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p075 第四章 帝王與佛教

佛教在東漢明帝傳入中國之後,經三國到東晉,逐漸受到普遍的歡迎與接納。隋、唐之世,展開了中國佛教史上最興盛、最輝煌的一頁,而宋、元、明、清等時代,佛教仍有著長足的發展。佛教能在中國根幹穩立,枝葉繁茂,因素極多,除了高僧的弘傳、譯經的展開、大藏經的刊行、宗派的開立、教義信仰的普及化,乃至僧團制度的不斷革新等諸多原因外,歷代多位帝王對佛法的鼎力護持,也是一大助緣。他們之中,有的與當代的高僧有殊勝的往來因緣;有的則禮請高僧輔弼朝政,或尊為國師;有的帝王還曾一度出家為僧,再以佛法治國;更有的完全捨棄帝王之位而剃度出家,弘法利生。這些帝王所表現出崇法敬僧的熱忱,是為佛教史上千古不滅的佳話。

北方民族君王的信仰

五胡亂華時期,北方胡族入主中原,胡族君王大多想藉宗教來輔助政治,冀佛教的因果報應、六道輪迴等說法能深植人心,帶來太平的日子。胡族君主大半生性殘暴好殺,親見骨肉殘殺的悲劇,往往恐懼而生懺悔之心,於是向講求因果報應、布施得福的僧侶尋求皈依,以求趨吉避凶之道,崇信佛法的風氣因而隨之大盛。

五胡十六國時期,佛教昌盛於中國北方,當時以佛圖澄、道安、鳩摩羅什三位高僧的弘法布教貢獻最大。他們受到胡人君王的護持與崇奉,使佛教得以普及發展。

一、石勒、石虎與佛圖澄

佛圖澄是西域高僧,善持神咒,誦經數百萬言,善解文義,得到後趙石勒、石虎的崇信,被尊稱為「大和尚」。除了傳戒、說法之外,他還示現神通,參與軍政,預言吉凶,以「佛法不殺」的慈悲教義,感化了石勒、石虎。據說,佛圖澄因為救活石虎已暴斃二日的愛子石斌,被石勒、石虎視為神人,從此把宮中幼童送到佛寺學佛。每年四月八日的佛誕節,石勒等人還親臨寺院參加浴佛,為諸子發願祈福。石虎更正式核准全民得信奉佛教,並明令漢人可以出家為僧。

佛圖澄是中國佛教史上第一個令佛教獲得國家君王支持的高僧,他使佛教急速的在社會大眾之間流傳。

二、苻堅與道安大師

佛圖澄的諸大高足中,以道安大師最為傑出,一生率徒奔波傳教。東晉孝武帝太元四年(三七九),前秦苻堅攻陷襄陽後,把道安大師與當代的名士習鑿齒一同擄到長安。在這之前,苻堅早已久仰道安大師之名,常說:「襄陽的道安是天下神器,朕將得而輔之。」及道安抵達長安時,苻堅對僕射權翼說:「朕以十萬大軍攻下了襄陽,卻只得到一人半而已。」一人是指道安大師,半人則指習鑿齒,一時傳為佳話。一日,苻堅出遊東苑,敕命道安大師同車而行。權翼馬上向苻堅勸諫說:「天子的車乘,侍中可乘,道安只是個剃髮毀形的出家人,不應與大王同乘車馬。」苻堅怒斥道:「安公道高德重,朕雖貴為天下之尊,也不足以跟他相比。所以,安公並無與我同乘車馬的光榮,倒是朕沾光了。」說完就命令權翼扶持道安登上馬車。

道安大師受到苻堅的護持,使長安成為北方佛教的譯經中心。他的門下弟子甚多,他們各自承受道安的風範,分散於各地努力從事於教化的活動,對佛教的傳播貢獻極大。此外,道安大師還致力於經典的翻譯、注疏及僧團儀式的制訂等,影響中國佛教發展極為深遠。

三、姚興與鳩摩羅什

羅什大師是龜茲人,精通大小乘教義,當道安大師在長安時,早已久仰羅什大師之名,多次勸請苻堅召迎他來中國。符堅在派遣大將呂光率兵西征時,曾交代說:「朕聽說西域有一位鳩摩羅什,深解法相,是一代大師,但願朕能獲得這位賢哲來輔弼國政。」

後來呂光打敗龜茲,虜獲羅什大師,於凱旋歸國途中,聽說苻堅已兵敗被殺,就在涼州自立為王。羅什大師因而在涼州滯留十七年。

東晉太元九年(三八四),姚萇即位,建立後秦。他早就聽說羅什大師的名聲,曾虛心召請,唯後涼呂光父子認為羅什大師足智多謀,如為姚萇所用,恐怕對自己不利,因此拒絕放行。姚萇的兒子姚興即位後,又再度遣使邀請,仍然未獲放行。直到弘始三年(四○一),姚興大敗後涼,羅什大師才被迎請到長安。

姚興待羅什以國師之禮,並大力提倡佛教。他與羅什大師言談極為投機,經常日夜不停地研討佛法。弘始四年,姚興為羅什大師設立逍遙園,請他譯經說法,並親自參與譯經行列,當時有僧略、僧遷、道標、僧叡、道恒、僧肇、曇順等八百多人協助譯經。姚興銳志於佛道,公卿貴族莫不欽附,可說盛況一時。姚興除了參與譯經以外,還研讀佛經,精勤禪修,著有《通三世論》、《後秦主姚興與安成侯書述佛義》等。安成侯姚嵩受姚興的影響,也篤信佛教。

