p026　難忍能忍的密勒日巴尊者

密勒日巴尊者是西藏史上最偉大的詩人、聖者和上師。

密勒日巴屬於無上密宗的傳承，但是他的精神卻處處顯示出原始佛教中的樸實勇猛。他對後世的最大貢獻，就是示現「佛由人成」的真諦，在此因果所成的緣起三界，只要有決心、出離心、耐煩心，並與菩提心相應，任何人皆能成佛。密勒日巴尊者對上師真誠信服，刻苦精進修行，終於能即身成就，完成菩提道業。

童年不幸　母命復仇

密勒日巴（一○四○～一一二三）的家鄉，在後藏的貢塘（今西藏吉隆縣以北，靠近阿里的地方），父親密勒蔣采，母親白莊嚴母及妹妹琵達，全家靠著祖父遺留的田產，生活十分富裕。

七歲時，密勒日巴父親往生，遺囑中聲明，所有遺產待密勒日巴成年後繼承，並請伯父姑母代為照顧他們母子三人的生活。此後，伯父和姑母便霸占他們的產業，令他們在酷暑中耕田，吃不飽，穿不暖，不停地工作。初始，村裡的人都罵伯父姑母狠心刻薄，久而久之，人們也開始瞧不起他們。母親忍辱含悲，終於等到密勒日巴成年，正式提出財產繼承權。孰料，伯父姑母非但不承認，索性將他們母子趕出家門。密勒日巴的母親充滿怨怒，他教誡密勒日巴要報復那些可惡的仇人。

密勒日巴在衛藏，很快學會了祕密誅法，咒殺伯父的兒子、媳婦、親友等共三十五人。他的母親快活地在街上大叫，引起了公憤。為了怕村裡的人復仇，母親捎信要密勒日巴降雹毀壞禾苗以嚇阻他們，於是他再度降雹，打毀全村莊稼。但是本性善良的密勒日巴，漸漸對放咒和降雹充滿罪惡感，厭世之心升起，最後他決志奉獻全部的生命來修習正法，以尋求解脫。

依止上師　身心供養

馬爾巴上師是印度大行者那諾巴上師的親傳弟子，為了習密，曾三度遊學印度，學得無上瑜伽部的密法，創立噶舉派（白教）。密勒日巴聽到馬爾巴上師的名字，內心異常歡喜，而馬爾巴也在密勒日巴到達的前夜，夢見吉祥的預兆。

馬爾巴給密勒日巴房子住，但不供給衣食。密勒日巴為了供養上師，四處托缽，換來一個四方大銅燈，急忙拿來供養上師，希望上師儘快傳授大法和口訣。馬爾巴高興地把銅燈敲響，注滿油，供在佛前，卻命令密勒日巴下冰雹到蜀大和令巴兩個地方，因為那裡的人常常搶劫上師的徒眾，不許他們送食物和供養來。

不得已，密勒日巴再度使用降雹術。但是當他向上師求法時，上師又命令他用誅法放咒毒害卡哇地方的人，只因當地人曾打傷上師的徒弟。密勒日巴更加痛苦地用咒術殺了許多人。他再度向上師求法時，不料馬爾巴卻說：「你若是能把蜀大和令巴的莊稼恢復，令卡哇的人復活，我就傳法給你！」密勒日巴失望已極，放聲痛哭，但是並沒有對上師生起一點不滿的心思或邪見。

九次苦行　考驗道心

第二天，馬爾巴對密勒日巴說：「現在你去建造一間裝經書的石屋，我會供給你衣食，建好以後再傳法給你。你到東方的山頂上造一座圓形的房子，可以藉此消除業障。」房子建了一半，上師來看，說：「我事前沒有考慮清楚，這個地方不好，應該到西方的山頭去建。」密勒日巴只得把石頭木料一一拆下，背到西山上去蓋房子。蓋到一半，馬爾巴又說：「不對呀！真言行者的房子應該蓋在北方的山頂上，而且是三角形的。」密勒日巴再度重建。房子蓋了三分之一，上師又說：「這種房子像修誅法的壇城，趕快拆了吧！」

三番兩次地拆建，密勒日巴的背早已磨破受傷，痛苦不堪。但是上師說，這一次要蓋一座四方形的九層房子，絕不會再拆，房子蓋好後一定傳法。密勒日巴日以繼夜趕工，連上師的三個大弟子都來幫忙搬石頭。上師知道了，要密勒日巴把別人搬來的石頭拆下，他說這棟房子的每一塊石頭、木料，都必須由密勒日巴親自完成。

房子終於建好，密勒日巴坐在受法者座位等待上師灌頂。馬爾巴怒氣沖沖地把密勒日巴趕出去，說：「你的供養呢？你以為建了一座房子，就了不得了嗎？」密勒日巴為求法建屋，背上傷口生瘡化膿，血肉模糊，如今又遭到上師的惡言拒絕，師母實在不忍心，決心要幫助他。他給密勒日巴一袋黃油、一匹毛布和一個小銅盤作為供養。馬爾巴一看，驚奇地說：「這些東西不是別人供養我的嗎？世界上還有拿自己的物品來供養自己的道理嗎？」他把密勒日巴踢了出來。

