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p104 民初佛教領袖太虛大師

太虛大師一生倡導佛教革命,致力佛教事業,自謂:「志在整理僧伽制度,行在《菩薩瑜伽戒本》。」雖未能竟願,然其影響則極為深遠。

太虛大師一生為實踐佛僧、佛化、佛國的三佛主義而努力。就提倡僧教育而言,設立武昌佛學院、閩南佛學院及漢藏教理院;其次,創辦《海潮音》、《佛化報》、《佛化新青年》等雜誌以弘揚佛法;一九二九年,更著手組織「世界佛學院」以建立人生佛教,促使佛教世界化;並派遣學僧分赴西藏、印度、錫蘭等地留學,從事巴利文、梵文、藏文的研究。太虛呼籲改革佛教,提倡興革的論述甚多,後人將其一生之著述輯成《太虛大師全書》。近代中國佛教的興革,可說受太虛大師的影響最大。

幼隨祖母 宗教薰陶

太虛大師(一八八九~一九四七),俗姓張,本名淦森,法名唯心,字太虛,號華子、悲華、雪山老僧、縉雲老人。浙江海寧長安鎮人。太虛二歲喪父,五歲,母親再適石門縣洲全鎮李姓,遂由外婆負起教養之責,並遷居於離長安鎮三里的大隱庵。二舅張子綱設蒙塾於庵,太虛於是從學讀書,學名沛林。然而他體弱多病,時學時輟,故強記善忘,直至八歲時,舅父授以四書兼今古奇觀之類,太虛理解力始日有萌發,能對三五字聯。

由於外婆篤信佛教,太虛深受佛教信仰的薰陶,九歲即跟隨外婆至安徽九華山進香,中途經平望小九華寺、鎮江金山寺,並入寺瞻禮。十歲朝普陀山,禮寧波的天童、育王、靈峰諸剎,對寺僧生活深致歆慕,於此種下學佛因緣。十三歲時,母親去世,太虛聞訊奔喪,竟未痛哭。他在自傳中說:「我生不辰罹百憂,哀憤所激多愆尤,捨家已久親族絕,所難忘者恩未酬,每逢母難思我母,我母之母德罕儔!」他感激、懷念外婆的恩德,竟比母親還深。

不久,外婆送他到長安鎮震泰百貨店作學徒,因瘧疾時發,數月後就被接回庵中休養;十四歲再度至鎮上的萬裕百貨行作學徒,暇時太虛閱讀許多章回小說。太虛雖然智識漸開,但內心苦悶卻隨之增長,做了一年多的學徒,只覺索然無味,心中時時憧憬普陀山僧人的清閑自在。

閱藏有悟 革命思潮

光緒三十年(一九○四)四月初,太虛十六歲,藉故離開長安鎮,擬往普陀山出家,但輾轉行路竟錯搭前往蘇州的船,於是在中途平望下船,散步鶯豆湖邊小九華寺,猛憶九歲之秋,曾隨外婆入寺進香,宿緣契合,遂入寺乞求披剃,禮士達上人為師,法名唯心。士老帶他往鎮海縣團橋鎮玉皇殿依師祖奘年老和尚披剃,奘老為立表字「太虛」。同年,奘年上人陪太虛前往寧波天童寺受戒,由於早已嫻熟各種唱念,且答問如流,遂引起戒和尚八指頭陀(寄禪)、道階尊證和諸教授的注意,在出堂拜辭時,八指頭陀囑奘老要加意維護太虛,勉其為佛門龍象,並寫信介紹他到水月法師處習熟經文。

太虛從水月法師受《法華經》,間閱《指月錄》、《高僧傳》、《王鳳洲綱鑑》,始以禪錄中「話頭」默自參究。隔年進受《楞嚴經》,兼習詩文。當時圓瑛法師每袖詩過訪水月,太虛因得與結為文字交。七月,二人訂盟為弟兄。

光緒三十三年(一九○七),太虛再往天童,聽道階老和尚講《楞嚴經》,閱《楞嚴蒙鈔》、《楞嚴宗通》,暇時受《相宗八要》及《五教儀》,於教義乃略植初基。同時聞老和尚讚歎閱藏利益,太虛心生嚮往,是年秋天由圓瑛法師修書介紹,前往慈谿汶溪西方寺閱大藏經。當時,與太虛同在西方寺閱經者有淨寬、本一、昱山等諸師。冬,太虛閱《大般若經》,「一日,閱經次,忽然失卻身心世界,泯然空寂中,靈光湛湛,……坐經數小時,如彈指頃;歷好多日,身心猶在輕清安悅中。」太虛於佛法得新生自此始。