姚興還為僧團設立僧官,敕命羅什大師的弟子僧䂮擔任僧正,僧遷擔任悅眾,法欽、慧斌司掌僧錄,以規範僧團,是中國佛教史上僧官制度的濫觴。

梁武帝的菩薩道

南朝自宋明帝開始奉佛,當時的君主大都是佛門弟子,至齊、梁、陳三代更迭遞嬗,佛教也逐代興隆,尤其梁武帝信佛之深,曠世罕有,他在位期間,南朝佛教的興隆達於極點。

在南齊末年天下大亂時,蕭衍原本鎮守湖北襄陽,後來入京稱帝,為梁武帝。早年博讀經書,通達儒道之學,才華過人,下筆成章,出口成詩。稱帝之後,每日公暇之餘,開講經史儒學,史書上記載他的生活是:「飲食只吃豆類的湯和糙米飯,身穿樸素的布衣,宮廷中也不設音樂。」可見他簡約清廉的形象,確實是千古以來所少有。由於武帝篤信佛教,為政寬厚,因此,史書稱讚梁武帝是南朝中唯一的賢君。

在中國佛教史上,談到護持佛法的帝王時,雖然有所謂的「十帝」之稱,但其中真正信仰佛教、通達佛教教理、斷絕酒肉、重視戒律、舉行法會、建造寺塔、親疏經義、講說佛經、實行捨身,並且以菩薩道之心實行「佛化治國」的帝王,只有梁武帝一人而已。

武帝最初研究儒學,既而信奉道教。稱帝不久,漸被佛教高妙的教理所攝服,因此在天監三年(五○四)四月八日佛陀聖誕,率領二萬餘人,宣布捨道奉佛;天監十一年(五一二),制定〈斷酒肉文〉;天監十六年(五一七),敕令廢除宰殺牲畜以行祭祀的慣例,宗廟的供奉品,一概以蔬果代替;同年十月,廢除天下道觀,敕令道士還俗。

武帝屢次開設無遮大會、平等大會、盂蘭盆會,尤其在大通元年(五二七)、中大通元年(五二九)、中大同元年(五四六)、太清元年(五四七),前後四次捨身同泰寺,升法座,為四眾講經。群臣奏表上書,稱武帝為「皇帝菩薩」,並且以一億萬錢奉贖,迎請武帝回宮料理朝政。天監十八年(五一九),武帝從惠約禪師受菩薩戒,當時,自皇太子以下受戒者,多達四萬八千人,參加觀禮的緇素大德則有十幾萬人。

據《釋氏稽古略》卷二記載,梁武帝夫人郗氏生性酷妒,死後化為巨蟒,通夢於武帝。武帝於是制定《慈悲道場懺法》十卷,禮請高僧舉行懺禮,夫人化為天人,在空中謝帝而去。其懺法流行於世,稱為《梁皇懺》。武帝也親自披閱經藏,撰成儀文,依之而修設水陸大齋,恩及所有水陸眾生,流傳至今,仍為佛教徒所遵行。

武帝多方禮遇僧尼,極力獎勵佛教義學,創建愛敬、光宅、開善、同泰等寺,盛造佛像,熱心佛教教理的研究,敕賜國內外僧侶譯編佛教典藉,親注《涅槃經》、《大品經》、《淨名經》、《三慧經》等義疏數百卷,不僅延請高僧講學,還時常親自升座說法,聽講者有太子及文武百官約萬餘人。

天監十一年(五一二),武帝下詔宗廟祭祀,蔬食斷肉,並造〈斷酒肉文〉,提倡素食。梁武帝在位近五十年間,從齊代佛教至梁代佛教,寺院增加了八百多所,僧尼增加了五萬多人,內政清明,文教繁榮,是南朝佛教最鼎盛的時期。在世界佛教史上,中國的梁武帝與印度的阿育王,一東一西,一前一後,遙相輝照,相互媲美。

隋文帝興佛治國

由於北周武帝毀佛,百萬的僧尼被迫還俗,無數的經像寺院遭受毀損,繼北魏太武帝的法難之後,佛教再次遭受到空前的浩劫,直到了隋文帝與煬帝的積極奉佛,佛教才獲得中興與發展。

完成統一天下霸業的隋文帝楊堅,在位二十年中,「君子咸樂其生,小人各安其業,人物殷阜,朝野歡娛。」可說十足表現了天子之德,而在佛教史上,隋文帝大力護法的作為,更是可歌可頌。

隋代佛教隆盛的發展,要從隋文帝復興佛教的事業談起,自開皇元年(五八一)到仁壽四年(六○四)的二十餘年間,他不遺餘力地從事護法工作,讓佛教在遭受嚴重破壞之後,得以迅速興隆。

文帝出生在馮翊(陝西大荔)的般若寺,由智仙神尼養育長大。七歲時,神尼告訴他:「兒當大貴,從東國來;佛法當滅,由兒興之。」直到十三歲,文帝才離寺回到父母家。文帝登基以後,經常憶起神尼,在群臣面前頻頻口稱阿闍梨之名。文帝說:「我一生致力於復興佛法,而平居之時也只是喜歡吃一些豆類食物,可能我的前世是一個修道人吧。由於小時候住在寺院,到了今天,每次聽到鐘聲,還是感到無比歡喜。」文帝登位時,神尼早已圓寂,因此文帝特別為他作傳紀念。

由於文帝與佛教的因緣深遠,自然影響到他登基以後,一心以復興佛教為己任的願力。他的重大貢獻如下:

1.度僧、修經、建塔:開皇元年,沙門曇延入宮謁見文帝,勸諫文帝復興佛教。文帝於是下詔修復北周毀廢的寺院,允許人民自由出家,重整僧團。依據《辯正論》卷三記載,總結隋文帝從開皇初年到仁壽末年(五八一~六○四),關於度僧、建寺、修經、造像等方面的具體功績如下表:

度僧尼:230000人

建  寺:3792所

寫 經 論:132816卷

修治故經:3853部

造    像:106580尊

修治故像:1508940尊

仁壽元年(六○一),文帝誕辰日,為感懷母恩,詔令全國三十所寺院建塔供養舍利,派遣三十位深解佛法的沙門分送舍利到三十州。其中,南京棲霞寺的舍利塔,塔上有文帝所繪智仙神尼的圖像,以表報恩之意。所有營建舍利塔的費用,任由百姓布施,但限制每人布施的金額不得超過十文,用以提昇普遍供養的風氣,讓全國士庶同修福德,下令地方官員停止辦公七日。這種積極護法的行為,乃古今帝王所罕見。其後,文帝在仁壽二年(六○二)及四年(六○四)的佛誕日,先後敕令全國五十三州及三十州建塔,並請大德奉送舍利供養。

2.延請高僧入京:開皇三年(五八三),文帝下詔在每年一月、五月、九月的八日到十五日,京城及諸州官立寺院的行道日,一律嚴禁殺生。開皇五年(五八五),文帝從法經律師受菩薩戒,並延請高僧大德到宮中講經說法。

開皇初年(五八一),文帝在長安東南方興建大興善寺,堂塔雄壯,寺領宏大,是隋唐以來長安附近最大的佛寺,也是隋代唯一的國策寺院,當時負責教團統制寺務的昭玄寺僧官,多數由大興善寺的住僧擔任。據史料記載,隋文帝時,奉詔入住大興善寺的高僧多達五十幾位。其中,重要代表有:開皇元年,文帝敕令僧猛住大興善寺,並封他為「隋國大統三藏法師」。開皇七年(五八七),詔請曇遷為「昭玄大沙門統」。曇遷是攝論學派的創始者,同年秋天,應召入住大興善寺。後來文帝又建禪定寺,禮請曇遷住持。

開皇十一年(五九一),文帝召請相州靈裕法師入京為國統,但他三次上表辭謝,於是厚賜還山。開皇十六年(五九六),又敕請洪遵律師為「講律眾主」。

3.設立五眾、二十五眾:由於長安是隋代佛教的中心,因而天下名僧齊聚此地,打破了昔日南北朝時期佛教分裂的局面,逐漸歸於統一。文帝又以長安為中心,建立佛教的組織系統,先後在開皇十二年(五九二)及十七年(五九七),敕令遴選行解專精的高僧,分別司掌教化,設立「二十五眾」及「五眾」。

眾的設立,可說是隋代佛教特創的教化機構,是文帝以佛教作為國策的重要一環。所謂眾,又稱眾主,是指學有專精,每日入殿內讀誦或講說法要的高僧。二十五眾,就是由二十五位通達佛教義理的高僧組成,專門弘揚佛法的組織。當時,僧粲擔任二十五眾中第一的摩訶衍論主,著有《十種大乘論》;僧琨擔任讀經法主,著有《論場》;慧影任二十五眾主,著有《傷學論》。五眾,則指五位熟諳諸經論的代表,包括涅槃眾,法總為涅槃眾主;地論眾,專研《華嚴經》,慧遷任地論眾主;大論眾,專研《大智度論》,法彥為大論眾主;講律眾,洪遵為講律眾主;禪門眾,法應為禪門眾主。從這兩種組織的成立,可以看出文帝對弘法事業的積極與熱忱。

隋煬帝設道場迎高僧

隋煬帝楊廣是文帝的次子,原被封為晉王。開皇八年(五八八),楊廣奉令攻伐南朝的陳國時,表現出英明過人的才幹。陳高祖殺三司官吏僧辯,僧辯之子趁陳國將亡時,掘了高祖的陵墓,焚燒屍骨,把骨灰投在水中喝掉,以洩其恨,後又大罵楊廣。楊廣不但不殺僧辯之子,認為他報殺父之仇是理所當然的,另一方面下令保護陳國的皇陵。陳亡國後,楊廣對於陳國有志節的大臣不但加以禮遇,且賦予重任。他說:「這些人既然能懷念他們的舊君,日後就會是我的忠臣。」

他在位十二年,繼文帝之功,開通了連接黃河與長江的大運河,把揚州經營成水陸四通八達的花都。他還修築了軍運馳道,貫穿河北、山西。這些國家建設,都有其歷史意義,功過褒貶歷來各有不同的評價。

在佛教信仰方面,煬帝的確有他不可磨滅的功績。即位之前,楊廣從天台大師智顗受菩薩戒,得「總持菩薩」的法號,大師也受楊廣敕封「智者」的尊號。開皇十五年(五九五),大師五十八歲,獲准返回天台山,六十歲圓寂,大師的弟子為楊廣行灌頂禮,並呈上大師的遺書與遺作。楊廣撰〈答遺書文〉一篇敬覆,並在天台山設千僧齋供養。

楊廣曾在揚州創建四個道場,即慧日、法雲二佛寺與二道觀,其中慧日道場聚集了江南佛教界的高僧大德,又迎請三論宗嘉祥寺吉藏大師入寺。開皇二十年(六○○),楊廣被封為皇太子,在長安興建日嚴寺,廣集全國碩學高僧,並將江南蒐集的經藏與江南大德僧眾移住於此。

煬帝即位後,大業初年(六○五)更在全國廣建寺宇,為文帝造西禪寺,又造降聖寺、弘善寺。大業九年(六一三),下詔將寺院改稱道場。此外,曾經在洛陽設無遮大會,為文帝造金銅釋迦坐像一尊,感應祥光。在揚州修治故經,書寫新本,合計有兩萬多部六百餘藏,九十萬卷;修治故像十萬尊,鑄刻新像三千餘尊;所度僧尼,共有一萬六千多人。

