p061　性相圓融歐陽竟無

歐陽漸早年精於儒學，後來專研法相瑜伽，繼以唯識的立場概略介紹佛教重要經論，而成三百卷《藏要》的編輯。民國東初法師推崇他「融會性相，貫徹空有，而於法相唯識發揮極致，實唐以後之第一人也」。

宣統三年辛亥（一九一一），楊仁山逝世，歐陽漸接管金陵刻經處，正逢武昌起義，南京受到波及，歐陽漸不惜一切保護刻經處，使其能繼續流通佛教典籍。之後，更在金陵刻經處創辦「支那內學院」以弘揚唯識學，並延攬蘇曼殊、王恩洋、湯用彤等名人任教，前後造就許多佛門法將。他為近代佛教在教育、文化方面的發展，寫下重要的一頁。

幼年孤苦　勵志儒學

歐陽漸（一八七一～一九四三），字竟無，一字漸吾，江西宜黃人，世稱「宜黃大師」。父仲孫公，二十餘年官場不得志，於歐陽漸六歲時逝世，遺下三母一嫂三姊，生活艱辛孤苦。

歐陽漸在惡劣的生活環境裡刻苦勵學，他精於制藝，深入儒學。二十歲中秀才，後入經訓書院，跟隨叔父博涉經史，由程朱之學上溯諸子百家，兼修天文學和數學，為經訓書院高材生。

光緒二十年（一八九四）甲午之役，中國戰敗，歐陽漸感慨國事日非，雜學無濟於世，乃專治義理之學，欲以此挽救時弊。然其初習程朱，繼學陸王，總覺不契，後受到同鄉桂伯華的啟發，始參究竟之學，由此而入佛學堂奧。

生死無常　憤而向佛

光緒三十年（一九○四），歐陽漸三十四歲，以優貢赴廷試，朝廷命授為廣昌縣教諭。之後赴南京師事佛教界耆宿楊仁山居士，聞老居士開示華嚴法界之旨而歸信佛教，從此學佛信念益加堅定。

歐陽漸的前半生在家貧親歿中成長。胞姐與嫂嫂都相繼守寡，前來依靠母親維生，辛勤一生的母親也在他三十六歲時辭世，使他痛不欲生。為報母恩，他斷葷食茹素，一心在佛法上尋求解脫。後來他的二子一女也相繼在年輕時溺斃、病故，寡姊亦早他而逝，歐陽漸一生備嘗生離死別之痛，因此未來他在佛學上之有所成就，乃「因悲憤而後有學」所致。

歐陽漸於母喪後，前往日本學習密宗要旨，於東京結識章太炎、劉師培等學人，經常相聚，研討佛法。

返國後，至廣州任兩廣優級師範講席，未久因罹風濕病而辭職。後來又與友人李證剛在九峰山經營農場，終因經營不善，大病瀕死而有所醒悟，不再汲汲為生計。

宣統二年（一九一○），歐陽漸再赴南京金陵刻經處，從楊仁山居士學法相唯識，專任刻經處校勘之責，深受楊仁山所器重。

宣統三年（一九一一），楊仁山示寂，臨終以金陵刻經處相囑託。不久，武昌起義，革命軍攻入南京，歐陽漸於危急中留守經坊四十日，經版因此得以保全。

設佛教會　辦內學院

一九一二年，歐陽漸與李證剛等友人組織「佛教會」，致力於政教分離，並撰寫〈敬告佛子文〉一篇，內容原意是勉勵僧徒於佛法式微之際，要團結自救，不意卻引起許多反彈，不久佛教會便告解散。

一九二二年，歐陽漸為培養唯識人才，在金陵刻經處創辦「支那內學院」，翌年，始正式開學，其影響力遠大於楊仁山的祇洹精舍。太虛大師亦於一九二二年創立武昌佛學院，於是寧漢兩大學府遙相對立。

由於太虛大師的武昌佛學院與支那內學院時有法義辯論，更促進近代佛教的興隆。「支那內學院」因北伐、抗戰等國難戰禍不斷而時有中輟，但仍然支持到抗戰勝利才停辦，誠然為苦難中的佛教延續法燈慧命。

講學刻經　宜黃大師

歐陽漸接觸佛學，初讀《大乘起信》、《華嚴》、《楞嚴》。年逾四十，才轉攻法相唯識、《瑜伽師地》等論典，更由《大智度論》而《般若》、《涅槃》；久之，則專尚法相唯識。同時會通儒佛，所刊行《中庸傳》、《孔學雜著》、《四書讀》等，皆能發前人所未發，學術界尊為「竟無大師」。

一九一二年，歐陽漸在南京支那內學院講〈唯識抉擇談〉，呂澂、湯用彤、王恩洋、黃懺華、熊十力等人皆遊學於其門；名學者梁啟超、梁漱溟、章太炎等人亦與之相從。印度詩哲泰戈爾來華訪問時，特往面晤，暢談一夕，驚佩不已。中日戰爭爆發，歐陽漸遷內學院於四川江津，仍然講學、刻經不輟。

一九四三年二月，歐陽漸因肺炎病逝於四川內學院，享年七十三歲，因無家屬在旁，由門人呂澂等人為其治喪。總輯其遺文三十餘卷，成《竟無內外學》一書行世，政府播遷至台灣，該書便未再見流通。後來台灣新文豐出版公司覓得其書之大部份，出版《歐陽大師遺集》四冊，其名著〈唯識抉擇談〉、〈對空有諸宗典籍之敘論〉、〈瑜伽師地論敘〉，及〈支那內學院院訓釋〉等，皆包含於遺集中。

歐陽漸於南京弘揚唯識時，北京韓清淨居士亦以唯識著名，時人有「南歐北韓」之稱；又因歐陽漸為江西宜黃人，後世學者亦尊其為「宜黃大師」。

歐陽漸一生無所憑藉，因「悲而後有學，憤而後有學，無可奈何而後有學，救亡圖存而後有學」，唯自強不息，踏實勤學而已。其學以崇尚真實為主，修則重定心。近數十年，中國文化中特見深厚的學人，幾乎直接或間接地受其影響。民國學者梁啟超曾說：「聽歐陽竟無講唯識，始知有真佛學。」由此可知，他對唯識學的深入。歐陽漸不僅是唯識大師、受人敬仰的教育學者，更是弘揚佛教文化的一代俊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