次年,結識來自溫州的華山法師。華山具有新學根柢與革命思想,曾對太虛講解世界大勢與中國的新趨勢,以及佛教非速革流弊,振興僧學,無以適應時代潮流等思想;華山並出示康有為的《大同書》、梁啟超的《新民說》、章炳麟的《告佛弟子書》、譚嗣同的《仁學》、嚴復譯的《天演論》、《五洲各國地圖》等書與太虛,太虛讀後為之所動,勃發以佛學入世、救世的宏願熱心。未久,太虛結識革命僧人棲雲法師,並受其影響,閱讀《民報》、《新民叢書》及鄒容的《革命軍》等革命書刊,使他有了「中國佛教亦須經過革命」的思想。

弔黃花崗 倡導革命

宣統元年(一九○九)初,太虛二十一歲,受華山和棲雲二法師的激勵,入南京楊仁山居士創辦的「祇洹精舍」就讀。祇洹精舍有學生十多名,但為時不到一年即停辦,太虛再受華山推薦到普陀山化雨小學任教員,年底回到西方寺閱藏。

宣統二年(一九一○),棲雲與太虛來到白雲山雙溪寺。棲雲開始與廣州的革命人士往來頻繁,太虛亦常參加各種祕密集會,深受革命黨人影響,同時結交許多佛學詩文上的朋友,如鄒魯、葉夏聲、陳靜濤、鄧爾雅、梅光羲等。

宣統三年(一九一一)三月二十九日,廣州革命黨人起義,七十二烈士殉難,官廳嚴厲追捕黨人,太虛避難江西會館。四月九日,棲雲法師為官廳逮捕,並在其寓所查得太虛一首〈弔黃花崗〉詩,認為太虛有革命黨的嫌疑,於是派差役到白雲山雙溪寺拘捕,索之不得。太虛聞知此事,轉而匿居潘達微的平民報館中。當時,報紙也以「阿彌陀佛的革命」為標題,登出〈弔黃花崗〉詩,後來經過詩友江孔殷、盛季瑩等向官方疏通,得到官方「速即自離廣州,可以不究」的承諾,太虛乃於是年夏天,平安返回上海。

辛亥中秋節後,武昌起義,繼之各省響應,中華民國誕生。太虛由上海到南京,發起組織「佛教協進會」,主張以金山寺改辦僧學堂,改革新中國的新佛教,設辦事處於毗盧寺,開成立會於鎮江金山寺。成立會當日,因教界新舊派的對立,會場上發生衝突,協進會因而停頓,此即「大鬧金山」事件。

一九一二年四月,寧波天童寺寄禪和尚在上海組織「中華佛教總會」,將佛協併入佛總,召太虛到上海協助。一九一三年元月,寄禪和尚以保護寺產一事到北京內務部交涉,與民政司長杜關發生爭執,當晚在北京法源寺入寂。寄禪和尚詩友熊希齡以此事上報大總統袁世凱,國務院因此核准佛教總會的章程,佛教寺產於是得到保障。

二月,太虛為寄禪和尚開追悼大會時說:「佛教宜革命有三:一、組織革命;二、財產革命;三、學理革命。」太虛的三種革命,乃制度、經濟、思想並重,實能把握佛教革新的全部論題。三月底,中華佛教總會在上海正式召開成立大會,選出常州天寧寺的冶開法師和熱河都統熊希齡為會長,靜波法師為副會長,會中通過太虛為《佛教月報》總編輯,然《月報》創刊後,出了四期即因故停刊。

閉關普陀 著作新論

太虛一度因佛教協進會失敗,繼之寄禪和尚圓寂,加上種種世緣牽扯,使他對佛教前途頗感悲觀,於是轉而寄情新舊文學以自消遣,閒時為僧俗朋友所邀,遊於上海、寧波、杭州、紹興等處。不久,太虛覺悟如此玩歲愒日,無濟於事,於是決定到普陀山閉關。