開皇二十年(六○○),就是日本推古天皇八年之時,日本第二次派遣使節入隋。大業三年(六○七),推古天皇的攝政聖德太子派遣大批學者、沙門來中國學習佛法,煬帝特別啟用洛陽的鴻臚寺四方館,敕任學有專精的高僧負責教育留學僧;在四方館內經常舉辦講座、法會,進行佛經的刊定或校正等工作。

文帝復興佛教之後,北印度的那連提耶舍、闍那崛多,南印度的達摩笈多等高僧,先後應請入住長安大興善寺,從事譯經工作。到煬帝時,更在洛陽上林園設立翻經館,網羅譯經人才,達摩笈多應詔移住譯經館,譯有《大集念佛三昧經》、《攝大乘論釋》等九部四十六卷。達摩笈多生性柔和,威容祥正,端居寡欲,居止三十年,學者風從。沙門彥琮也參與譯經工作,他將達摩笈多遊歷西域諸國的見聞,著成《大隋西國傳》。

隋代立國只有短短三十七年,綜觀文帝與煬帝對佛教的貢獻,實已展開隋唐佛教的新機運。一方面在政治上兼併南北兩朝,形成大一統的局面,給予宗教、經濟、文化等帶來穩定發展的機會;另一方面使佛教承繼南朝佛教講經的遺風,兼弘北朝的禪風,綜合南北兩大思想體系,開創了新的宗派。

唐太宗是護教仁君

太宗在位二十三年,天性寬厚,英明過人,廣納諫言,知人善任。有一回,太宗正在逗弄他最喜愛的一隻鷂鳥,忽然聽說魏徵前來進奏,連忙將鷂鳥藏在袍中。不料魏徵奏事太久,鳥竟悶死懷中,等到魏徵離去後,太宗十分惱怒,長孫皇后反而向太宗道賀說:「臣妾聽說,有英明的君主,才有耿直的忠臣。今天魏徵能這樣竭誠直諫,就是由於陛下您的英明,臣妾豈敢不向陛下道賀?」太宗一聽,馬上轉怒為笑。貞觀十七年(六四三),魏徵逝世,太宗哀痛異常,嘆說:「以銅為鏡,可以端正衣冠儀容;以古為鏡,可以知道政治的興替;以人為鏡,可以明察處世的得失。朕一生保有這三面鏡子來防止自己的過失,而今魏徵逝世,朕已經失去一面鏡子了。」

在中國歷史上,知人善任,銳意圖治的唐太宗締造了「貞觀之治」的輝煌盛世,名聲威震四海,享有「天可汗」的尊號。同時,由於他積極的護持佛教,禮遇高僧,形成大唐盛世寺院林立,諸宗並弘,譯經事業也空前興盛,開展了中國佛教最燦爛的黃金時代。

《廣弘明集》卷二十八收錄的〈唐太宗為戰亡人設齋行道詔〉、〈唐太宗度僧於天下詔〉、〈唐太宗於行陣所立七寺詔〉等三篇詔文中,記載唐太宗登基不久後,以佛教治世的事蹟。

太宗信仰佛教,篤信因果道理,自登基之後,為撫慰戰亂的將士亡靈和無辜百姓,特請高僧入宮設齋行道,禮懺超度。同時詔令天下度僧三千人,懺悔開國當年大肆殺戮的罪業,並頒布詔令,規定長安的僧眾需每月誦念十四天的《仁王經》和《大雲經》,以祈求國泰民安。貞觀三年(六二九),太宗下詔,在當年作戰的七處戰場,建立七所佛寺:

1.破薛舉於豳州,立昭仁寺。

2.破宋老生於呂州,立普濟寺。

3.破宋金剛於晉州,立慈雲寺。

4.破劉武周於汾州,立弘濟寺。

5.破王世充於邙山,立昭覺寺。

6.破竇建德於鄭州,立等慈寺。

7.破劉黑泰於洺州,立昭福寺。

為表示這些道場的國家地位,太宗下令高僧和學者,不分宗派,為道場撰寫碑文。貞觀二十年(六四六),太宗遠征高麗歸來,下詔為陣亡軍民超度,在幽州創建憫忠寺。

太宗的母后慕太后,是一位虔誠的佛教徒,在太宗十五歲時就去世了。太宗為了報答親恩,在貞觀三年(六二九),敕令以皇家通義宮為尼寺,創建興聖寺;五年(六三一),在宮內設慈德寺,在昭陵建瑤台寺;八年(六三四),又建弘福寺;十六年(六四二),親自撰寫追福的願文,充分流露出太宗至情至孝的懿德美行。

道教追尊老子為開祖,老子姓李名耳,與唐代宗室同姓。當時的道教徒於是附會老子是唐代的祖先。這種說法愈傳愈盛,影響社會一般人,乃至帝王之家,因此在唐朝歷代中,常有以道教在先,佛教在後的敕令,即使以英明著稱的太宗,也難免例外。他曾經自稱是老子的後代,而有「先道後佛」、「道士女冠尊於僧尼」等的詔令,引發京城法師忿忿不平,上表勸諫。當時的智實法師,率先領眾上表陳情,抗議未果,遭到貶黜,發配到邊地。貞觀十三年(六三九),法琳法師也著論反對太宗,後遭道士檢舉。法琳法師臨危不懼,直接前往領罪,與太宗一場機智辯答,一句「不念觀音,唯念陛下」,讚揚太宗御德與觀音齊等,感動太宗,終免一死。

