奔集，遞相驚訝，何故尊官禮二貧士？時二人乃把手走出寺，乃令逐之，急走而去，即歸寒巖。胤重問僧曰：「此二人肯止此寺否？」乃令覓訪，喚歸寺安置。

胤乃歸郡，製淨衣、香藥等，特送供養。時二人更不返寺，使乃就巖送上，而見寒山子高聲喝曰：「賊！賊！」退入巖穴，且云：「報汝諸人，各各努力。」入穴而去，其穴自合，莫可追之。閭丘胤哀慕，令僧道翹尋其遺物，於林間得葉上所書辭頌及題村墅人家屋壁，共三百餘首，傳布人間。

註：寒山子者，不知其名氏，其隱居之處，天台唐興縣，位於浙江省。據《祖堂集》卷十六、《宋高僧傳》卷十一等載，唐代溈山靈祐禪師曾在天台山與之相會，另據《古尊宿語錄》卷十四載，趙州從諗禪師亦曾與之相互問答。唐代台州刺史閭丘胤曾慕名相訪，撰有〈寒山子詩集序〉。《宋高僧傳》卷十九、《景德傳燈錄》卷二十七、《佛祖統紀》卷三十九、《佛祖歷代通載》卷二十、《釋氏稽古略》卷三、《神僧傳》卷六、《天台山國清禪寺三隱集記》，均載有寒山子事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