密勒日巴感到十分羞愧，悲觀地想要自殺。師母百般安慰他，並想到一個辦法，叫密勒日巴假裝要回去的樣子，讓馬爾巴回心轉意，早日傳法。想不到馬爾巴一聽說密勒日巴要走，拿起鞭子就往他身上抽，大罵道：「你這忘恩負義的傢伙！你不是把身口意都供養我了嗎？現在還想往哪裡走？」密勒日巴真是百口莫辯，委屈極了！

師母拿出自己從娘家帶來的紅寶石給密勒日巴作為供養，師兄弟也都一起來替他求情，最後還是受上師一陣拳打腳踢，叫他滾出去。

傷心欲絕的密勒日巴因為不能求得大法而痛苦萬分，想要自殺。師母含淚安慰他，並答應為他籌謀。師母偽造一封信，並偷出馬爾巴的紅寶石印信，連同那諾巴大師的身莊嚴交給密勒日巴，讓他往見馬爾巴大徒弟俄巴喇嘛。俄巴見了上師的印信，立刻傳授喜金剛的大灌頂和秘密口訣。可是，沒有馬爾巴的印可傳承，無論如何精進修習，總是不能獲得相應。

不久，馬爾巴令俄巴和密勒日巴去見他。他大發雷霆，怪罪師母和俄巴。密勒日巴心如刀割，衝出門外，決定自殺以謝罪，這時俄巴一把搶下短刀，連同師母、同參一齊勸慰。終於，馬爾巴對大眾悲憫地說：「我為了消除密勒日巴的罪業，故意給他苦行。如果他忍受九次的大痛苦、大折磨，將不受後有。如今，因為俄巴傳授灌頂和口訣給密勒日巴，我沒辦法再給他痛苦，所以生氣。雖然如此，他的業障在過去的八次大苦行中，已大部份消除。現在我要加持他，傳授灌頂口訣，讓他好好修行！」在場的人都感動落淚，同時也為密勒日巴歡喜道賀。

崖洞苦行　度化姑母

密勒日巴到附近羅扎烏村的臥虎崖洞修定十一個月。一日，他夢見家鄉荒草叢生，母親過世，妹妹成為乞丐流浪他鄉。密勒日巴無限悲痛，辭別馬爾巴啟程返鄉。四十五歲的密勒日巴看到自己的家荒涼一如夢境，心中悲悽萬千，決計更加勤修正法。他先在家鄉附近的山洞修行禪定。幾個月後，因為缺糧，身體不支，只好到村落乞食。誰知竟遇上姑母、伯父，挨一陣毒打，慌亂而逃。過幾天，姑母突然帶食物來找他，祈求原諒，希望密勒日巴把田產讓他耕作，他會按月付租，密勒日巴同意。兩個月後姑母又來，因為村人傳說耕種密勒日巴的田，他的護法神會發怒放咒，他要密勒日巴發誓絕不放咒。密勒日巴雖然知道姑母不懷好意，但是仍舊滿他的願。不久，姑母帶著一些食物、幾件衣料，丟給他，趕他離開這裡。密勒日巴明知姑母存心奪取田產，轉念想到成佛以忍辱為要，也就不計較。他不僅不要田地，連房子也一同送給姑母，一無牽掛地來到護馬白崖窟修行。

密勒日巴在窟中獨自修禪達十二年之久，他立誓絕不為世間八風所動，不生起求安逸享樂的心。經過不斷努力，他終於悟道證果，得到圓滿殊勝成就。

多年後，姑母也以真誠懺悔心懇求密勒日巴的原諒。密勒日巴不僅原諒他，並為他說法。姑母皈依三寶，成為瑜伽行者，終致解脫。

毒害不侵　歌集傳世

為了利益眾生，密勒日巴巡錫各地，教化有情，他善歌詠，當弟子或信眾請求開示時，密勒日巴常用歌唱來回答，因此有《十萬歌集》一書傳誦於世。

在亭日當地，有一位操普博士，貪財戀色，但由於學識淵博，每逢集會，村人總是請他坐上首。尊者行化至此，村民懇請密勒日巴坐上首，操普假裝恭敬，內心卻充滿嫉妒，他向尊者頂禮，見密勒日巴沒有回禮，因而懷恨在心。他在宴會上以深奧的學理詰問尊者，口出不遜，受到大眾的制止。之後，操普買通情婦毒害密勒日巴，並允諾事成後贈送一塊大碧玉。然而，尊者早已知悉一切，當婦人將毒奶酪供養奉上時，尊者問道：「你拿到那塊碧玉了嗎？」婦人頓時全身發抖，他乞求尊者原諒，切勿飲下奶酪。密勒日巴卻說：「我涅槃的日子就要到了，如果我吃了，能不使你為難，又能滿操普博士的願，何樂而不為？」

尊者在臨終前感化了操普博士，成為精進的修行人。不久，密勒日巴令弟子前來相聚，做最後的說法之後，安詳示寂。密勒日巴尊者一生艱難崎嶇，身心多次的折磨，不能稍減他對佛法、上師的信心，反而愈加精進勇猛。他以一生的苦難來現身說法，令踽踽獨行的修道者得到啟發和感動，進而產生樂法的精進心、不退轉心。

密勒日巴傳承馬爾巴上師噶舉派法要，再由弟子惹瓊巴、岡波巴發揚光大，成為西藏後期一大主要流派，影響各大教派的行者，發展出以實修為主，不尚空談的藏傳佛教特色。