貞觀十五年(六四一),太宗親臨弘福寺,召見道懿等五位法師,表明追思慕太后之情,在親撰疏文中,自稱是「菩薩戒弟子」。太宗並說:「尊祖重親,是人生最根本的大事,因此朕優先尊奉老子,只是表示親疏之別,並非不留心佛教。自從朕統一天下以來,從來沒有創立過任何一所道觀,凡有功德,都歸於佛寺。」道懿法師等人聽聞之後,感動不已。

太宗除建寺度僧外,對高僧大德更是景仰,經常禮請華嚴宗一代祖師杜順和尚入宮,暢談佛法,賜號「帝心」。貞觀十九年(六四五),玄奘大師自印度取經歸國,與太宗在儀鸞殿上初次見面,大師陳述西行壯舉,令太宗感動而興致勃勃,兩人深談到半夜。太宗促請玄奘大師將西行十七年,經歷百餘國的所見所聞,撰述成書。日後,玄奘大師寫下了《大唐西域記》十二卷,此舉對太宗經略西域提供了有力的藍圖,大師也成為國家開疆拓土的一大功臣。太宗因愛才若渴,屢次勸請大師還俗輔政,後經再三婉拒,太宗仍不改其禮遇之情,進而成就大師的翻譯大業。

太宗晚年對玄奘大師更加信任,每日召請入宮討論佛法,全心全意以大師為精神導師,在他指導之下,太宗潛心研讀《菩薩藏經》,致力菩薩道的實踐。當玄奘大師翻譯完一百卷的《瑜伽師地論》時,太宗親自為大師作序,並刻在石碑上,這就是至今聞名的〈大唐三藏聖教序〉碑文。

貞觀二十二年(六四八)春天,太宗由長安移住玉華宮,召令玄奘大師由譯場的弘福寺到他的臨時行宮會面。他向大師詢問:「什麼是最大的功德?」大師便勸導皇帝度僧弘揚佛法。九月,太宗下令全國三千七百多所寺院,每一寺度僧五人,弘福寺度僧五十人。十月,設立弘法院,敕命大師在此從事翻譯工作,以便就近與他研討佛理。翌年四月,太宗駕崩前,由太子與玄奘大師陪同前往翠微宮,太宗更加專注於佛法研討,經常被佛理的奧妙所感動,甚至懊悔與大師相見太晚,未能善加弘傳佛法。

太宗駕崩時,正值五十二歲的壯盛之年,以他一生過人的才幹器識來說,不能不說是中國歷史上的一大損失;特別是對於中國佛教的發展而言,他的崇法護教,禮遇高僧,是歷代雄才大略的帝王中最為大力者。

唐高宗促成譯經大業

繼太宗之後即位的高宗,與佛教之間也有深厚的淵源和貢獻。他在太子時期,為感念母恩,在長安創建大慈恩寺,在寺中設有譯經院。貞觀二十二年(六四八)十二月,大慈恩寺舉行落成典禮,當時有皇帝、太子、玄奘大師和文武百官蒞臨,儀式極為隆重。太宗崩殂後,玄奘大師駐錫大慈恩寺八年,全心從事譯經工作,譯場的一切經費全部由高宗供給。

顯慶元年(六五六),高宗為慶祝太子李顯(後來的唐中宗,從小皈依玄奘大師,法號佛光王)出生,在長安興建西明寺,於大慈恩寺設齋供養五千僧眾。兩年後,西明寺落成,玄奘大師受命住持,不到半年,玄奘又回到大慈恩寺繼續譯經工作。

顯慶元年(六五六),高宗以金銀供養法門寺僧眾,並下令供奉阿育王塑像。翌年,遣使迎請法門寺的佛骨,供奉於洛陽宮廷禮拜,武后還特製金銀棺奉安佛骨。同年,高宗移住洛陽積翠宮,玄奘大師應邀前往,但仍從事譯經工作。這時,高宗不但關心譯經情況,與大師更為親近。後來,因為大師希望在有生之年能譯完《般若經》,而請求離開長安,前往太宗過去的行宮玉華宮(後改為玉華寺),避開都市的干擾。顯慶四年(六五九)十月玄奘大師遷移玉華寺,在短短四年多的時間,翻譯出唯識宗的根本經典《成唯識論》、《唯識二十論》,以及六百卷的《大般若經》等,麟德元年(六六四)圓寂。高宗如喪國寶,暫罷朝政,為大師舉行國葬。

總章元年(六六八),高宗為消弭佛教與道教間的衝突,在皇宮的一場佛道代表辯論之後,下令焚毀《老子化胡經》,引起道士上京抗議,經過高宗懷柔安撫,才暫時平息。到武后之時,更加強禁令此書的流傳,佛教地位更為提昇。

武則天寫經造序

武則天原是一木材商的女兒,唐貞觀十一年(六三七),十四歲時,因貌美被太宗選入宮中為才人。太宗駕崩後,依照慣例,被安排到感業寺為尼。再度入宮時,得高宗寵愛,封為昭儀,不久又冊封為皇后。高宗在位二十三年駕崩,中宗即位,他以皇母而稱皇太后,乃至專決政事,帝崩,先後廢中宗、睿宗。天授元年(六九○)自登帝位,改國號為周,自稱為則天金輪皇帝、神聖皇帝,成為中國歷史上空前絕後的女皇帝。

歷史上對武后的評價毀譽參半。在政治方面,富於權略,知人善任;在佛教方面,度僧造寺,塑像寫經,虔誠信佛,精通佛理。曾寫〈開經偈〉一首:

無上甚深微妙法,百千萬劫難遭遇,

我今見聞得受持,願解如來真實義。

這首讚頌佛法的四句偈,歷千百年不衰,至今仍傳誦不絕。

唐朝歷經太宗、高宗的奉佛護法,佛教的地位已經如日中天,到了武后,更是積極護教,他自稱是佛陀的虔誠弟子。今敘述其護持佛教的事蹟如下:

一、頒《大雲經》

天授元年(六九○),有東魏國寺十僧呈獻《大雲經》四卷給武后,經中預言他就是未來佛彌勒佛下生,並聲稱他將取代唐室,繼承皇位。武則天獲得這部經之後,下令頒行全國,並敕建大雲寺,度僧千人。

武后長壽二年(六九三),南天竺沙門菩提流志來到長安,譯出《寶雨經》十卷,經上記載:「世尊告訴月光天子說:『我涅槃後,到第四個五百年,佛法將滅的時候,你便到東北方摩訶支那國去,現女身,為自在王,令修十善,建立寺塔,又以飲食、衣服、臥具,供養沙門……』」當武則天獲得《寶雨經》之後,龍心大悅,相信自己就是自在王,因此自號「金輪聖神皇帝」。

二、僧尼列首位

唐代從高祖、太宗以來,都是尊奉老子為祖先,將道教置於佛教之上;但武則天即位不久,下詔僧道齊行並集,將僧尼列於道士、女冠之上。以佛教五戒教育世人,以佛法輔助治國。

三、參與譯經、發揚華嚴

東晉佛馱跋陀羅曾譯出六十卷《華嚴經》,武后認為該經所譯不夠詳備,因此派遣使者到于闐請回梵本《八十華嚴》,敦請實叉難陀來華主譯,菩提流志、義淨助譯,武后也親臨譯場,並供養法師。當《華嚴經》譯成,武后親製御序。《華嚴經》促成了華嚴宗的興起,也影響了中國佛教的發展。

武后不僅崇信佛法,更敬重高僧。華嚴宗三祖法藏受武后皈依,後依旨在太原寺宣講新譯《華嚴經》經旨,口中放光,深得武后賞識,敕賜「賢首大師」尊號。他一生講述《華嚴經》三十餘遍,著有《探玄記》、《五教章》、《華嚴經傳記》等三十餘部六十多卷,大揚華嚴宗風,在武后的護持下,華嚴宗更加興盛普及。

長安元年(七○一),武后召請法藏法師在洛陽佛授記寺開講《華嚴經》,講到天帝網義、十重玄門、海印三昧、六相和合的時候,武后茫然不解其旨,法藏於是以鎮殿的金獅子為譬喻,解說華嚴法界緣起的妙理。武后聽聞之後,豁然開解,敦請法藏把這些奧妙的佛理撰述成文,這就是華嚴教理中備受推崇的《金師子章》。自此,武后對法藏更加服膺,特尊他為「康藏國師」。武后之後,法藏法師繼續受到中宗、睿宗的尊崇。

四、禮敬國師

天冊元年(六九五),義淨三藏自天竺取得梵本經論約四百部,共有五十萬夾,佛陀舍利三百粒,回到中國,武后親自到上東門外京郊跪迎佛經。武后曾詔請嵩嶽慧安禪師與北宗神秀禪師入宮,親自行跪拜禮,朝夕問道,並尊慧安禪師為「國師」。慧安國師後來辭歸衡嶽,入滅後,武后將他的五顆大舍利迎到宮中供養。神秀以九十高齡入宮,博得武后的尊崇,受賜「兩京法主三帝國師」的尊號,但禪師過不慣宮廷生活,履次上表請退,武后不得已,為他在當陽山興建度門寺。神秀禪師圓寂時,武后為他輟朝五日,親自送葬。

唐中宗是模範佛教帝王

從小就受玄奘大師佛法教育的中宗,有「佛光王」的法號,曾發願出家修道。弘道元年(六八三),高宗駕崩後,中宗即位,但不久就被武后廢掉。長安四年(七○四),武后病重,宰相張柬之等人乘機擁立中宗。翌年,中宗再度登基,立誓要中興唐朝,下令在各州興建一所佛寺與一所道觀,分別命名為「中興寺」與「中興觀」,後來改稱為「龍興寺」與「龍興觀」。

中宗登位之後,全心全意護持佛教,在位五年間,做了不少護法崇僧的事蹟,例如:禁止《老子化胡經》的流通;禮遇禪宗六祖惠能,賜予磨納袈裟、水晶缽;延請高僧道亮等人入宮夏安居,為帝傳授菩薩戒;為義淨法師所譯的經典親撰御序;協助菩提流志抄經;授予神秀諡號;頒賜紫袈裟與慧安禪師;禮請數名律師到宮中傳戒;當實叉難陀自于闐再度前來長安時,中宗親自到郊外迎接;迎請佛骨舍利在宮中供奉禮拜;景龍二年(七○八),中宗請畫工把參與譯經的高僧大德法相繪在林光殿的壁上,並親自撰寫讚辭。中宗信樂佛法,禮遇高僧的行誼,使他在佛教史上獲得極高的評價。

唐宣宗與黃檗禪師

中國歷史上,唐宣宗頗得盛譽好評,在位雖僅十三年,但他精勤治道,惠民愛物的精神,堪稱明君,尤其從諫如流的精神,足以媲美唐太宗,所以贏得「小太宗」的美名。但曾經一度出家多年的事蹟,則較不為人熟知。

唐宣宗名忱,封為光王,憲宗的第十三個兒子,是繼唐武宗之後即位的帝王。武宗一生信奉道教,反對佛教,會昌年間大肆廢佛、毀寺、迫僧,造成佛教史上最為慘痛的大浩劫。宣宗原本是武宗的叔叔,為了躲避武宗的殺害,隱遁在寺院為僧。