一九一四年八月,太虛進入普陀山錫麟禪院關房,印光法師特來為他封關,他在關中坐禪、禮佛、寫作,日有常課,並閱讀各種新舊學書籍。翌年春,他開始精研《三論玄疏》,而以《百論疏》用功尤多,繼而在關中著作《佛法導論》,又作〈百法明門論的宇宙觀〉、〈教育新見〉、〈哲學正觀〉、〈論荀子〉、〈論韓愈〉等論文。一九一五年十月,北京政府公布《管理寺廟條例》三十一條,授予地方官限制僧徒及侵害寺產的大權。太虛在關內於是撰寫《整理僧伽制度論》一書,以備異日施行。

太虛閉關期間,每日坐禪,以昔日在西方寺閱藏時的悟境作體空觀,漸能成片。一夜,聞前寺開大靜的一聲鐘響,忽然心斷,待心再覺,則音光明圓無際,從泯無內外能所中,漸現能所、內外、遠近、久暫,而回復根身座舍的原狀,則心斷後已坐過一長夜,心再覺,係再聞前寺之晨鐘,從此朗然玄悟,真俗不離。

整頓僧制 弘法利生

一九一七年,太虛出關,在上海、寧波小住之後,代圓瑛法師赴台灣基隆月眉山靈泉寺住持善慧法師之邀,蒞台講演佛學。台灣講演事畢,善慧法師陪他到日本遊歷考察,深覺其所著《整理僧伽制度論》的分宗組織等,頗合於維新以來的日本佛教。而本原佛義,聯成一體,則猶勝日本一籌。故於革新僧制之素志,彌增信念,因而立願整頓僧制,開始為時三十年的改革運動和弘法事業。

一九一八年,他得到陳元白、蔣作賓、黃葆蒼諸人的發心協助,在上海創辦「覺社」。覺社以出版專著、編輯叢刊、演講佛學、實地修行為宗旨,這是他佛教改革運動的第一個據點。《覺社叢刊季刊》出版五期後,為配合弘法需要,於一九二○年二月改為《海潮音月刊》,這是太虛推動佛教改革運動、倡導人生佛教唯一的刊物。《海潮音》創刊迄今七十餘年,目前仍在台灣發行,為中國佛教歷史最久的一份刊物。

一九二二年,太虛創立「武昌佛學院」。一九二三年四月,漢口佛教會成立「宣教講習所」,聘太虛為所長,招生講習。太虛的弘法事業,在數年之間早已遍歷滬、杭、武漢、北京、廣州、長沙,法緣極盛。

同年暑假,太虛主持廬山暑期講習會,首開自由演講佛學的風氣,此令中外他教教徒亦大感驚異;一九二四年七月,出席在廬山舉行的「世界佛教聯合會」,並發起組織「中華佛教聯合會」;次年,率團出席日本「東亞佛教大會」,並考察日本佛教,日人尊之為「民國佛教界之盟主」;一九二六年春,與章炳麟、熊希齡等人發起組織「全亞佛化教育社」(後改名為中華佛化教育社);一九二七年,任廈門南普陀寺住持,兼閩南佛學院院長,這是當時華南最具規模的佛學院,培育出不少弘法人才。一九二八年,太虛在南京創設「中國佛學會」,並弘化於英、法、德、荷、比、美各國,又應法國學者建議,在巴黎籌設「世界佛學院」,此為中國僧人赴歐美傳播佛教之始。自此太虛聲望日隆,甚至國內有視其為佛教救星者。

太虛四十四歲時住持奉化雪竇寺;次年,與熊十力在支那內學院有法義之辯;四十九歲,作〈我的佛教革命失敗史〉,自陳佛教改革每遭挫折的原因;其後,積極從事建立佛教中心組織的工作,一九四三年與于斌、馮玉祥、白崇禧等組織「中國宗教徒聯誼會」;抗戰勝利後,任中國佛教整理委員會主任、國民精神總動員會設計委員等職;一九四六年獲頒宗教領袖勝利勛章。

化緣已盡 安詳捨報

一九四七年三月十二日,太虛在上海玉佛寺為退居的震華法師舉行封龕儀禮,說法將畢,忽中風舊疾復發,京滬杭甬等地緇素弟子聞訊來集,多方醫護。太虛以化緣已盡,於十七日下午在玉佛寺直指軒安詳捨報,世壽五十九。三月十九日封龕,各界參加典禮者三千餘人,備極哀榮。不久,於海潮寺荼毗,得舍利三百餘粒,心臟不壞,亦滿綴舍利,舍利靈骨安奉於奉化雪竇寺,並由國民政府明令褒揚。

太虛一生著作等身,後由弟子印順、續明、楊星森等編輯為《太虛大師全書》,共七百萬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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