有一天,他和志閑禪師一同遊山玩水,禪師看到氣勢磅礡的瀑布,不禁讚歎:「穿雲透石不辭勞,地遠方知出處高。」

宣宗聽了,也藉詩來抒發情懷:「溪澗豈能留得住,終歸大海作波濤。」

他慨嘆自己的遭遇,如同蛟龍受困淺灘,但終有一天,必會回歸大海,而有一番大作為。後來,他果然回朝主持國政。

當他還是沙彌時,有一回,見到黃檗希運禪師在拜佛,於是對禪師說:「禪師!你常開示大眾說:『不作佛求,不作法求,不作僧求。』請問禪師,你現在拜佛,到底在求什麼?」

黃檗禪師聽了,賞他一個耳光,說:「不作佛求,不作法求,不作僧求,當作如是求。」

「你直接說當如何求,又何必動手打人?太粗氣了!」宣宗申辯說。

「這是什麼地方,容你在此說粗說細!」宣宗言下大悟。

這一則宣宗與黃檗禪師之間的論道,流傳很廣,成為禪宗著名的公案。後來黃檗希運禪師在大中四年(八五○)圓寂,宣宗賜予「斷際禪師」的諡號。

宣宗即位以後,立刻下令恢復會昌法難期間被毀的寺院,又在全國各州設立方等戒壇,使當年被迫還俗的僧尼重新受戒;大中元年(八四七)及八年(八五四),先後任命知玄為「三教首座」,辯章為「左街僧錄」,僧徹為「右街僧錄」,統理全國寺院及僧尼事務。宣宗大力的復興佛教,使佛教歷經劫難後,再度展開蓬勃的氣象。

朱元璋沙彌出身

歷代皇帝中,與佛教寺院生活關係密切的,是明太祖朱元璋。太祖是安徽濠州人,十七歲那年,因饑荒和疫病的肆虐,父母兄長不幸相繼亡故,於是入皇覺寺出家為沙彌,歷時七載。

有一次,因夜歸被鎖在山門外,便露宿一夜,即興吟詩一首:

天為羅帳地為氈,日月星辰伴我眠,

夜間不敢長伸足,惟恐踏破海底天。

口氣豪邁,氣宇非凡,大有佛印禪師「大千世界一禪床」的氣度。他從小就有帝王將相的氣派,民間盛傳他的靈異事蹟頗多。傳說,有一回,他負責打掃佛殿,殿中供奉許多的羅漢像,需要一尊尊搬下來清掃,非常麻煩,因此,便對著羅漢像大聲說:「羅漢們!你們下來,讓我掃掃地。」說也奇怪,那些異相百態的羅漢好像聽懂似的一個個從佛龕上走下來,等他掃完地,又一個個站回自己的位置。由於朱元璋早年的佛門因緣,使他即位後極力建寺度僧,刊印經書,對佛教護持有加。此外,太祖亦針對佛教教團制定下列幾項重要的政策:

一、確立嚴密的僧官制度

僧官制度的設立,從魏晉南北朝就粗具規模,經過歷代的改制,愈加周全,到了明代,更趨嚴密。太祖對於佛教的態度,以洪武十四年為界,前後有明顯的差異。洪武十四年(一三八一)以前繼承元代佛教制度,如洪武元年(一三六八),仿效元朝宣政院的制度,於金陵天界寺設立善世院,作為統領全國教團的機構。洪武十五年(一三八二),改善世院為僧錄司,設置僧官,分為中央與地方兩大系統:中央有善世、闡教、講經、覺義等職稱;在地方,府設僧綱司,州設僧正司,縣設僧會司。確立了中央到地方層次分明,秩序井然的佛教僧官制度。

這些組織嚴密的機構,統領的事務極多,其中一項重要的職責就是頒發「度牒」。度牒,是僧尼出家得度的證明書,從北魏就有頒發度牒的作法,代代相沿之下,逐漸浮濫,弊端叢生,甚至有偽造、濫售的狀況。虔誠奉佛的太祖,一心想要改善這些弊病,於是在洪武二十六年(一三九三)下命各司,每三年舉行考試,能通經典者,才授予度牒。後來又敕命僧錄司設上中下三科,考核天下沙門,用以選拔優秀的僧材。在洪武二十五年(一三九二)造立《周知板冊》,編錄天下僧籍,名字、年籍、度僧年月和度牒的號碼,而付於板,頒布全國寺院,以取締偽僧。洪武二十七年(一三九四),發布更為嚴格的管制令,禁止俗人進入寺院,同時也禁止僧侶與世俗生活接觸。大致來說,太祖採取嚴格制度的態度,是明代佛教的一種特色。

二、劃分禪講教僧三種類別

明朝對於僧格的措施,起初是很寬大的。洪武十年(一三七七),有所謂「晝講夜禪」之說,意思是白天不論城市山林,都可以集眾講經說法,夜裡則可以在閒靜處坐禪,不論是僧侶,或在家居士,都不予限制。洪武十五年(一三八二),太祖將元代佛寺所分的禪、講、律三種,改為禪、講、教三種,以便各司其職。禪者,以見性為宗,指禪宗的僧侶;講者,以闡揚經藏旨義為主,指華嚴、天台、法相、淨土等宗的僧侶;教者,包括瑜伽教修行及執行法事儀式等。依照這種分類,制定不同顏色、式樣的僧服,加以區別。

由於明太祖曾經在寺院作過沙彌,後來還俗投戎,於起兵抗元時,又與民間祕密宗教(白蓮教)有密切的關係。因此,綜觀明太祖對佛教所採取的嚴格政策,固然有矯枉過正的缺失,但他確立嚴密僧官、考試等制度,為選拔僧材而進行汰劣擇優,對當時的佛教而言,還是具有正面的意義。

建文帝一度為僧

明太祖的嫡孫建文帝,是懿文太子的次子,名朱允炆。自幼聰慧好學,性至孝,深得太祖歡心。建文帝才十歲時,父親患了毒瘡,他每天含淚服侍,用口吸吮癰瘡,等到父親病逝後,建文帝竟一連五天滴水不入。太祖病重時,性情非常暴怒,甚至殃及大臣,建文帝便入宮侍奉,事必躬親,日夜不眠不休。

洪武三十一年(一三九八),太祖預知建文不能善終,就賜給他一個小盒子,交代他非等到急難時,不能打開。建文二十二歲登基,在位四年,四皇叔燕王篡奪帝位,宮中火起,馬皇后不幸被火燒死。建文帝在燃眉之急,無計可施的情形下,打開太祖交付的小盒子,盒內放有度牒、剃刀、袈裟、僧服等出家人的衣單,度牒也填好法號,名「楊應能」,另有十錠的白金。建文帝於是剃髮換上袈裟,從地道潛逃。當時有兩位大臣跟隨建文帝一起出家,雲遊四海。

順治皇帝之讚僧

清世祖順治皇帝,愛新覺羅人,六歲登基,十四歲親理朝政,二十四歲駕崩(一說出家),是清朝入關後第一位君主,也是清初較有作為的四大帝王(順治、康熙、雍正、乾隆)之一。

他喜歡詩詞書畫,對中國歷史和文學有很高的造詣。一生律身節儉,猶如老衲,常萌生出世思想,嚮往出家,從他所撰寫的〈讚僧詩〉,可以清楚地看出他的心志:

天下叢林飯似山,缽盂到處任君餐,黃金白玉非為貴,唯有袈裟披肩難。

朕為大地山河主,憂國憂民事轉煩,百年三萬六千日,不及僧家半日閒。

來時糊塗去時迷,空在人間走這回,未曾生我我是誰?生我之時誰是我?

長大成人方是我,合眼朦朧又是誰?不如不來又不去,來時歡喜去時悲。

悲歡離合多勞慮,何日清閒誰得知?若能了達僧家事,從此回頭不算遲。

世間難比出家人,無憂無慮得安宜,口中吃得清和味,身上常穿百衲衣。

五湖四海為上客,皆因夙世種菩提,個個都是真羅漢,披搭如來三等衣。

金烏玉兔東復西,為人切莫用心機,百年世事三更夢,萬里乾坤一局棋。

禹開九州湯放桀,秦吞六國漢登基,古來多少英雄漢,南北山頭臥土泥。

黃袍換得紫袈裟,只因當年一念差,我本西方一衲子,為何生在帝王家?

十八年來不自由,南征北討幾時休?我今撒手西方去,不管千秋與萬秋。

全詩淺白易曉,懇切感人,在教界、民間引起廣泛的感化作用。這首〈讚僧詩〉出自清朝開國皇帝手中,無形之中也庇蔭了以後二百多年的清朝僧尼。

清初的佛教以禪宗最為鼎盛,禪宗又以臨濟宗最受青睞,順治皇帝所敬重、親近的高僧有天童道忞、憨璞性聰、玉琳通琇等三位禪師。

道忞禪師在天童圓悟禪師門下參學十四年,是同門中最優秀的一位。順治十六年(一六五九)冬,禪師奉召入京,在萬善殿覲見順治皇帝,順治皇帝多次親臨方丈室問法。十七年(一六六○),禪師還山,帝親自送出北門,賜號「宏覺禪師」。

性聰禪師與道忞禪師是同門兄弟,順治十四年(一六五七),詔請憨璞性聰禪師入宮,在萬善殿宣講佛法,並賜紫袈裟與「明覺禪師」之號。由於禪師曾經指導順治皇帝參禪,因而知名於世。

通琇禪師,十九歲從磬山圓修禪師出家,二十三歲住持浙江報恩寺。順治十五年(一六五八),下諭遣使迎請禪師入京,在萬善殿昇座說法,後迎入西苑。順治皇帝在日理萬機之餘,經常致力於宗門的參究,並時時向通琇禪師問法,當時禪師法筵的興隆,無人可以比擬。順治十七年(一六六○),皇帝特地在宮中設立戒壇,揀選一千五百位僧眾受菩薩戒。之後,禪師即請辭還山,先後受賜有「大覺禪師」、「大覺普濟禪師」、「大覺普濟能仁國師」等尊號。

據《宗統編年》記載,順治皇帝對禪師們十分敬重,不但不要禪師稱臣致拜,更經常從容諮訪,握手溫顏,情逾師友。帝曾自書「莫道老來方學道,孤墳盡是少年人」的警語,至今仍傳誦於世。

有一天,順治皇帝特召玉琳國師入宮請示佛法,順治皇帝問及所謂「七處徵心」、「本來面目如何」等問題,國師與帝應對酬答,令皇帝一生難忘,逢人便說:「與玉琳國師一席話,真是相見恨晚!」

順治九年時(一六五二) ,達賴喇嘛五世阿旺羅桑嘉措前來覲見,順治皇帝以隆重儀式歡迎,在太和殿設宴款待。翌年,達賴五世回到西藏,被尊封為「西天大善自在佛所領天下釋教普通瓦赤達賴喇嘛」,這是清世祖在位十八年中的一件盛事。

順治皇帝之祚終,究竟是崩逝或是出家,至今仍是歷史上的一大懸疑,而在小說家筆下,順治皇帝的出家,更傳為一段感人的故事。清朝以一異族入主中國,還深受佛教薰陶,令清朝十代帝王無一信奉外教,可說是順治皇帝與清初諸帝奉佛的功勞。

【習題】

1.請舉例說明五胡十六國時代君王信仰佛教的因緣。

2.南朝梁武帝對佛教的貢獻為何?

3.試述唐代帝王的護教事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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